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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林从周源于中山先生的设想， 革命方略，规定革命进行之时期为三： 第一为军政时期，大约十五年； 第二为训政时期，大约二十年； 第三为宪政时期，此时大明将跟上世界的潮流，真正成立宪政政府。 第一阶段的军政时期，一切制度悉隶于军政之下。政府一面用兵力扫除国内之障碍；一面宣传主义以开化全国之人心，而促进国家之统一； 第二阶段，凡一省完全底定之日，则为训政开始之时，而军政停止之日，训政时期，政府当派曾经训练、考试合格之员，到各县协助人民筹备自治。 其程度以全县人口调查清楚，全县土地测量完竣，全县警卫办理妥善，四境纵横之道路修筑成功； 而其人民曾受四权使用之训练，而完毕其国民之义务，誓行革命之主义者得选举县官，以执行一县之政事；得选举议员，以议立一县之法律，始成为一完全自治之县。一完全自治之县，其国民有直接选举官员之权，有直接罢免官员之权，有直接创制法律之权，有直接复决法律之权。 林从周说：民智之不可用，犹婴儿之心也。必须由革命党的知识精英像保姆一样来抚养、教育如同婴儿一样的老百姓，向他们灌输民主精神。 许凝也认为，中国人要想救国救民，政治制度的近代化和人民意识的近代化，也就是思想革命，应该同步进行。 她更清楚，自己的身体，连军政时期可能都撑不到。 因此要抓紧时间......没时间了。 在积重难返之前，做好一切能做的、该做的事。 她明白，自己永远成为不了英雄。 固有的、强烈的自毁倾向，把她打造成英雄的形状。 不是宏大叙事需要她，而是她需要宏大叙事支撑自己的生命。 她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
第104章 舆服 工部军器局。 孙肇兴已经准备查好了山东油碳矿的名单，问林从周：“勘探之事，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许凝正想自告奋勇，被林从周拦住。 “许衍体弱多病，不宜长途跋涉。” 确实，按照现在的身体状况，她可能会死在山路上。 “那你二人推举一个。” 许凝拱手道：“开矿须设场局，设官督办。为免官商勾结，必须选一个刚正不阿之人。” “我想推举......我的同僚杨廷麟。” 许凝默念，伯祥，委屈你了。 你的毒舌属性，最适合去跟胡搅蛮缠、老奸巨猾的矿商互喷。 利用工部现有存量不多的石墨，她开始实验做石墨坩埚。 没过几日，尽管隔着罩袖，许凝的公服袖子还是变得漆黑，连她自己都无法忍受。 堂堂庶吉士，离衣衫褴褛快要差不了多少了。 她必须做一件新的。 大明的官服制度无比严苛，每一品级的补子、皂靴、腰带都有统一的规格。 文官胸前的图案，一品为仙鹤，二品为锦鸡，三品为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鹇，六品鹭鸶，七品溪敕，八品黄鹂，九品鹌鹑。 武职补子均绣走兽，以麒麟、狮子、豹、虎、熊、彪、犀牛、海马等区分一至九品。御史及六科给事中等风宪官则绣獬豸。 此外，凡有庆典如皇帝生日之类，官员得穿“蟒服”，亦称蟒衣或蟒袍，俱用印有禽兽纹样的丝罗裁制，一品斗牛，二品飞鱼，三品蟒，四品麒麟，五至七品虎彪，一概用大红色。 庶吉士的她待遇是七品，因此胸前的补子是溪敕。 公服可以用国家发给的“官用”衣料按条例规定样式和尺寸定制，但表示品阶的饰物如补子一类，照例必须是国家发给的。 这就像现代许多国家的军人制服，多可由部队后勤部门向商企定向染制，但表示衔级的领章、肩章之类，必须由上级按编制发给。 明代公服的条例：“凡公服：月盘领右衽袍，或纻丝、纱、罗、绢，从宜制造。 袖款三尺。一品至四品，绯袍；五品至七品，青袍；八品、九品，绿袍。未入流杂职官，袍、笏、带与八品以下同。 ……在京官，每日早晚朝奏事及侍班、谢恩，则服之。在外文武官，每日公座服之。” 公服的面料、花纹和颜色等，都有规定，市场上绝无出售，非政府指定的国营厂家，其他民企决不敢违禁生产，则官员自制公服的衣料从何而来呢？ 原来历代都有不时向百官赐予公服面料的惯例。如《明会要》卷二四载，正德十三年（1518）正月，明武宗“赐群臣大红纻丝、罗、纱各一〔匹〕”，上面都按官阶印有花纹，可裁制蟒衣，“不限品级皆与焉”，就是一例。 明代官营织造机构有两京的内外织染局和地方织染局，都隶属于工部。 内织染局属于宦官二十四衙门之一，外织染局则为工部织染所，由工部官员管理。 内外织染局和地方织染局合起来供应的丝织品都是为供应皇室宫廷和朝廷公用的需要。并不对民间销售。 向孙肇兴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下午就有人给她送来两套崭新的公服，许凝十分不好意思。 连衣服这样微末的事情也.......许凝深深叹气。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怪不得人总是无意识地寻求权力。 君尊臣卑、官贵民贱的等级体制，穿越了治乱，也穿越了复古的浪漫时代，日益完善、精致，并寄托于舆服形式之中。 无论是冕旒，是梁冠、品色，还是顶戴、补服，或其他什么，其背后永远是君—臣—民的三层一元等级结构。 即令它的众多构件已经更新，其结构依然故我。 那种无与伦比的自我延续和自我更新能力，使两千年呈现为一个”螺旋形上升“的进程，其间只有治乱，只有”变态“；却无转型，更无”变革“。 它不断地自我调整与更换构件，不断地自我复制而再获新生。 她想起了罗素的名言：中国总是一切规律的例外。 夜晚，程宿平静地看着她。 “我被授了总兵，加官右都督，明天一早出发镇守锦西。” 许凝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想杀我。这次如果有幸能战死，就不劳你费心了。”他眉眼低垂，声音嘲讽。 “别担心你的夫君，身后事我都安排好了。我让五个人上表赞颂他抚治三郡的政绩。” 窗外的风刮得越来越大，冲进许凝破碎了的心里。 “对了，你还记得王化贞吗？害死你爹的那个，一直下在狱里。前两天，我派人了结了他。” 他站起身，眼神疲惫。 “不要跟着徐光启，他明年岁数到了会死。” “还有梅珩也不是好东西。” “孙肇兴吧，还行，挺仗义的人，有事找他。” 沉吟半晌，他艰难地说。 “你我约定的时间，我要是回不来......你就还跟卢象昇过日子去吧。” “我虽然小气，但他毕竟真爱你。” ---- 这章考据得我想死 这辈子再也不要写小说了
第105章 官僚 只要是国家垄断，就一定会出现效率低下、贪污受贿的乱象，这不是人性阴暗，是制度缺陷。 为了保证大炮质量，许凝向林从周提议建立质量认证体系，培养专业的质量人员，引入民间资金，筹办第三方检测机构。 “不能让工部军器局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这样搞不好的！” 春风仍然凛冽，许凝有些咳嗽。 她声音有些激动：“第六门炮、第七门炮都出现了问题，再不解决,我们的心血就白费了！” 林从周罕见地沉默了。 “你太理想化了。这是官僚体制，采买、制造、成品、运输，每一个环节都要有人抽水……你现在要组建检测机构，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许凝一口气没喘上来，颓然地坐倒在椅子里。 “有没有折中的办法？” 他声音严肃，“工部制造，兵部验收，权责要完全分开。” “也就是说人员一起培训，但制造流程分在工部，实验流程全部搬到兵部，部门完全不同，人员可以交叉。” “对。把装备实验标准，再严格一点改成验收标准，出了问题互相问责。” “可是……” “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确实，许凝深深叹气。 林从周缓缓站起来，用食指敲了敲桌子。 “你的思想太市场化了，这样不好。你要牢记时代，任何人不得脱离实际。” “你要牢记我们现在是官僚社会，不是市民社会。” 一个官僚社会，经济、文化、民族及民间生活等方面的各种关系与其变迁，最终只有在其与国家、与政治体制的关系中，才能得到最充分的理解。因为这是一个政治优先的社会，行政化的社会，管理者的社会。 许凝闷闷地答：“好。” 林从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官僚了。 半个月前，他被擢为兵部右侍郎，兼翰林侍读学士。 崇祯想要这帮庶吉士们学一些经世致用之学，力求改变学风，因此让他去翰林院讲授兵法和治军之策。 于是许凝变成了林从周的吐槽对象。 “吴梅村醉心诗文，根本对兵法提不起一点兴趣……硬让他学，我也教得很痛苦啊！” "沈延嘉更是一个书呆子！” “你们这一整届里边，只有你，还有杨绳武、杨廷麟仨人算系统地接触过兵法，其他人完全是纸上谈兵。章正宸喜欢篆刻，程正揆喜欢画画，今年招进来的都是什么人，大明怎么能不亡！” 他说起来就没完，一脸愤怒的痛心疾首。 许凝苦笑：“八股取士，取出来的可不都是这种人。我属于散养出来的邪修。” 三月，又到了桃花开放的季节。 杨廷麟在山东的勘测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上个月从山东莱西拉回来了四百多斤结晶石墨，按照工部目前的生产能力，至少能用半年。 改良了石墨坩埚，高碳钢极其顺利地就做了出来，林从周对新钢的性能数据难以置信。 他对她说：“你确实是个可造之材。” 这是素来骄傲的林从周能给出的最高评价了。 复社愈发壮大了，单单在京城就发展了六千多名社员。 程宿在锦西利用炮火击退了很多次后金的攻击。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许凝无比剧烈地想要回到卢象昇身边，她向林从周请了假，骑上胭脂向着大名府飞奔而去。 考虑到她的身体，林从周给她请了两位锦衣卫的朋友去护送她，一位名叫李若琏，一位名为王世德，二人都是二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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