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于割喉断头。 雷庆不敢沾她的剑峰,连续做了几个急退,翻身跳下房檐,姜梨带人追击,两方人马在街上动起了手。 但这手动得实在有些不专心,边打还边抽空看付记。这个位置比墙头好,能看清画上大体的轮廓。姜梨干脆藉着这种优势看画,脖子抻出去老长,像只睡落枕的鹅。 “您看孙姑娘嘴角这颗,这可是颗福痣啊。” 与此同时,比姜梨更为认真的是张媒婆,酆记最近总有“官司”,打架也是常事,她看过一次便不觉新鲜了,专心忙活自己的生意。 反倒是林执从椅子上站起来了,他是带着衙役来的,原本觉得说亲是私事,不便带衙门里的人,但付瑶觉得城里不安全,硬是安排了四名捕快随行。 付锦衾眉心微蹙,这架林执要是掺和反而不好打了。 “姐夫。” 可惜没喊住,别看这位当官的没武功,冲得比谁都快。 “你出来做什么?”姜梨看他出来也是一愣,江湖人动手最忌讳的就是心有挂碍,一面弹开雷庆的攻势,一面带着林执撤到身后。 他进来她还得顾着他。 “什么叫我进来做什么,我是乐安城父母官,街上闹成这样还能不管不顾不成。这些又是哪儿的人呐,你为什么总打架!” “江洋大盗。”姜梨用付锦衾的话应付。 “快抓江洋大盗!”林执信的快反应的也快,柳捕头带头抓人。 边上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住的近,早习惯了这种打打杀杀,连陈婆婆和旺儿都出来了。 姜梨担心这些人伤了百姓,眼中狠厉渐起,雷庆经不住她的快攻,再见她欺身而上,剑身再次反肘,只需一击便要见血。 姜梨逼至近前时却迎上一道认真观察战况的孩子的目光。 这孩子是张老二家的小儿子,张老二出来看热闹,不知道怎么把他也带出来了,姜梨这一剑若是下去,就要滚下一颗脑袋。 姜梨咬牙,终是在关键时刻以剑柄撞进对方喉咙处。 这一击简直比死还难受,雷庆掐着喉咙,咳都咳不出来。 “旺儿!”姜梨喝了一声,旺儿立即会意,捂着孩子的眼睛背过身去,“这个我们不能看。” 雷庆避无可避,再出飞刀,姜梨弯身躲过,同时一脚侧踢,正中雷庆太阳穴。雷庆被踢得晕了一瞬,再想去防姜梨,剑身已至颈前。 一道血痕出现在脖子上,像一笔平直的朱砂,雷庆错愕低头,随即膝盖软倒,尽了气力。 这还是姜梨第一次杀人这么客气,竟然收获了一片赞扬之声。 “疯子这功夫真不错。” “那是,我们姑娘身手特别俊,自小就有的底子。” 有人夸就有人附和,姜梨神色怪异地看向一脸与有荣焉的陈婆婆,这是什么骄傲的事吗? 雷庆死后,剩下那些杀手也被平灵等人陆续解决了,按说这场架也算圆满,除了参与打架的四名捕快受了些轻伤,其余都没殃及。 但是姜梨依旧很愁,刚才有名杀手慌不择路地冲到付记去了,她砍杀之时不慎划破了张媒婆手里的画,现在那画像上的“姑娘”正四分五裂的躺在地上。 杀手死了,张媒婆被吓跑了,独剩下她一个人站在付记里。 敞开的门里吹进一股过堂风,静得仿佛整个人世都没了声响。姜梨背对着大门,对着碎画。左手边是折玉听风,右手边是作壁上观的付锦衾。 她咽了一口水,眉头紧锁,梗着脖子沉吟,“那个。” 哪个? 付锦衾在心里冷笑,他在她这儿连名字都没有了? 刚才脖子是歪的,到他这儿反倒打直了,死活不敢转头。 “对不住啊,真不是故意的,打起来的时候张媒婆还在那儿举着这画,那人跑到画后,我怕他伤人。” “你说刚才那情形,我自己反思,其实翻身跃过这画,一个游龙入海绕身出剑好像也行。但是这么一来,血就得喷到画上,一样不好看。破了还是比沾血强,你说张媒婆也是,怎么就那么惦记这桩买卖呢,把画收起来不就没这事儿了么。” 姜梨费劲巴力地解释,本来就闹着别扭,还当着他的面划破了画,跟她故意搅合他姻缘似的。她当然也不愿意他有什么姻缘,更不想让他误会自己。 付锦衾无声看着她。 面前的人跟不会动脖子似的,说着说着就蹲下了,哪里还有杀人时的气势。两只手大包大揽把碎纸拢到一堆,抱起来。 “叨扰了这么长时间,忽然想起铺子里还有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回头让童换重画一张补给你。” 他不开口,姜梨的自说自话就变得异常窘迫,她在这儿呆不下去,抱着画就要出门。 光瀑斜飞着半尺从门外打进来,她一路踩到门口,影子越拉越短。 “砰!” 敞开的门页在姜梨即将踏出之前被一道掌风挥合了,双门紧闭,姜梨惊得猛退一步,再晚半步那门页就要打到她的鼻梁上,姜梨诧异地看向收回手的付锦衾。 “就在这儿画。” 这声音简直像要穿透耳膜打进心里,姜梨不自觉地难受了一下,心说这声音多好听,偏他一生气就惜字如金,她好像很久没听到他说话了。 可这声音又比往日陌生,冷淡疏离,同样都是没好声气,此时听着都比往日的远,隔了条河似的,还没船渡。关键他真在意这画?重画一事本就是她信口一说,真补出来给谁看,张媒婆肯定不缺,孙小姐自己照镜子就能看着,他自己留着吗? 就因为她八字好,他就真上了心了? “我画的不好。”她有些赌气的道。 我真让你画了? 这画要是不破,你是不是转身就走了,躲了这么多天,到底干嘛来的,就只是因为他今日说亲?若是没有这一遭,她又打算什么时候来。 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几乎是同时别开眼,姜梨有点小不痛快,时隔这么多天没见,开场就闹这么一出,付锦衾给她的感觉更像是相看两厌,甚至好像还白了她一眼? 折玉听风已经开始伺候笔墨,她那画工极差,完全是见不得人的水平,童换打完架就回酆记去了,平灵等人更是扔下她就走,仿佛她原本就该呆在这个地方。 姜梨只能继续拼那张画,逐一抚平,拼凑,合出一张柔情似水的脸来。姜梨从没觉得自己不如过谁,就算别人比她强她也不服。 眼睛没我大,眼白没我多,嘴巴没我小,颜色肯定也没我白。 她长得跟她完全不一样,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这一不同又让她难受了。 张媒婆说的没错,这位孙姑娘确实长得很好,柔情似水,是端正的好人家的姑娘。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月集和两金是最好的外婆和娘亲,是她自己“长歪”了,生出了邪妄的眉眼,和多疑狠厉的鬼刃。 可惜画上没有八字,不知什么年月日辰与他那般相配。 折玉为她铺开了一张宣纸,窗户没关,有风入室,又压了四块镇纸。 她提笔添墨,两人中间隔着三张客桌,坐得不近,但静不下心。 付锦衾一直坐在椅子上喝茶,空气里除了血腥味还纠缠着一股淡淡的松香,那是他身上的味道。 姜梨在这香里晃了神,如平灵他们所感,不见也能习惯,见了才知道多想。可这想又是双向的内容,一个人是煮沸的水,另一个是凝滞的冰。说什么好像都是错的。 这画做的也着实让她心烦,照猫画虎都描不出好样儿,她知道自己笔下的“东西”非常的不像人,接连团了四五张宣纸。 日头悄没声息地向下落,云霞尽了,白日散了,夜幕起了,也还是没画出一张拿得出手的。 折玉在铺子里拢了灯,一盏给她,一盏在付锦衾桌上。 姜梨最后描了一张美人图,依旧不太像,提起来跟之前那张做了做对比,她觉得挫败,让折玉拿了些浆糊,将碎画也粘起来,一左一右地拎在手里。 天黑透了,窗外正对的是酆记晃着脑袋的两盏白面灯。 付锦衾以手支头,半合了双目在那儿歇乏,姜梨走过去清了一下嗓子,“你,看看?我并非故意丑化,是本来就是这个画风,要是觉得不顺眼,我回去让童换再补一张好的给你。” 夜风吹动他的广袖,也掀动了她的长发,付锦衾睁开眼,根本没看那画,长睫一转,笔直看向她。那双眼睛总是格外惹眼,幽沉深邃,万物都能在这双眼里碎成影,“你觉得怎么样。” 问的是人,不是画。 “说实话吗?”姜梨问。 他嗯了一声,领口云纹流转在光下,换了一个更为松散的姿势,面朝窗外醒神。 她捏着那画,手上发紧,心里也发紧,“不太适合你。” “怎么说。”他淡淡的,好像真想问个究竟。 什么怎么说? 姜梨忽然生出一股恼意,她不是百依百顺的性子,纵使之前有些错处,也经不起他这么冷言冷语。她要是合适她算什么?但她不能因此就贬低人姑娘。 实话实说,“这姑娘,秀婉,一看就是逆来顺受的老实孩子,你性子不好,人家跟了你定然是要受欺负的。素日相处,怎么说,说了什么,一言不合逆了你的心便要发脾气。你说人怎么哄,嘴还没张开你就先把话堵上了,好歹问问人家是怎么想的。” 越到最后越像在说自己。 “你是怎么想的。”付锦衾转过脸看她,单刀直入,反而打了姜梨一个措手不及。 她是怎么想的。 她想换个地方思考问题,想他跟她一路走来的种种,想他到底是谁,想她这样的人有没有资格去贪恋一段感情。 想过索性就这样吧,谁也别再牵挂谁,也想过再等等吧,不是还有时间吗? 可是这些她都对他说不出口,因为所有这些假设里,没有任何一条路写着长久。 姜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开了一个不知如何收拾的头,于是傻在他面前,开始纠结又矛盾的发呆。 “醒”了以后反而更蠢。 付锦衾移开视线,这世上反而是越明白的人活的越累。 她不开口,他也不理她,两人干巴巴的一站一坐。折玉瞧着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恰好口福居那边的人过来送饭,赶紧趁势开了门。 “公子,该到用晚饭的时候了。” 其实时辰早过了,他们总这么僵着,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劝和。阁主胃本来就不好,动了气连饭都懒得吃,站着的那个好像没心没肺,闻着菜香竟然还咽了一口口水。 她也不想这样!她早饭午饭都没吃,光看他说亲了。 付锦衾没吩咐下来就是默许,折玉、听风赶紧把饭菜上桌,偷偷看了眼姜梨,给她也摆了一副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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