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梗乌圆叶,似乎哥哥的香炉里,除了那不知名的果干,也有这个。 黎梨拿起来看了看,向陶娘问道:“这是?” 陶娘瞥了眼,随口道:“乌尔草,有些清心静气的功效。” 黎梨对着手里的药草,喃喃重复:“清心静气……” 陶娘解释道:“苍梧辛香料繁多,虽然于身体有益,但多为热性。” 她隐晦道:“年轻人久用热性香料,总有些不好克制……此药草配在香囊、香炉里,可以中和一下。” 黎梨听明白了。 她转过身:“快,这什么什么药,给云谏配一副!” 刚来到门口的三个男人听见这一句,步伐一顿。 沈弈与黎析不约而同望向旁边的云谏。 “怎么郡主要给你配药?” 沈弈关怀道:“云二,你是受伤了么?” 黎析念及他近日来的奔波劳碌,难得和缓了脸色:“可要去军医处看看?” 云谏莫名其妙地望向闭拢的帘门,下一刻就听见里侧少女的声音。 “他年轻,总是克制不好……” 云谏:。 沈弈:…… 黎析转头,对身边的副官吩咐道:“上次的煽猪刀,再给我买一把回来。”
第67章 望阁 胡虏大约也没想到,大弘从京城派来的新将军与国师会对黄沙大漠如指诸掌。 凛冬时苍梧尚且因为主将中毒重伤,而受封关围城之困,胡虏本以为这城池已是囊中之物,谁知临近三月,反倒是他们胡虏的营部被逼得一退再退。 退势焦惶,处事更容易失宜。 而苍梧乘利席胜、捷报频传,难得在三月初迎来了一段稍微安生宁静的日子。 军医处都清闲了不少,黎梨有了兴致,与沈弈到城关附近的绿洲摘了小两筐果子。 黎梨想拿去慰问伤员,她将逐个果子擦得仔细,但身边的沈弈擦得更仔细。 他特意挑了圆溜小巧的果子,瞧着青红交间,显然是酸甜适中的,擦完了还整整齐齐地码进了竹编小篮里,放上新鲜野花做点缀。 黎梨眼瞧着他的行止,有些诡异的预感:“你这是……” 沈弈爽快道:“给云三的!” 黎梨:“……” 她转眼看向他脚边的灰白鸽子,后者正蓬着毛,圆滚滚地在竹篮旁边欢跑。 这是黎梨第一次见到,跑起来比飞还熟稔的信鸽。 她忍无可忍,狠心地从竹篮里薅走了一把果子:“不许给它吃这么多!它都胖得飞不起来了!” 沈弈心疼得直跺脚:“你扣那么多,它会吃不饱的!” 他要从黎梨手里抢回果子,黎梨死活不肯,二人险些就扭打起来,沈弈几乎是在尖叫:“鸽鸽才不胖!” 黎梨一震,鸡皮疙瘩骤然起了一身,被沈弈趁势夺回了果子。 她牙酸又肉麻:“你……你管云三叫哥哥?” 沈弈一脸义正辞严:“鸽鸽。” 黎梨的牙更酸了。 她看着他将果子重新往篮子里码,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蓬毛鸽溺爱到底。 “我做了恶人,倒显得你与它才是一家子。” 黎梨难以直视地错开眼:“往后你干脆改名叫云四得了!” 两人谁也不服地争起了嘴,谁也没留意到蓬毛鸽子忽然扑腾起翅膀,飞快袭向一道素袍身影。 直到四周的兵士惊呼声起,黎梨与沈弈才发现,云三滚圆的身子已经蹬到了云承的身上。 它三两下就啄穿了他手里的锦囊,一口衔住什么就大快朵颐了起来。 云承意外地移起视线。 黎梨与沈弈直呼不妙,连忙扑上去揪开云三。 蓬毛鸽还在嚼嚼嚼。 黎梨头疼又难为情,抱歉地同云承说道:“实在对不住,是我们没看好它……” 她真挚看着对方:“国师,它吃了什么?我给你赔……” “哦,这个啊……” 云承瞥了眼手中荡然一空的锦囊。 他挑挑眉,气定神闲:“它吃了你哥的解药。” 什么…… 解药。 她哥哥的解药。 几个字“哐哐”地砸进黎梨的脑瓜里。 好半晌她才僵滞着回头,与沈弈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向云三。 蓬毛鸽咽下嘴里的东西,亲昵地对二人啼鸣一声。 黎梨发出尖锐的尖叫,扑上去捉着它晃:“你给我吐出来!” * 云谏来到主将营帐。 他一眼看到角落里蹲着垂头丧气的两人一鸽。 黎梨握着小木棍戳地毯:“吐不出来,吐不出来……” 沈弈握着小木棍戳云三:“拉出来吧,拉出来吧……” 云谏嘴角微抽:这是什么诡异的仪式? 他上前拉起黎梨,抽出她手里的木棍,给她拍拍掌心:“怎么了?” 黎梨失魂落魄:“他的鸽鸽吃了我的哥哥的解药。” 云谏嘴角又抽了下:在说什么? 他将视线移到长桌后的两位兄长身上,用眼神询问他们是何情况。 黎析只道:“先坐。” 待营中另几位副将与副官们匆匆赶过来,云承才从长桌后悠悠站起。 其余将领们皆是一喜:“国师回来了?” 胡虏猖獗,在场所有人的部下都有中了箭毒的兵士,他们先前听闻国师去追查箭毒的来路,便一直翘首盼着能有所结果。 云承朝众人颔首。 他从袖中掏出个束得严实的锦袋,叫大伙儿掩紧了口鼻,而后才挑开绳索。 一道奇异的香气袅袅然弥散开,纵使各人掩着袖子,仍然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黎梨悄悄吸了口,清楚感觉到自己毫无反应的清醒。 她正想偷眼看看云谏,就听云承开了口。 “这锦囊里的花就是胡虏箭毒的来源,痹性很强,光是气味就能令人晕眩,若是制成箭毒入了血肉,非死即残。” 他向众人展示完锦囊里的浅色花朵,又迅速束起了袋口。 临近毡帘的将领起身开了帘子,将屋里的花香挥散些。 新鲜的春日空气涌入帐内,在场众人神色稍松,有将领回过神,急忙问道:“既知来源,国师可有查到解药?” ——不只黎将,营中还有不少兵士等着解毒的。 云承照旧颔首,从容道:“此花结的果子,就可以解毒。” 将领们大喜:“那果子呢?” 云承将那个被啄破 口的锦囊抛上桌面,言简意赅。 “被鸡吃了。” 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往角落里投去。 黎梨自觉教子无方,惭愧地垂下脑袋,沈弈生怕他们要杀鸡取果,忙将云三往自己袖口里塞。 云三还不情不愿地“咕咕”叫着,挣扎着掉了一地鸽毛。 帐内众人一时语噎。 云谏终于搞清了状况。 他安抚地揉了下黎梨的后脑勺,向云承问道:“这花与果生长在哪里?我再去采。” “采不了。”云承一口否决了。 在众人疑虑的视线里,他解释道:“这种花果罕见,多生长在沙洲深处的一座隐秘树林里。” “那树林里的空气,尽是此花的痹气,寻常人或动物进去,呼吸不了几口就会倒地昏迷。” 寻常人而已。 黎梨眸光一亮,刚想说她可以去,又听云承开口道:“而且那林子有些蹊跷古怪。” “据闻往年曾是大弘与金赫胡虏的杀降抛尸之地,降兵降将化作冤魂,鬼火白日不散,挟怨勾缠过路之人。” “即便偶有花果凋弊、痹气弥散的时节,但林间也永远蒙白生雾,诡异阴森,听说从未有人可以活着穿越那片树林。” 众人听得面色凝重:“所以说……” “没办法进去,也不能冒险进去。” 云承利落总结道:“那果子,采不了。” 黎梨一听就急了:“难道箭毒就没法解了吗?” 她忽地想起什么,起身道:“既然进不去林子,那胡虏是如何采花制毒的?国师你又是如何拿到花朵与果子的?” 云承应道:“不是采,是捡的。” 见众人似有不解,他解释道:“沙洲天气莫测,偶有暴雨或狂风入林,会带出一些零零星星的花朵。” “而金赫的胡虏时常在林外梭巡,遇见了就会捡回去酿作箭毒。” 云承叹了声:“捡拾全靠天时,也得亏如此,所以胡虏的箭毒存量不算多……才不致于毒害更多的大弘将士。” 竟是如此。 黎梨恹恹地倚回云谏身旁。 “花朵质轻,还算容易被带出。” 云承更简洁地说完:“那果子虽小,分量却重,轻易不能随风雨出林。” “我们在林外觅寻了小半个月,也就找到这么一颗……” ——还被云三嚼了。 黎梨看了眼黎析的轮椅,愧疚地低下了头。 云谏轻抚着她的背,朝云承问道:“除了那鬼火林子,还有旁的地方生着这种花果吗?” 众将领原本听得丧气,闻言又点燃了些希望的心火,期冀地望向云承。 云承静默了少顷。 “旁的地方……” 仙风道骨的国师,脸上忽地多了两分促狭,往云谏与黎梨身上扫了眼。 “这是苍梧的奇卉,三次开花才会结果,古怪得很,可不是处处都能找到的……” 边上挨着的二人闻言皆是一惊。 他们先后睁大了眼。 三次开花才会结果,这不是那什么…… 云承轻啧了声,说道:“早些年我曾在沙洲偶然经过一片狭小绿洲,在那见过这种花果。” “可惜,前些时日我领人再去的时候,那片绿洲已经被黄沙掩埋得干净,再无痕迹了。” 黎梨不自觉握住了云谏的手臂,有些难以反应。 “苍梧奇卉……” 她轻力扯了扯身边的人:“那有着剧毒痹性的花,竟然可以酿酒……” 云谏还未说话,云承就笑了:“那花有毒,当然不能酿酒。” “但那果子是味良药,用来酿酒倒是不错。” 见二人看来,云承笑得更加暧昧:“我当年就采了果子酿了一坛,后来因着缘分,赠给了一名蒙西的酒商……” 黎梨顿时头皮发麻。 苍梧的奇卉,酿酒的道人,蒙西的酒商。 全都对应上了。 她转眼想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失声喊了出来:“那情酒——” “是你酿的!” 云谏一把按住她,已经迟了,众人投来了惊疑不定的目光。 云承也不知是否存心,故作讶然:“郡主怎么知道,那是坛情酒?” 黎梨:“……” 众目睽睽,她默默闭了嘴,由着云谏扯过话题将他们糊弄。 她委实吃了一惊,原来自己与云谏身上经久不散的花香气,其实是道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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