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珩皱眉,“平远,你怎么在这儿?” 厢房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哭泣。 程宿扬眉轻笑:“我是她的姘头,怎么不能在这儿?” 梅珩的心仿佛被刺破。 “你把她怎么了?” 他冲上去,雁翎刀寒光四射的刀刃逼上程宿颈间。 程宿笑容诡异,“我上了她很多遍,仅此而已。” 他伏在梅珩耳边,舔了下嘴唇“我总结出来,女人发高热的时候,体验最好。” 电光火石之间,梅珩的刀已经被程宿反握。 “兄长,你武功一直不如我,想杀我,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雁翎刀被程宿远远地丢在雪地里,发出铿锵的响声。 “你……丧心病狂。”梅珩双眼通红。 “兄长可别说这种话,禽兽又不只有我一个。”程宿掐住他的脖颈。 梅珩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到厢房中许凝洁白的臂膊无力地垂在床沿。 他心如刀绞。 “给她开药的太医,是你找的吧。” 程宿用力,梅珩的脸渐渐涨红。 “每一味药都无伤大雅,但一直喝下去,她就永远都好不了。” “这样的话,在京城,你就永远是她唯一的好哥哥。” 程宿的眼底浮现出杀气。 “说我卑鄙,你没资格。” 他松开手,嘲弄地看着梅珩。梅珩瘫在地上,心跳如雷,脸色一会红一会白。 梅珩恼羞成怒地与程宿扭打在一起。 “你从你姑姑那里,就学了这个吗?” “可惜啊可惜。你爹确实是个英雄,教出来的儿子却心思不正。” “她是许凝的时候,丈夫是四品大员,哥哥是新科进士;她是许衍的时候,虽然顶着进士头衔,不过是个穷酸的罪臣之后,妹婿还是个刚直特立的阎王,人人看她如同刀俎上的鱼肉,垂涎欲滴。” “她可能永远也不明白,其实做许凝才是最安全的。” 许凝醒过来时,已经是中午。 程宿端来饭菜和汤药。 许凝头痛欲裂,“我好像听到吵架的声音。” “你做梦了。” 许凝饭菜一口没吃,汤药喝得干干净净。 她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要出门。 程宿阴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去哪儿?” 她声音淡漠,“兵部,今天下午是第五门炮的强度结构试验和第四门炮的点火试验。” 程宿冷笑,“我告诉过你,全部都是无用功。” “无用与否,试了才知道。”许凝的泪水滚落,她倔强地抹了一把。 经过昨晚,她已经心如死灰。 但总有更重要的事情。 排除万难。 排除万难! 她坚持挺直了腰,深吸一口气,跨出门槛。 程宿没有跟出去,神色忽明忽暗。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床头。 一张皱裂的纸,被糊在墙上。 他默念: 知性命之在天,由力行而近仁。 勉仰高而蹈景兮,尽忠恕而与人。 好正直而不回兮,精诚通于明神。 去兵部的路并不算近。 许凝边走边哭,泪水凝成冰晶。 比起来之前,他甚至没怎么强迫她。 但最可怕的其实是他那句: “你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不。 我能改变。 这一世,我爱上的不是程宿。 这就是改变。 没有什么定数。 他说:大明会准时亡国,不要再挣扎。 那一亿七千万人,终究会死在鞑子、张献忠、无尽的饥荒与灾荒、战争的汪洋之中。 血海会流遍神州大地。 掌权的会是下一个奴隶主,再次盘剥三百年,再次迎来更大更屈辱的垮塌。 他说,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不信。 我不能信。 我一直以来为之努力的,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改写新的历史。 她蹒跚着,一边流泪,一边喃喃地唱: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 吃尽了我们的血肉,要把它们消灭干净......
第97章 独白 程宿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生平安顺遂。 父亲母亲一个是主任医师,一个是护士长,他顺理成章地念了医学院,八年本硕博连读,在省内最好的三甲医院实习。 他本来是一个前途无量的外科新秀。 直到年底,加了一周夜班之后,他开始咳嗽,高烧,渐渐失去呼吸能力。 他临死的时候,脑海里全是不解。 这一生,我都在学习怎么救死扶伤,为何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的父母才刚刚退休……为了学习,他甚至从来没谈过恋爱。 直到他的重生,他以为这是第二次机会。 但这次很不幸,他没能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七岁父母双亡时,他开始流浪,他徒步踏过干涸的玄武湖,也爬过雪中的苍梧山。 十一岁在宜兴街头讨饭时,一个七岁的女孩央求她的父亲救救他。 程宿住进了许府,和许凝一起去湄隐园学习。 他慢慢知道,她竟然也是穿越来的。 几年后,许知章在广宁战死,梅漪然带着许凝和许衍去了麻城。 他十八岁就考中了举人,风风光光地迎娶了许凝。 他上京城去考会试,两个月后收到许衍的信,说一伙贼寇攻破了麻城,许凝死在乱军之中。 他一生都没有再娶。 崇祯十七年,李自成攻破北京的时候,做到了吏部右侍郎的他决绝地自缢而死。 吊诡的是,他再次重生了,带着所有的记忆。 还是绍兴破落的农户,还是七岁时父母双亡。 他不再走弯路,直奔宜兴。 许知章收留了他,他陪着自己未来的妻子一起长大。 但许凝什么都不记得,她只知道自己是二十一世纪的人。 他突然明白,只有他自己保留了记忆。 这次,他更加努力地学习,十九岁去京城考会试时候坚决地带上了新婚妻子。 在京城,许凝遇上了邓玉函,很是高兴地为他翻译了许多书籍。 他申请去外放做官,于是被授官为陕西户部主事。 崇祯十三年,愤怒的农民军烧毁了整个府邸,他和许凝一起葬身火海。 …… 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他的执念与困惑越来越深。 他做了他认为的所有努力,意识到:如果想在国破家亡的末世活下去,不能做文官,只能从军。 兵权,是最稳固的权力。 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 一切都在剧烈的动荡之中,任何一个选择都会造成蝴蝶效应。 许凝,他的妻子,成为他的回心之轴。 只有看到她沉静的脸,他剧烈跳动的心脏才能安静下来。 她是他的港湾,礁石,她对他的意义,比“家”,比“爱”都更宏大、深沉。 后来他抛弃道义,抛弃忠孝, 只为活着,只为她能活着。 她却叛出他的军队,带着一群民兵坚决抵抗。 多么弱小啊,那么轻易地碾碎了他们。 她却把一把剑捅进了自己的喉咙。 他在纷飞的大雪中抱起她冰冷的尸体,颤抖不已。 我明明只想……好好和你一起活下去而已。 我不理解。 每一次,我在你出生以前就爱着你。 我对你的爱,总计起来,比整个明朝的历史都要长久。 为了你,这一次,我很小很小就开始习武,不要命似地学习兵法。 我深知道,历史朝代鼎革的A点与B点之间,一定有一条最短的直线。 我已经找出来了。 在洛阳,我告诉过你,等我回去。 但是你不仅没听,你还爱上了你的老师。 你竟敢……嫁给别的男人。 你对我……避之不及。 程宿目眦尽裂。 指甲深深陷进手心,鲜血淋漓。 我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在我的身边。 为此,我宁愿杀了你,让你永远属于我一人。 草灰蛇线的命运…… 一念之差,就是另一个宇宙,掉入完全不同的时间线。 如果许凝没有转交那个小小的香囊,或许大娘子就不会那么早死,她和许衍就不会那么早地被迫离开麻城,许衍就不会出家,她就不会遭受劫难,不会替兄进入书院,不会在集市上碰见邵石溪,不会被逼无奈到京城,不会爱上卢象昇…… 他不会知道,十四岁的许凝,正是因为他,才春心萌动,共情了梅珊,继而转交了香囊。 也许,连许凝自己都不知道。 她本来的命运,是安安稳稳地嫁给他做妻子,二人一起退隐山林,共度余生…… 程宿头痛欲裂。 他看见了命运,却控制不了她的命运。 如今,他要再次眼睁睁看着她步入火海。 ---- 中药西药双修,外科内科全会,科举、兵法、木匠活儿手到擒来,厉不厉害你程哥?
第98章 仁者 今天,侍读倪元璐讲陆九渊。 “陆九渊十四岁时读到上下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顿时觉悟,援笔疾书,写下了著名的论断: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但这并不是狂妄,他要强调的是:宇宙内事乃己分内事,己分内事乃宇宙内事,也就是说普天下所有的事物我们都有责任。这与程颢《识仁》篇中的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之仁、仁者浑然与万物同体一致,也与张载《西铭》的基本思想一致......" 窗外枝头上的雪掉落,有叽叽喳喳的鸟叫。 许凝看向窗外。 原来是大雪压断了树枝,一个鸟巢掉了下来。 她神色恍惚地站起来:"夫子,鸟掉下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着她。 倪元璐面露不满:"上着课,说这个干什么?" “您说,天地万物为一体之仁。” 倪元璐无法回答,面色一沉。 许凝缓缓走出门外,从雪地里捡起了鸟巢,努力地凑到另一支枝杈之间。 夔纹窗后,韩四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单薄的身影。 那天骗她去看戏之后,她再也没跟他说过话。 他猜得出来那天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前的某一天,程宿找到他,开门见山。 “你知道许衍其实是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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