众人行动起来,有的单独作战,有的与同门结伴,不多时便全部隐入山林。 “你带上他们二人,走东边主路上山,”沈玠交代好楚鱼,转身对迟晚卿道:“你跟我走。” “嗯?”迟晚卿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沈玠拉着衣袖走向另一条路。 下过雨的后山,路面泥泞难行。 迟晚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草木掩映的山路上,很快裙摆和鞋子便沾得满是露水和泥屑。 她烦躁地抬起头,看到走在前面对她不闻不问的沈玠,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这人主动拉着她走这条路,现在又一句话都不说,到底几个意思? 沈玠自顾自往前走着,心中便如头顶上缠绕的藤蔓,交错混乱。 那个不由自主的吻之后,他的大脑就陷入了停滞的状态。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注意到她,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不一样。 是在救下钱小沅后,看见她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还是在捡到她绣的荷包时,发现她指尖被针扎过的痕迹? 又或者更早—— 昏暗的烛光下,受伤的她独自擦拭着伤口,待他出现又拙劣地上演一副楚楚可怜。 还是说,在一开始,他望着雨中那个满身狼狈却又满眼倔强的女子,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时,就已经…… 浓荫遮天蔽日,林间光线昏暗,耳边很安静,只有鞋子踩在被雨水洗礼过的落叶上发出的窸窣声。 ——不对。 怎么只有他的?迟晚卿呢? 沈玠心中一紧,忙扭头看向身后,眼前却忽然一黑。 一双手覆在了他的眼皮上,掌心微凉,带着似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猜猜我是谁?”她掐着嗓子,却掩饰不住语气中的笑意,只一听便知道是迟晚卿。 沈玠抿着唇角,径直拉下她的胳膊,目光晦暗,沉声道:“别闹了。” 迟晚卿干笑两声,随即微微咬唇,露出哀怨的小表情,可怜巴巴地扯了扯沈玠的衣袖道:“门主,咱们能不能稍微歇会儿?我走不动了。” “天快黑了,待会可能还要下雨,”沈玠抬头看了一眼此刻的天色,皱眉道:“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能避雨的地方度过今晚。” 迟晚卿垂下眼皮,知道沈玠说的没错,不好再辩驳,收起心思准备往前走,一面坚实的后背却忽然映入眼帘。 沈玠方才说完便想起来迟晚卿的脚前两天刚扭伤过,到底还是心软了几分,矮身蹲在她身前,说道:“上来。” 迟晚卿顿了顿,俯身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背上,“好了。” 沈玠闻言,托着她的腿弯站起身,抬步往前走去。 她很瘦,横抱都不是问题,更何况背,这点重量于沈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因为他的走动,她身前的柔软也随之晃动,一下一下,让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绷紧。 他咬牙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 夜色比想象中来得更快,只是转眼的功夫,林子就已经暗了下来,四周升起雾气,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低吼声,天边闷雷阵阵。 眼看雨将至,沈玠加快了脚步,不多时,一处山洞出现在视野里,两人刚躲进去,狂风便卷着豆大的雨点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雨势很大,瞬间连成线,洞口附近很快被洇湿,好在洞内地势高,没有被波及。 迟晚卿拿出火折子,照着明扫了一遍四周,发现角落里有不少枯枝,便捡来生起了火。 枯枝燃起,逐渐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意。 两人围坐在篝火旁,沈玠不时用剑拨动火堆,迟晚卿则偶尔添柴,谁也没有说话,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迟晚卿瞄了一眼沈玠,正琢磨着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一条鱼忽然从外面蹦了进来。 黑灰色的鱼鳞,上面还带着泥,约莫是附近的溪水里漫出来的,刚好冲了过来。 这条鲤鱼个头不小,看着有一尺来长,洞里干燥,它进来之后蹦跶了没几下,很快就歇菜了。 沈玠看着这一幕,眼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他对这些没有绒毛又全身鳞片的东西向来不喜。 迟晚卿却面露喜色,“今晚有肉吃了。” 说罢,只见她挽起袖子,徒手抓着鱼来到洞门口,拿出随身带的袖刀,借着雨水处理起来,鱼鳞和内脏很快就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迟晚卿将处理好的鱼穿在一根稍粗的枯枝上,拿到火上开始烤。 不一会,鱼被烤得变了色,鱼身逐渐逼出油脂,滴进火里,发出滋啦的声响。 香味飘出,迟晚卿耸了耸鼻尖,有些唏嘘:“可惜没有锅和调料,不能炖鱼汤,这个天气最适合喝汤了。” 沈玠听见鱼汤二字,眼眸微微眯起,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到六年前。 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他当时还是隐雪门的弟子,和师兄外出执行任务,在路上遭遇了伏击,而本该和他并肩对付刺客的师兄,却突然倒戈,挑剑指向他,从背后给了他最深最痛的一击。 而后,师兄或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觉得他必死无疑,不必再多浪费力气,这一剑之后,师兄披上刺客递来的蓑衣,转身离去。 他趴在雨水和泥水里,几乎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但命运的眷顾远不止此。 一名少女路过此地,将他救了起来。 当时雨下得很大,他身受重伤无法赶路,少女便就近找了个山洞为他治伤。 三天,他高热不退,烧得糊里糊涂,只模糊记得,少女的眼睛很好看,就像晴朗夜空里的闪烁星辰。 她陪他在山洞里度过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他终于退烧清醒,睁开双眼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少女的身影,然而却只在山洞门口看到一碗鱼汤和底下压着的纸条。 纸条上写着:山水有相逢,保重。 他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叠好收入怀中,端起鱼汤小口喝着,只觉得这是他喝过最好喝的鱼汤。 后来他回到隐雪门,师兄已经被逐出了师门。 这个师兄倒也不是别人,正是裴家如今最得意的长孙,裴煊。 “门主,鱼烤好了,门主?你再不说话我可要自己吃了,待会别怪我不给你留。” 接连几声呼唤让沈玠慢慢从记忆深处回神。 六年前那张模糊的少女容颜逐渐清晰,男人漆黑的凤眸里映出一张明艳秀丽的脸庞。 面前的女子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门主,你没事吧?” 沈玠摇了摇头,“无事。” “鱼烤好了,尝尝吗?”迟晚卿问。 沈玠:“你吃吧。” “确定不尝尝?”迟晚卿诱惑道:“很香的,你闻闻。” 沈玠:“……” 一条一尺长的黑鲤,烤好之后,一多半下了迟晚卿的肚子,剩下一小半,沈玠丝毫没有浪费,吃得干干净净。 “如何?”迟晚卿问。 “还可以。”沈玠默了默,淡声回答。 迟晚卿在心里“嘁”了一声,只道死鸭子嘴硬。 外面雷雨声大作,雨势丝毫不见减弱。 不知过了多久,迟晚卿双手抱膝坐在那里,垫着下巴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沈玠看了她一眼,“有情况我会叫你。” 得话,迟晚卿嘟哝着胡乱应了一声,阖上了眼睛。 后半夜,雨渐渐小了,沈玠靠着石壁假寐,实际上并未睡着。 有风吹过,树枝跌落梢头,掉在地上的水洼里,溅起涟漪。 沈玠倏然睁眼,右脚猛地对着火堆边的刀鞘一踢,刀鞘顶向火堆,带着火星的木炭随即朝山洞门口飞去。 来人挥刀劈开木炭,却是失了先机,转眼沈玠手中长剑已如灵蛇般缠绕而来。 刀剑相抵,寒芒暴现。 那人借力疾退,向后翻跃,他以为沈玠会乘胜跟上,到时他便有了反击的机会。 然而沈玠却站在原地,从容收剑。 那人不解,手里的刀忽然发出“咔、咔”两声,刀身骤然碎裂。 ----
第18章 “……”那人看着手里剩下的刀柄,目瞪口呆。 “承让。”沈玠道。 那人苦笑着摇头。 果然百闻不如亲身一试,他在沈玠手底下居然一招都过不了,还是在偷袭的情况下。 他心中酸涩,对沈玠抱了抱拳,转身钻入树林,几息便没了身影。 沈玠收回目光,瞥了一眼另一边半人多高的灌丛,“出来吧。” 灌丛晃了晃,从里面站起来一道亭亭青影。 是宋清玉。 沈玠抬眸看她,眼神里带着询问。 宋清玉上前两步,正要解释,下一瞬却捂着手臂发出一声痛苦的哼咛,倒了下去。 - 夜半,迟晚卿睡得正迷糊,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心砰砰直跳,她怔了怔,不禁喃喃:“梦魇了?” 思索半晌,却又想不起来梦见了什么,索性作罢。 柴火已经烧尽,只留下一点残存的余温,外面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后现身,银辉斜斜洒下来,山洞里并非全然不能视物。 迟晚卿扶着脑袋坐起身,待眼睛渐渐适应周围的黑暗,借着月光扫视了一圈,目之所及却没有看到沈玠的身影。 她心中不禁疑惑,去哪了? 这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迟晚卿将袖刀捏在手里,起身贴着石壁向外寻去。 来到山洞门口,只见沈玠站在洞外几步远处,怀里揽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无力地靠着沈玠,似是受了伤,露出的半张脸容颜清丽,然而眉心紧蹙,看上去十分痛苦。 迟晚卿认出女子是宋清玉,顿了顿,正要上前,沈玠听到她的脚步声,侧目看向她,低声喝道:“别过来。” 迟晚卿一怔,这才注意到沈玠四面环绕的道道黑影。 它们有的挂在树上,有的盘在地面,高昂着脑袋,吐着猩红的芯子,瞳孔里泛着荧绿色的光——竟是蛇群! 迟晚卿心中骇然,但她很快冷静下来。 蛇身红白相间,虽看不出品种,定是毒蛇无疑,也不知是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还是有人特意召来对付他们的? 这些蛇数量庞大,暗处更是不知潜藏着多少,他们两个远对付不来,若是不慎被咬上一口,别说林宴舟,便是林从之来了也救不回来。 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跑。 想到这里,迟晚卿当即折回山洞,从火堆里取了两个柴棍来。 蛇畏火,她拿着烧着的柴棍驱开一条路,对沈玠勾了勾手,“这边!” 沈玠见状扶起宋清玉,跨步跟了上去。 三人一路疾奔,终于在渡过一条溪流后将蛇群甩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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