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刺客被他扑倒在地,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磐松石两次与天下令交手,熟知他们的武功套路,若非为了栽赃,他们此刻手里拿的就不该是长剑而是吴钩了! 余下刺客没想到磐松石还有力气,纷纷冲上前来扣住他的双手。领头刺客被他打掉了一颗牙,斗笠在纠缠之中掉落在地。那是一张陌生又阴沉的脸,只有常在天下令行走的人能叫出他的名字。 凛刀钱西风。 这人是天下令里的一个小头目,地位不及侍主,只在门众之中有些威信。 老磐再度被摁伏在地,钱西风吐掉一口血沫,带着一腔怒火对着老磐的脑袋狠狠就是一脚。 “老不死的东西!是我们干的如何,是天下令干的又如何?你想替他们喊冤?有命说吗?!”他蹲到老磐面前,抓起他的头发一手将他提起,“你看看这座尸横遍野的东舟山,你的徒子徒孙,你的定山之石,还有你这条苟延残喘的老命,哪一样不被我们捏在手中。我们想让你们生你们就生,想让你们死就得死!” 钱西风抽出一把匕首捅进磐松石腹部,狞笑着拧转刀身,“天下江湖,三十六派,谁敢与无胜殿争锋。你们不过是天下令门下的一条狗,高兴了,哄过来,讲些仁义道德让你们开心。不高兴了,扒皮吃肉,也不过是我们腹中之餐!” “你们会下地狱的。”老磐青筋暴起,死死盯住钱西风。 “谁送我下?你吗?还是你口中的——” “老大!”身侧刺客忽然喊了一声。 数道脚步由远及近地席卷而来,此声厉如急雨,并未隐藏声气,入眼便是一片漆色人海。他们身着玄色刺客服,肩飞宝相龙雀纹,手中长剑反刃于肘,浑然一身狠煞之气。 刺客不自觉地后退,“是姜梨,是嚣奇门的人!!” 钱西风万万没想到区区一个荒洲派居然会惊动嚣奇门的人,手下一紧,下意识想用老磐做要挟,谁知念头刚起就见一人疾冲而至,一剑切断了他的手臂。 鲜血飞溅在她脸上,更加放大了那双狠厉的双眼,“你很急着下地狱吗?” 姜梨抓起钱西风的衣领,一把将人砸到地上,她没有再用剑,一把捏在他的断手处,屠手卸下了他的膀子。她不会让伤了老磐的人这么轻易的死! 钱西风求死无路,连声饶命都喊不出,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压制,姜梨是个疯子,是个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的人的疯子。 天下令的人全部被嚣奇门的人制住了,姜梨擦去脸上血渍回到老磐身边。 医者们正在救治,已经点住了他周身大穴,一番治疗之后,他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老磐早就知道自己不成了,只是没想到撑着最后这口气,还能看见她为他出头。 他招手示意她过来,笑问,“你怎么来了。” 姜梨还自恍惚,缓了片刻方在老磐身前蹲下,她说,“我的人收到消息太晚,路上耗费了十日。” “我是问为什么会来。”老磐笑得慈爱,看着他倔强的小友。 “因为”姜梨蹙眉,艰难溢出几个字,“因为我们是好朋友。我怕你出事,担心你会死,我昼夜兼程,仍是晚了一步。我在山门口看到几个孩子。” 折玉焦与等人迅速抱着昏迷的惑跃和几个受伤的小弟子围了过来。 姜梨说,“还有救,但是惑跃可能,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老磐眼里有了光芒,他看着他的弟子,眼泪闪着泪光,连说了三个好,“你帮我留住了荒洲派的根呐。” “可是老磐。”姜梨声音不受控制地发紧,“我救不了你,是我害了你。天下令是冲着我来的,我本以为掩下鹿鸣山一战就不会连累到你们,没想到他动到整个江湖,更没想到他们会来东舟。” 这样的灭门之祸,她切身经历过一次,这不止是一派之殇,更是一代弟子心中的嗜亲之痛。 磐松石虚弱地摇了摇头,“天下不仁,九州岂可能安?脏在无胜,江湖又有何安?浓墨入池,群鱼饮浊,早晚是一池腥臭。” 老磐低下头,缓缓将手伸进腹部一处伤处,他将手指插进伤口里,姜梨见状一惊,“老磐,你干什么!” 老磐摆手,忍痛在那块豁开的血肉中找到一块写有天下无胜的令牌。这是他在与钱西风纠缠时拚死夺下来的,他将他埋进伤口,之前埋得多深,取时便有多痛。 “老磐...” 姜梨几次想要阻止都被老磐拦住。 他终于取出了那块染血的令牌,将它牢牢安放在她手中,他说,“没想过你会来,想着我死以后,或许有人发现,能为你做个证。” 姜梨心痛如裂,老磐却笑了,他看向不远处的镇山之石,神色涣散,语气却坚定如山,他说,“人因有道义而有根,因有传承而得信念,旁人笑我以石头为念,以憨正忠直为信。可我仍信这世间是以真换真。习武之人立陈于天地,当无愧正德忠义,方是大道。” 姜梨含泪起身,将曾经被她轻视的“磨剑”灵石抱到他面前,轻轻擦去上面的尘土。 她说,“老磐,对不起。” 老磐说,“没关系,我已原谅了你。” 姜梨说,“我会将你的弟子平安带大。” 老磐说,“能得你教养,他们必定能长成这世间最爱憎分明之人,你有善根,孩子,你不是恶人。” 姜梨说,“我会将灵石安放回东舟中正堂,会记着你说的道义为根。” 她说老磐,“你才是这世间真正的侠。” 磐叔笑了,可是不再言声,他看着东舟青山,看着面前小友,缓慢地合上了双眼。 山风轻起,姜梨紧紧攥住那块染血的令牌,似乎要将它镶进掌中,赤阳之下,所有嚣奇门刺客同时摘下斗笠。 老磐安然“入睡”,姜梨伏身叩别老友,两行热泪砸进血迹未干的东舟土地。 她颤声轻喃:“磐叔,走好。”
第117章 别理这些春虫虫 姜梨留在东舟整半月,亲手做好了二十六副棺木,与醒来的惑跃并剩余三名小弟子,将老磐和众弟子葬在了东舟山。老道为老磐念了一夜往生咒,心里难受,越到这时反而越是寡言。 他从不在人前流泪,只在背人处偷偷跟老磐说话,而这背后又常被姜梨撞见,一老一少相对无言,统一肿着一对金鱼眼。 实在碰的次数太多也会聊两句。 老道说:“少哭点儿,老磐是好人,下辈子肯定投好胎。” 姜梨面无表情地看着老道,说你能不能把眼睛睁开跟我说话。 头七那日,老道在忠义堂撒了一地香灰。这是老一辈的说法,亡者死后七日魂魄会回家,桌前摆满饭菜,生者回避,一夜之后再看,地上若有脚印便是来过。 可惜这夜并不如人意,地上没有脚印,反而多了一串猴掌,姜梨与老道并排站在忠义堂门口,久久无法释怀。 “这是老磐的脚吗?”良久之后,姜梨木讷地开了口。 “按理说应该是,这里离峨眉山近吗?”老道同样不解。 “远得很。” “山上有猴吗?” 姜梨闭了闭眼,拿着扫把进忠义堂扫灰,“就算有也是你那桌饭招来的!早跟你说了别搞这些封建迷信,非不听。” “你不是也过来看了吗?” 两人大清早就吵了一架,没分出胜负,就在老磐灵位前嚷嚷着让他评理,付锦衾从外面进来时,老道已经跟姜梨吵得上气不接下气,老道嘴皮子不如姜梨,扔下她和付锦衾说话,独自一个人找水喝去了。 堂内一时沉寂下来,姜梨清了清吵哑的喉咙,接了付锦衾递来的脆心梨。 “平灵让我带过来的,说你早饭没怎么用。” “她都没下过山,从哪儿买的梨。”姜梨接过来咬了一口,脆甜,一尝就知道是上乘的好果。平灵没下过山,天机阁的人昨夜倒是下去了几个,姜梨猜到这是付锦衾特意给她买的。 堂上有两排议事椅,两人刻意留下主位,那是磐叔的位置,之后各自在下首落座。 姜梨半边身子侧向付锦衾,“早上用过药没有,薛闲记的药虽苦,到底于伤口是有益处的。” 付锦衾背上的伤一直都未痊愈,路上本就颠簸,磐叔走后,还坚持为他和二十几名弟子打磨了墓碑,此刻面色仍有苍色。 付锦衾顿了顿,说,“钱西风交代,他们另有一队人马去了长峰派,我估算路程时间,若是此刻启程,三日便可抵达。” 姜梨转了转手里的脆心梨,“这梨挺甜,你要不要尝一口,这边我没咬过。”作势要递。 付锦衾知道她在避重就轻。 “长峰派离此不远。” “你的伤不宜颠簸。”姜梨继续吃梨。 “他们派了三十余人去长峰派,动作慢了恐怕来不及。” “你到底什么意思?”姜梨面露凶相。 “搭救三十六派,破了天下令的谣言。”付锦衾卷着袖口,这是目前最好的对策。 “你是不是要疯!”姜梨没想到他真敢说出来,“三十六派曾围攻我雾渺宗,你让我去救他们?” 付锦衾说,“不是救他们,是为我们自己换一条路走。按下你与三十六派恩怨不说,只说现在,陆祁阳旧灶重开、用得是与当年一模一样的招数。他为何如此行事,就是算准了你不会出面解释。你与三十六派有仇,必定不会拦阻,三十六派视你为毒蛇猛兽,更不会听你辩解。两边没有任何一方主动解开误会,制造矛盾的陆祁阳就轻而易举的坐享其成。你就甘心被他再泼一次脏水?” 姜梨冷哼,“所以你就想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她说杀他我同意,“救人不可能。三十六派不是始作俑者,也与当年之事脱不开干系,这些年我没主动杀他们已是发了善心。” “那磐叔呢?”付锦衾看看姜梨,“磐叔眼明心净,看出你胸有正气,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所以他承你的情,还你的恩。生死时刻依然为你保下天下令牌,为的就是帮你洗清冤屈。你如今避而不出,任由天下令造势,岂非辜负磐叔一番心意。” 姜梨身上一直带着磐叔留给她的令牌,她怎会不知磐叔的好,可是不一样,老磐跟他们根本不一样。 姜梨说,“长峰派掌门刘世尘跟羽西剑宗王常与是世交,当年羽西剑宗遭难,第一个被波及的就是他们。门下三十六名弟子被杀,最大的二十六岁,最小的才十五。他们认定我们是杀人凶手,我在他们面前犹如陆祁阳于我。” “这些都是由陷害而生。”付锦衾说,“人言如刀,无信人之言,百口难辨,如今你有机会,也有证据,也许我们这次能解开心结。” 姜梨冷笑,“你以为我们没解释过吗?你没见过那些糊涂人,不知脑子里缺根筋的人是怎样一番做派,我去了,就是嫌杀戮不够,要吃肉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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