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故作不满,“我何时跟你呲牙了?” 付锦衾拿眼斜她,“刚才不让你穿那身儿青绿下楼,不就不高兴了么。” 这话不提还好,提起来姜梨就恼恨,“买都买了,为什么不让我在外面穿。” 她挺喜欢那身衣裳,付锦衾明明也说好看。 “怕你冷。”付锦衾继续向前走。 “冷?这个节气正是穿那身的时候,现在不穿什么时候穿。难道要晚上落了帐子当中衣穿不成?那卡扣不好解。” “又不用你解。”他说得理所当然。 姜梨蹭地一声红了脸,随即瞪出一身浩然正气,“什么意思,这话也是浑说的?” “我的意思的是平灵她们会伺候。”付阁主停下来看看姜梨,嘴角噙着笑意,“姜少主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自然——也是这个意思!”少主咬牙,此刻确实恨不得咬他一口。 春令宴已经开始了,两人顺着人潮向花辕街行去,姜梨很想凑这个热闹,垫着脚跳着眉,前头的人走得太慢,挪了半天才到街口。 她性子急,可惜将进夜市就自己驻了足。 街口有“流民”在偷眼打量她,混在人群最末端的几个男子暗暗将手扣到了腰间。 姜梨眸色深寒,心说他们真是惯会在她心情好的时候搅合她的兴致!先沉派这些人一日活在乐安就一日不叫她安生。 今夜注定不太平,若是此刻进去,怕是又要有误伤。 花香四溢的春令宴变得格外遥远。世间颜色万千,归入江湖却只能有一种猩红。 “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现在是体会出滋味了。”她最近十分厌恶这种感觉,平静日子过得太顺意,谁又愿意舔这口不好喝的血! 姜梨在街口转身,跟花辕长街背道而驰。喧哗和热闹被留在身后,她最近很容易烦躁,像点火就着的茅草垛,眨眼之间火苗就能蹿出三丈高。 她知道自己的“毛病”不该如此动火,可她抑制不住,老冯给她开个几次安神定心的药,成效都不大。“鬼刃”打定主意乱她心神,她的内力因“她”拦阻,已经很久没有进益了。 付锦衾与她并肩而行,步子迈得并不快,说是散步也相差无几。 “流民们”开始跟着他们缓慢移动,转入空巷,姜梨未待对方出手便回身下了一记鬼斩。 ‘唤尘’不像‘鬼刃’那般轻薄,姜梨喜欢拿它当回旋剑用,起手的同时剑身脱手,在追兵面前旋出一道锋利剑风。有人躲闪,有人慢了,先沉派这次来了不少人,早就预料到了‘消耗’,有人倒下便有人冲杀。 空巷之内不断传出兵刃相接的声音。 十招之后。 “撤!” 跟上次一样,这些人并不恋战,惹火了姜梨就玩命的跑。他们并非不怕死,甚至比之前来的所有杀手都惜命,他们不断向城外蹿。付锦衾和姜梨那样好的轻功都没追上他们。 “要打又不痛快的来!” 姜梨气得咬牙。 这些人其实也不是追不到,而是遇土就没,入林就融,他们一路从乐安追入交赤林,一路都能看到他们撒开腿狂奔的背影。他们像是能凌空消失又凌空冒出来,前一刻还在眼前狂奔,快到近前时钻土而入,再去看时,人已经在百米之外了。 “先沉派是个十分平庸的门派,派内既无神功也无绝学,派内弟子武功一般,内力平平,唯靠钻地一术横行江湖。”付锦衾觉得追不着也属正常,各门各派都得有点看家的本事,人家传承了好几代的保命心得,总得有些长处保留下来吧。 他“解不开”一些问题时反而耐性极好,偏头看向姜梨,付锦衾愣了一下,“你怎么气成那样?” 但凡是人,都会在某件特定的事上存在一定的脾气;比如老好人的人小林大人,听到付瑶骂“他大爷”就会生气。他是读书人,付瑶再发脾气也不该乱说脏话。 比如不爱言语的听风,最不能接受别人擅自动他的鲁班锁。那是他常在手里把玩的小玩具,巴掌大的东西装着三千多银针刺,但若这针没把人扎死,他就会非常生气。 再比如姜梨,最受不了被挑衅。一个十岁就进入全盛十层境的孩子,狂妄和放肆都不稀奇,她可以不跟人争,但是你绝对不能惹我,就算惹了,我让你一次两次,不能没完没了的惹。 先沉派不仅惹了,还是替天下令惹了。这就等于是双管齐下踩在了姜梨的肺管子上。 “他们把我剑套顺走了,我能不气吗?”姜梨给付锦衾看她光秃秃的唤尘剑。 那批人就是奔着惹她生气来的,动手的时候一哄而上,再防备也有注意不到的时候,袖口划破了条口子,鞋面被踩了一个黑脚印。 越是这种小打小闹越让人气火。 姜梨席地而坐,曲起双膝,一把将唤尘扎到土里。剑鞘没了,跟上阵的将军丢了甲胄有什么区别。 剑尖在地面上留下三分之二剑身,剑柄却没怎么摇晃。付锦衾将视线落在唤尘上,姜梨原本在生闷气,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同时与他陷入沉默。 春土硬,再尖锐的剑扎进去剑身都会有回弹。反之便是那土足够松,提前被人刨过。 姜梨又叩了叩地上的土。 不硬,甚至还有些奇异的软,伸手一捞一捻,居然还混了沙。 顺着漆夜望向更远的地方,姜梨眯了眯眼,几米外的土地,也该是如此松散轻软吧。随手抓了点儿沙土,将它们拍成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她笑对付锦衾道,“回去吧。” 她通了。 五日之后是平灵等人出城的日子。 几人的包裹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无非就是两身换洗衣服,银子是老顾给的,不用吩咐就怕不够花似的挨个塞了一只荷包。 老顾说,“穷家富路,虽然我不说你们也不会省着花,也得跟人家客气客气。别你们住上房人家住通铺,该花的银子得花,人家出了人,咱们就得出银子。” 这话是对平灵他们几个说的,意思是让他们别吃“独食”,赶上花钱的地方抢着给。 折玉听不下去,说“我们公子只是不爱发工钱,这种出任务的银子还是给的。” 他们也是‘穷家富路’,也是一荷包银票。 老顾又转了口风,“那就让他们花,男人花钱是应该的,除非路上说准了入赘咱嚣奇门,否则轻易不给他们银子。” 说完又跟折玉讲,“多照顾点儿我们姑娘,平时在门里都宠着,但也别太惯着,有不对的地方也得说。” 折玉听得直晃头,说老顾,“你还真是两头当好人,那林令跟刘大头都是男的,他们俩谁照顾谁啊。” 老顾说,“各花各的吧,大小伙子谁管他们。” 平灵心里只有姜梨,神色严肃地说少主,“真不用我们帮您杀完先沉派的人再走?” 酆记门口有两只不高的石狮子,天暖以后就晒得温热暖和,姜梨原本骑在狮子上专心致志地啃梨,听了这话以后,一脸莫名地抬起脸。 “先沉派这种狗东西,还用得着你们留下来陪我杀?” 这人自从知道怎么“捉地鼠”以后就换了一副模样,心情阔亮,心胸豁达,饭都多吃了好几碗。 先沉派的本事全在“钻地”上,如已解开这个谜团,确实不是她的对手。但她这么直白的讲出来实在有点不够谦虚。但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听得付锦衾和一众准备“远行”的人都乐了。 平灵跨上马背,“那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少主那眼神明显是在“赶客”,再留下去就该遭她烦了。 姜梨说没有,青松、东岳不算什么难对付的门派,否则她也不会让平灵童换她们去了,非要说一点就是—— 她抱着狮子头,将脑袋偏向一侧,把后脑勺留给众人。 “把老道和老磐头看好了,活着带回来。” 平灵等人同时看向姜梨。那颗后脑勺给人的感觉相当别扭,话含在嘴里,像是从唇缝里哼出来的。 她从来没下过这种命令,自从离开雾生山,她就只认自己人。 她刚才是说了句人话吗? 老道和老磐头互看彼此,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当然也得保证自己不受伤!”她又把头转过来,面相凶狠的说,“他们两个武功平平,要是顾不过来就扔下。” “谁武功平平了?!”老道跟她吵她也不理,再次把头别过去。她没什么善根,能说出把老道和老磐活着带回来的话已经算是一大进步。左手抱着狮子头,右手一摆,嚣奇门和天机阁的人同时领命而去,老道和老磐头虽然愤愤不平,也跟着撒开了马蹄子。 乐安街内响起了飒踏的马蹄声,马上是首次合作的两家人,以及尚没摸清楚姜梨脾气的两个“同伙”。 老磐头的人多一点,手底下还剩几号弟子,带了一半,另一半留下帮姜梨抓“地鼠”。 姜梨说用不着,他硬留下来给她,她也没说谢,只是逐一给每个人置办了两身夏装。 活着回来,应该还会有秋冬。她在试着接受这世间的善意,试着待我以诚,还之以诚。 付锦衾看着姜梨毛茸茸的小脑袋笑了。 她不会梳头发,只要是自己梳的发髻,总有几根“呆毛”在脑袋上乱飞。片刻之后,这人稍稍抻长了一点脖子,目送他们的人出城。 关心含在眼睛里,别扭,也可爱。
第88章 素手迎战会临岸 赵元至死后,先沉派就成了白不恶留在乐安的眼线。 平灵等人拦阻东岳青松两派的消息,很快便化做信鸽腿上的一管密信,飞到了鹿鸣山白侍主的手里。 不过这消息传了也是白传,消息到的太晚,纵使白不恶知道他们派了人出城,也赶不及在东岳两派到达交界地点前把消息传到他们手里。 有人恨声骂道,“姜梨前期一直不急着让她们出城,就是算准了先沉派的人会把消息递出去。这会儿放任先沉派将消息传过来,分明是在嘲弄我们!” “侍主,现在怎么办?我们纵使派人前去交界接应也要七日,只怕那时,死的死,跑的跑,再快的良驹也追不上杀人的刀啊。” 白不恶手下五名弟子都被埋进了交赤林里,此时站在他身侧的只有几名徒孙。这些人年纪不小,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就是没一个沉得住气。 白不恶双手交握在腹前,缓慢交转拇指,他倒是有些慢性。问离他最近的胡已,“从乐安出去多少人。” 胡已说:“十五六个,三大刺客领头,另就是泣荒洲那伙人,还有一个破落户似的老道,付记的人也去了两个。” 交转的手指停了停,“只有两个?” “信上是说只瞧见两个,都是付锦衾身边的伙计。您说咱们要不要派人去一趟,万一他们脚程慢,没准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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