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昭榆听着周围人声鼎沸,端着仪态站在侯府门口,淡黄色的裙摆被风一吹,微微飘扬。 她抬眸看着长队浩浩荡荡的离开,面容沉静内敛,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今日她大喜,她本不欲往她面前凑,免得坏了她的心情。 怎奈她有心躲,不见得有人想放过她。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十里红妆,万人空巷。 纵使时间匆忙,侯府依旧给了她所有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不曾亏待她一丝一毫。 “这桩婚事,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叶问荆也难得穿了一件喜庆的暗红锦绣华服,头上端端正正戴着一樽墨玉发冠,少了几分沙场上的凌厉,多了一份贵公子感。 跟着父亲应付完宾客后,看着还杵在原地不动弹的人,缓步朝她走来,悠悠开口。 随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了抬在长队的最后一件嫁妆,那是一口用来压阵的红棺。 红床开路,红棺压阵,生死一世,十里尽显,是十里红妆,亦是女子的一生。 叶昭榆松了端着许久的肩,杏色轻纱外袍随风飘扬,她抱着臂懒懒靠在大门口的石狮子上,回忆着丹娘传来的信,缓缓开口。 “是叶知韵自己找上的七皇子,此前,两人并不相识。” 叶问荆顿时眯了眯眼睛,看着走远的长队,幽幽开口。 “所以,这桩婚事是她自己求来的,她想辅佐七皇子上位。” “应该是。” 叶问荆顿时嗤笑一声,转了转手腕,腕骨处顿时咯咯作响,目光冰冷如同薄刃。 “她们若敢有异动,那就别怪本将军不认这个堂妹与妹夫了。” 叶昭榆叹了一口气,眼睫眨了眨,这样看来,她们如今便真有了利益冲突,以后保不齐还有数不清的纠葛。 顿时感觉一阵心累,随后抱着臂往府内走去,又想到什么,转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人。 “话说,表哥今日怎么没来?”
第299章 后天 翠竹交柯,清泉潺滟,风吹竹叶,曳曳生烟。 萧如晔站在一棵翠竹旁,周围叶随风起,一双桃花眼盈满冷戾,正目光碌碌的盯着不远处。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一人披着一件烟青色狐裘,身姿清倦,面容温和,正静静站在翠竹林中,脚边围着三只雪兔,其中一只跃起前脚去够他手中的萝卜。 似是被兔子的动作逗笑,他顿时弯了弯唇,眸光潋滟十足,眼底像是星星碎碎漾着柔和的光。 萧如晔不断将手收紧,看着那份温和无害,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他先前竟然感慨他这里与世无争。 与世无争到,将每个人玩弄于股掌间,看他们做困兽斗! 他们久久追寻谜题,无数次的将要接近,却又次次被毫不留情的将真相碾碎。 原来曾经他便已将自己光明正大的供出,又让他们用信任亲手将他洗白,自此便在他们心里埋下一颗清白而又干净的种子。 他乃可信之人,亦是无辜的受害者。 那颗种子慢慢萌芽,将他的清白,可信,无辜深深扎根于他们心底,随后开出数朵带血的花。 而谜底揭开的那一刻,又像是亲手将那棵长成的树从胸腔中拔出,根系带出淋漓鲜血,心上余留千疮百孔。 风声呜咽,竹动鹤鸣,一声轻唤猛然将他从疯长的恨意与愤怒中叫醒。 “来了怎么不吱一声,今日风大,怎么不披披风就出门了?” 二皇子抱着一只兔子往回走,转头便看见小径旁立着一人,面容憔悴,神情暗沉,任凭周围落叶将他掩埋。 他抱着兔子走近,看着积了满身竹叶的人,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抬手便想替他将身上的落叶拍掉,却不料,他像是被猛然惊到,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落在半空的手蓦然顿住,看着离他一步之遥的人,长睫眨了眨。 “阿晔今天到底怎么了?” 萧如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眼底滂沱着的疾风骤雨压下,看着那张略带病气的脸,视线压了压。 “你我认识多久了?” 二皇子愣了一下,不明白他这是何意,只是依旧笑着作答。 “阿晔如今多少岁了,我们便认识多久了。” 二十三年,原来二十三年他都没看清一个人。 他压着鼻尖的酸楚与眼中的热意,桃花眼颤了颤,哑着嗓子开口。 “我可曾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周围竹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怀里的兔子猛然掉在地上,二皇子敛着眼眸看着压着满腔怒火的人,指尖不自觉的缩了缩。 良久后,他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音色微哑。 “未曾,反而因为有了阿晔,二哥过得更加轻松快意。” 他自生下来便病痛缠身,好似一棵脆弱的浮萍,被人轻轻一揉,便残破不堪。 那时母妃还未至贵妃,父皇子嗣众多,自是不会将一个生来便病弱的皇子放在心上。 皇宫最是捧高踩低的地方,他与母妃没有依仗,因此没少受人冷眼与欺辱。 而这一切的转变,便是来自于太子殿下的降生。 皇后自从产下太子,便终日郁郁寡欢,夜难成寐,偶然喝了母妃调制的参茶,情况竟有所好转。 随后父皇便下令让母妃搬去了华明宫,离皇后所在的居所最近,可悉心为娘娘调理身体。 后来小殿下学会了走路,跑的最勤的地方便是华明宫,自此,宫内便无人再敢为难他们。 因为,总有太子殿下帮他们找回场子。 风曳竹动,一片碧叶打着旋从他眼前飘落,猛然惊散了昔日旧影。 他抬眸看着也刚从回忆里走出来的人,眼底暗流涌动,眸中闪过一抹痛恨,快的让人看不真切,只觉的他在扬汤止沸。 萧如晔紧紧攥着拳头,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既然我未曾对不起你,那你可曾,对不起我?” 二皇子指尖缩了缩,半敛着眼眸,长睫下掩的眸色晦暗幽深。 不知过了多久,他弯腰抱起脚边的兔子,缓步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喃喃开口。 “阿晔,这里的竹子是我们一起种下的,我很喜欢,三只小家伙也很喜欢。” 随后他缓步停在一条分叉路口,弯腰咳了起来,待停止后,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人,眸色沉沉,音色寂寂。 “后天,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萧如晔笑了一下,笑意却不达眼底,目光含着无限沉痛。 “好,后天,孤也有东西想让二哥看看。” 随后他转身出了竹园,走出大门时,抬眸看了看暗处,对着身后吩咐。 “再派些人手来,将这里彻底围死,证据没出来前,府内的人一个也不许离开,萧如彻若想跑,直接将人拿下。” “是。” 老丁领完命后,又看了看他们殿下,小心翼翼的开口。 “若是,若是后日还不见证据,这人是拿还是不拿?” 这人蛰伏了这般久,证据自然不会轻易被他们找到,而殿下认出的字不过一抹水痕,早就被风吹干,哪能留下证据来。 萧如晔抬眸看着天边压抑着的云层,似是又有一场大雨将至。 可雨再大,都浇灭不了他如今的怒火。 那火自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便在烧灼,未曾停歇。 他今日来,本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那字只是偶然,凶手不是他。 可他还是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却未辩一言。 最后一缕希望瞬间破灭,终是让他从云端跌入谷底。 从小亲近到大的人,竟然便是那杀人的鬼,屡屡将他们逼入绝境,冷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死去。 原来信念的崩塌只要一瞬,可那感觉,窒息又绝望。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压下心间密密麻麻的痛,看着突然暗下来的天色,眼尾一压,划出几分锋芒,沉声下令。 “后日就算证据没出来,也将人给孤拿下,孤便是证据!” “领命!” 长夜淋漓,更声迢递,长街上的红绸被风吹起,湿漉漉的飘摇雨中。 高墙内,一女子静静站在廊间,闭着眼睛听雨,神情沉静悠然,发尾与裙摆被雨水沾湿,泛着幽幽凉意。 她却不曾在意,整个人清清淡淡,宛如一缕轻风,遇隅流转,遇水翻腾,万物皆可为她御行。 萧如晔坐在高墙之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滚落,周身停满落寞,隔着雨幕看着迎着风雨而立之人,眸光动了动。 好自由的灵魂。 心怀热烈,藏于风中,难困俗常,难止风浪……
第300章 是雨 廊间雨落未止,月影流转几程,一声叹息蓦然散在雨中,带着宿夜悠久的无奈。 “准备何时下来?” 女子静静站在廊间,风雨早就打湿了全身衣衫,抬眸看着高墙之上,面容清冷,淡声启唇。 话音刚落,一阵劲风蓦然带斜三千落雨,一道身影缓缓落在廊间,周身皆被大雨淋湿,墨发紧紧贴在颈间,罕见的带着几分狼狈。 他抬眸看着离他几步之遥的人,双眼发胀,雨水不断顺着他的下颌滚落,抿着唇,缓步朝她走去,嗓音嘶哑。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今夜雨大,她该听不见声响的。 “你的目光,很炙热,连雨帘都拦不住它。” 他来了许久,也看了她许久,今夜不知为何,迟迟不肯走下。 闻言,萧如晔顿时抬不起步子了,讷讷停在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心中压抑的酸楚顿时被无限放大,眸中带着一丝哀恸,喃喃开口。 “我本以为,我遇之人,皆为篝火烈酒,纵使经过千百次的风浪,心不枯,血不冷,依旧能够傲立潮头。 可如今才发现,那不过是天真的笑柄,少年安得长少年,人情哪能久经风,最后不过都是,殊途陌路,情淡血冷。” 风将他的哀鸣散在雨中,不知过了多久,又吹起了一道轻缓平静的语调。 “自己是炙热的便好,无需管他人的荒凉,无人之路,沿途自有风雨作陪,不孤。” 她生来便在走一条万物失色的路,听遍风雪,触遍寒凉,却未曾失路。 因为,在她心间始终矗立着一座炽热的灯塔,风雨不移,霜雪不灭,足够她走完这晦暗的一生。 萧如晔怔愣的看着立在廊间的女子,四周风雨如晦,她亦平静翩然,大雨浇不灭她一丝一毫的孤傲与热烈,她即此间最怦然的高塔。 他心中的暗火终是遇风点燃成了热泪,蓦然间,柳清瞳感受到一滴液体砸在她的指尖。 烫的她的指尖顿时颤了颤,长睫微眨,音色轻缓。 “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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