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阁主反其道而行之,五指一张控住攻速,掀袍落座。 “目生怪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有些意思,你猜这桌上的茶是真是假。” 姜梨说假的,“就算是真的也不好喝,那货品味极低,听说爱用枯叶泡水,一盏茶里沉着一底儿沉砂,泡之前都不知道洗洗。” 正堂里所有能动的桌椅板凳都在地面上小幅度,却十分用力的来回挪动,像一个人磨牙的声音。 谁说他不洗了! 两人都装作不在意,姜梨继续对付锦衾道,“你怎么知道布阵的人是目生怪。” “天下十相阵法,数撒星之术排在最末,这最末一术里的最差,便是判无欲的徒弟目生怪。你看看这缺了半边的桌角,三根桌子腿能站直,不是假的是什么。” 姜梨笑笑,“你也别对他们要求太高,判无欲本身就是个半吊子,教到徒弟手里自然也是个半吊子。” 三条腿的桌子忽然凌空而起,朝姜梨砸过来。姜梨目不斜视,任凭这道虚影从身前“穿”过。 “急什么。”她冷笑,“还没说你们师徒俩硬抢栖沉、双月两派的十相阵法图呢,你们这一派原本是不懂阵法的,非要去学其他门派的绝学,可惜各自悟性都不高,抢了也是一身破绽。” 胡说!除了那张桌子哪有什么破绽?! 目生怪知道姜梨在故意激怒他,他是整个撒星阵的阵眼,他们在找他,他必须隐藏好自己。但他心里仍是气愤不过,姜梨这人嘴损。 “你说他们师徒二人是不是可以相互用幻术做饭,不花银子就能吃饱。” 付锦衾懒懒一笑,“堂堂天门侍主,不至于那么省钱。” “这你可就有所不知了,四侍主里属他们这一脉最穷,师父不会说话,办事还鲁,前年还被罚了三个月禁闭。” “为何?” 姜梨眼中现出厌恨,“他们教训五开山的人,将人皮扒下来做袍子穿,天下令一贯做‘好事不留名’,偏他们落了令牌在地上,扫了名门正派的脸。陆祁阳丢了名声,废了不少周折才把这事儿诬陷到别人身上。能让他们好过?” 那个别人就是姜梨自己。天下令将这笔账栽在了恶名昭著的嚣奇门头上,没人怀疑,也没人意外。 “兽性未脱反做了人,他们居然也配用两只脚走路!” 正堂里的八宝阁忽然向姜梨倾倒,数十样摆放在桌上的小东西也全向她身上飞。 目生怪使出了虚山空流指。这一指类似严辞唳的大无相手,不知自己在催动内力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姜梨出手如电,犹如拉到极致的长弓,瞬间弹跳而起,手指在虚空处用力一抓,一把扣住了目生怪的前襟,奋力向地上砸去! 这一砸,摔去了目生怪的幻术。山间浓雾、天色影客都如一纸画沙,被长风吹散。 天下令门众失去了遮挡,很快被暗影及五刺客反客为主。目生怪右手转出短刀,一个扑身向姜梨划去。 刀锋险险擦过姜梨颈前,翻身一转,妄图逃窜,可惜太慢,刚出一步便被紧随其后的付锦衾一掌拍中胸口。 目生怪方寸大乱,自知不敌,只能强行与二人交错对招。 一直在密林深处远观形势的白不恶啧了一声,“再不入阵,你那徒弟怕是要死了。” 判无欲看了悠闲的白不恶一眼。 要上一起上,他想作壁上观,坐享其成,门都没有! 白不恶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说这哑巴倒是没少长心眼。
第94章 判无欲也不是傻子 判无欲跟白不恶较劲,就只苦了他徒弟目生怪。 这是个没多大本事,只会藏在角落“变戏法”的弟子,白判二人带人冲入战局时,目生怪已经只剩半口气在了。 他被姜付二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判无欲心疼徒弟,冲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拎住他衣领,将他向身后扔去。他要让目生怪离开对方牵制,由他一力扛鼎,双掌同时齐伸,与付锦衾姜梨二人对掌。 判无欲内力浑厚,是如坚石一般的壮悍之力,姜付二人不遑多让,双方人马均被三人对掌之时产生的冲力掀翻在地。 混战之中留下了半盏的宁静,又听判无欲身后“噗通”一声,被判无欲扔飞的目生怪也摔死了。 原本就是没剩几口活气儿的人,再这么大头冲下一扔,能有活路吗? 白不恶很难不做出一个费解的表情。 判无欲要是不救目生怪,可能这小子还死的比现在舒服些。 判无欲浑身一僵,随即将怒火发到姜付二人身上,他们不打他徒弟,他徒弟会被他摔死吗?! 这人打起架来不管不顾,攻势极猛,内力极悍,付锦衾知道姜梨撑不住判无欲几掌,她内力存蓄不足,心脉波动极大。眼见姜梨打算再迎一掌,迅速挡在她身前,扣住判无欲手腕。 然而那手却并不扣紧,反而顺着胳膊一个寸步卸去他掌力。 高手过招几个起势几番对掌便可探出深浅,判无欲眼中渐露震惊之色,世人常说世间武功唯快不破,殊不知这快中另有身法内力两件要素相撑。 身法快的内力不见得浑厚,内力浑厚的速度不见得见长。有速有攻者又要看其应变之招法,对敌之灵活。 判无欲唯一遇到的三力均在极致的对手便是全盛时期的姜梨,他当时为她的九影剑法惊叹过,如今这人换做了付锦衾。但他比姜梨更难琢磨的一点是,会随时调换打法,似乎各门各派武功都有涉猎,又似乎都不算精通。 他是拆分式的用法,判无欲根本猜不出他下一步会用什么招式,只觉这人是在看心情出招。 不过今日更让判无欲惊叹的其实是白不恶,他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要脸,明明之前说好的,计划有变,两人便合理先杀付锦衾,再共同解决姜梨。 判无欲没想到这孙子一直留着后手,竟然直奔姜梨而去。 四个人很直接地变成了二对二。天下令门众层出不穷,天机暗影转而入林,双方领主也是于平地跃起进入密林深处。 这里算是暗影和五刺客半个主场,方便埋伏,出手迅捷,若是目生怪没死,再幻个阴天出来就更好了。影刺同行,这应该是江湖第一暗杀流派组合了。 天下令明面上的便宜占多了,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瞬间便成了待宰的羔羊。当然他们也有他们的优势,人多,一批下来另有一批,如此痴缠也是一种消耗。 至于双方领主这边则出了一点小状况,判无欲在发现白不恶没有与他合力对敌之后,忽然给了全心全意杀姜梨的白不恶的后脑勺一脚。 白不恶那时正在对姜梨出掌,阵势摆的很大,马步扎得很稳,内力聚集在双掌之间,判无欲这一脚直接把他踹蒙了。气乱了不说,还硬生生吞下一口反噬。 “你干啥!”这简直比亲眼看见判无欲摔死目生怪还让他不解,杀完徒弟杀师兄?他好歹是比他先入天下令的! 你说干啥?!说好了一起杀付锦衾,就你只打姜梨,你是觉得我没长脑子吗? 判无欲说不出话,白不恶倒是能用眼睛“听”出来。姜梨一招鬼斩正下在白不恶眼前,白不恶向后一倒,背对背与判无欲转了个身,“我不也打着呢吗?” 四人两组交手,中途当然也有换手,但白不恶明显打付锦衾这边以躲闪为主,到姜梨那边就是直攻。判无欲是个不肯吃亏的人,眼见白不恶跟付锦衾交了几手又要换他,直接跟白不恶了打起来。 但这打又留着几分情面,付锦衾与姜梨同时攻向白不恶时,他就会与白不恶联手打他们,但是一旦白不恶向姜梨出手,判无欲绝对要打白不恶。 白不恶想过这人会计较,没想到会这么计较,这时候还要跟他争功,气闷之余白挨了判无欲数招。 “你到底是哪边的!”白不恶气竭。 我是我自己这边的,堂堂西令侍主,会像你手底下人一样听你号令?你不按说的来,我就不跟你好好干! 判无欲当然不会回答他,他舌头太短,几近于无,非要说话只能是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音气,孟无度之前笑过他说话像痴呆,他把孟无度打了一顿后再没开过口。白不恶这厮明知道他开不了口还要跟他说话,让他很有理由怀疑他在变相侮辱他。 于是他不仅不好好干,还有点对白不恶下狠手的趋势。 白不恶腹背受敌,愁死了,情急之下一头扎进密林,朝自己老巢去了。 他要好好跟判无欲谈谈,谈不好就哄,哄不好也别在外面打,好说好商量不行吗? “所以找盟友还是得智力跟自己差不多的。” 姜梨没追他们,她方才力气用竭了,刚好坐在林子里歇一歇。白不恶和判无欲都还没下狠手,由于心里各怀鬼胎,谁也不肯吃亏,反而成了彼此的牵制。 她曲着腿坐着,弓背,胳膊搭在膝盖上,很少喘成这样。付锦衾挨着她坐下,起手探脉。 悠长内力如丝,顺着三指脉门荡进身体里,又在中途被她自身的内力拦了下来。 两人同时挪动视线看向彼此。 她不想让他“看”,拍拍手站起来,“赶了几日路还不准我缓两口气?我们赶紧去找地牢吧,救付瑶要紧。” 其实姜梨的脸色并不难看,甚至还有些活动过后,健康红润的好气象。但姜梨的“好气色”,并不是好征兆。 这跟各门各派心法要诀有关,有的门派顺行内力就会“喜热”,四肢总是温热状态,也是大部分习武之人的状态。 另有少部分门派逆行于气,相悖而行就“爱寒”。他们不能气血过分旺盛,反而要平心静气避免波动,其道理犹如逆水行舟,自身已经十分艰难,若是还要将水烧滚,岂非更添翻涌? 姜梨就是后者。 “再歇一会儿。”付锦衾示意姜梨坐回来,心中叹息,该把老冯带来,否则就能立即为她诊治。 付锦衾稍微有些后悔,等姜梨坐到身边就勾了她腰上荷包到手里。 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座小山坡,付锦衾撑着手肘半靠在上坡处,姜梨坐他身边,他就在那儿拆荷包。片刻之后胳膊碰了碰大腿,“不是有瓶疏气养心丸,你没带来?” 两人对面是百十来号天机暗影和老磐头以及五刺客们,见他们举止亲密不仅不避还好奇地看着。姜梨没这么被参观过,难得想起“规矩”二字,用脚踢了踢付锦衾,示意他坐好。 付阁主不肯动,偏着头等她答案,姜梨说,“在我怀里揣着呢。” 付锦衾的眼神就攀上来了,“吃两颗。” 姜梨拿药喝水,他看着她吞咽下去才收回视线,接着摆弄那荷包,隔一会儿再看看她颜色。 姜梨发现付锦衾其实任性得很,便如此刻,百十来号天机暗影面前,他就能这么神色自如,气定神闲的把半边身子歪在她身上,顺便拿起她的裙角,擦擦他打架时沾了些尘土的碧翠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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