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分别掐住腰腿,把人放在大腿上,“自己不愿动,那就由我来代劳。” “张嘴。” “我说张嘴!” 虎骨的牙刷梗刚探进舌腔,搅了一圈,她就弓着身子呕吐不止,薄青城急忙拍那瘦弱的脊背,“好了好了,漱一口水就行了。” “来。” 大约是刚才反胃,带上来的酸水,她自己也有些难受,乖乖漱口吐了几遍。 “头发挽不挽?”用手指捋她的长发,得不到回应,又为自己挽尊,说:“不挽也好,这样披散着,倒像未出阁的小娘子了。” 看她眉眼低垂,很是端庄贞静,遂故意恶趣味地卷着她的长发,“昨夜,它们翻得很厉害,就像海浪一样。”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到她,那一道凌厉的视线射过来,他先吓了一跳,转而又觉得有趣。 举起双手以表无辜,“哦,对了,你应该没见过海。”曾经差一点就给她跑了,要是真出了海,他将又要到哪里去寻她呢? 铜镜里照出个清丽的面庞,雨打过的梨花一般。 他亲昵地依偎在她旁边,一张脸眉目深刻唇色艳丽,比她还要夺目三分。 许青窈心中微微一动,她记得,他并不喜好施脂涂粉,这应该是中毒的症状。 “你为什么还活着?”她抬头看他,半点不假思索。 按理说,他那几天已经有毒发的症状,为什么还能撑到现在?难道薛汍给他配了解药? 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姓薛的小子没你想的那么没骨气。”他嗤笑道。 她的眉头锁得更紧。 “这是巴不得我死呢。”他笑得后仰。 “所以,你会死吗?”她定定地盯住他,就像在问外头的花儿什么时候开,锅里的糕点什么时候熟,全是日常里所能见到的最平凡不过的东西。 就有这么迫不及待、 这么——不加掩饰的恶意。 他并不恼,反而笑起来了,甚至很开怀,“所以,你前几天明明有机会离开,但是你没有,是在等着亲眼看我死?” 她不置可否。 “我会死。”他很平淡地说。谁都会死,所以这样讲也不算说谎。 她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他多说一点。 “你下的毒,还在我身体里,”现在甚至成了两种,“你满意了吗?”他问。 她甚至露出了一点微笑。“你知不知道,过度兴奋会催发毒药的特性。”意思是:你那样不知节制会死得更快。 “那你知不知道,我手里有雄被天下的资产,起码得留个种,不能便宜了薄家族里那帮没用的废物。” 她盯着他,似乎在估量他话里的真实性。 “你不怕我再弄掉?” 他放开她,“随你的便,现在起码是我爽。” 她立刻冷了脸,“给我衣服。” “先吃饭。” 他透过她的饭量,发现这女人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无畏,她或许真的在害怕。 当然,也不排除是他的手艺太差,不过,他不大愿意承认这个。 许青窈漱过口,又将唇边的水渍揩干净,“可以把衣裳给我了吗?” 薄青城的视线集中在她颈下,锁骨那里沾了一颗小米粒,遂用食指轻轻将它捻走,心不在焉地答道:“好。” 门再次被闩上前,他终于肯兑现承诺,送来满怀的衣物。 许青窈抖开其中几件,蓝色直裰,青绿盘领绸衣,大红飞鱼的窄袖衫,紫色缎道袍,甚至还有雪白的丝罗中衣中裤,连饰物也有一堆,银丝孔雀翎冠,羊脂玉项圈,雪白雕花玉带,缨纱瓢帽……全都是男子之物,因那成色并不十分新,且其中几件她见他穿戴过,她便知道,这些东西,全都是他的私物。 简直把衣柜都搬来了。 感到恶心,遂全都丢弃在地上,一件不曾取用。 过了好久,他在窗牖前嘱咐,“等我回来。”大约是要出门。 少顷,门缝里放进来一只猫,通体雪白的狮子猫。 戛然一声,门又被重新阖上了。 这猫有一双蓝眼睛,自进来,就好奇地东张西望,一点也不怕人。 许青窈是爱猫的,但对眼前这猫却亲近不起来,大约是他抱过的,总觉得也染上了那种不要脸的气息,变得没猫味儿了。 猫再没猫味儿,可能也还是瞧不起人,这猫也不搭理自己,跳到地上那堆薄青城的衣物上面,又蹬又滚,没一会儿,就都沾上了猫毛。 猫玩儿够了,在那件紫色缎道袍上尿了。 许青窈真是哭笑不得,这什么猫呀。 下地把猫擦干净,又抱到怀里,顺着猫毛一边夸奖,“做得对。” 晚上回来,薄青城就见猫卧在女人的怀里。 白上再加一点白。 他喉头微动,将猫扔出门,转身自己爬上去。 “看见这猫,我就想起我那次给你当狗的样子了,”他发起狠来,激得她醒过来,“我这辈子也没那么贱过,给你在床边跪了一夜,第二天膝盖都打不直。” 她睡得迷迷糊糊,犟嘴的工夫还很能成,“我又没叫你当狗,我喜欢的是猫。” 还敢这么说?将人往床头移。 她闷哼一声。 见她还是咬着牙,自己也气得想咬人,一口叼住下颌,“想起这个我就恨不得咬死你。” “咬死我你就真成狗了。”用一种湿漉漉的语气,像哭又像笑,是在嘲讽他,但是音色沙哑,就显得没那么刀人。 “窈窈,生一个吧,不拘儿女,等我死了,就叫这小娃继承家业,到时候你做摄政太后。” 良久。 没听见声音,像是又睡过去了。 他猜她是听见了,只不过又在跟自己做戏,于是伏在她耳边说:“窈窈,咱俩都没能死成,这就是天意。” 她红唇紧抿,只动了动眼睫。 一清早,猫再进到屋里,花着一张脸,尾巴毛都燎焦了,薄青城说:“这猫昨晚上肯定是钻到灶洞里去睡了。” 许青窈本来侧身对着人,露出半截布满咬痕的背,不愿意说话,听见这个,翻身过来。 皱着眉问:“你把猫赶出去的?” “把这畜牲留下,会以为是你我打架。” “本来不就是吗?”是他单方面欺辱她。她拿手背抹了把湿气丛生的睫毛。 “我看画册子上都是这么弄的,也没出事儿呀。” 她恨得将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地上的猫以为有老鼠,顶着黑一块白一块的脑袋四处搜寻,东张西望半天,失望地跑走了。 薄青城裸着刀疤遍布的上身,在地上那堆衣服里挑贴身的中衣,捡起那件自己从前穿过的紫色道衣,转过来睨着眼睛笑她,“把这个穿上,我忘不了你穿道袍的样子。” 虽然就是穿道袍那次,她把他给狠狠地诓了一顿。 不过,他也算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真论起来,孩子是在她身体里没的,掉的是她的一块肉,自己虽然消沉了几天,真说起来,恐怕还没有一砍刀来的伤害大。 许青窈看着那件缎道袍,想起猫昨天在上面干的好事儿,遂唾了一句,“恶心!” 以为她想起了从前的伤心事,将袍子扔出门外,“好好好,你不穿更好看。” 眼看他收拾齐整,出门去了,顺便把猫也提走了,大约是去给这畜牲洗澡。 许青窈下地捡了件他的直裰穿,将头发挽成一个冠,透过半开的窗隙,看见他在外面嚼东西,好像是一种药丸。 看他一连吃了几丸。 心里不禁一阵恶寒,竟然有靠吃药做那事儿的男人,真是叫人恶心。 察觉背后的目光,薄青城转过身来,一眼就对上那双将嫌弃流露得无穷无尽的双眼,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他每日里都要吃那巫师送来的毒丸,本是避着她的,今日一不留神,就被瞧见了。 可他又不能把实话说出来,要是叫她知道自己得了解药,恐怕得前功尽弃,更别说给他诞育后嗣了。 他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她冷着眼,消失在窗后。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憋屈。 晚上,她就不肯让他碰了。 头顶挽着他的银丝孔雀翎冠,身上披一件直裰,因为那是男人的样式,宽袍大袖,她装在里面,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修长洁白的颈子,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看我拿回来什么?”他从外面抱进来个箱笼。 看着像是装书的,她眼睛一亮。 山中岁月长,寒尽不知年。她确实有蹉跎人生之感。 薄青城将柳条箱放在桌上,掀开竹扣,从里面抱出几大叠书来。 许青窈从床头挪过来,到灯下观望。 薄青城笑她,“你这是要考科名?” 察觉出他的轻谑,许青窈冷笑,“薄二爷都考不中,我怎么敢肖想?” 薄青城眼底闪过一丝隐痛。 许青窈随手拿起书翻了翻,“都是些才子佳人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薄青城站在灯底,脸上尚有郁色,冷了半晌,忽然把人按倒在榻上,反剪住双手,“你这张嘴太会伤人,爷今日就教教你怎么讨喜。” 硬是把一本书凑到她眼前,“念这个!” 许青窈粗粗一看,上面印的全是外头的艳词荤话,晃着脑袋挣扎,不肯就范。 他的手不规矩起来。 “薄青城你不要脸!”她哽咽着嗓子骂道:“自己不行就叫我读这种下三滥玩意儿给你助兴,你真恶心……” “……” 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她一定以为自己吃的是那种东西,他真是有口难开有苦难言。 “好好好,你不念,我念,你听便是!” 嗓音低沉沙哑,像烧红的炭火,偏偏极有性致的在唇齿间研磨,叫字与字之间都勾连辗转,“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① 闷哼被窗外的鹧鸪叫声音掩去——一声声“行不得也,哥哥”。 “小阿姐儿无丈夫,二十后生无家婆。好似学堂门相对子箍桶匠,一边读字一边箍……”② 品出词里的深意,再加上觉得很应两个人的景儿,他低低地恶意地笑。 身下的孔雀翎冠松垮垮地晃,满头青丝都溢成一汪湖泊,洇得绸单湿了大半。 念到最后,已经没了声息,“路来行来逐步移,腹中想必有蹊跷。谷雨下秧传子种,六月里耘苗满肚泥……”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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