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重新抬起头,眉心微蹙,“我还有……” 陆迢扬起手,掌心坠下一枚玉佩,“是此物么?秦霁。” “嗯。” 微蹙的黛眉瞬间展平,她伸手去接,陆迢却捏着那玉佩侧身躲开。 两人同坐在草垛上,此时秦霁眼中只有这枚青鱼玉佩,只想快些拿回,跟着便直起了身子,抬手搭上陆迢的肩去够玉佩。 不知为何又较起了劲,秦霁一直拿不到,怕他弄坏那条青鱼,手上用的力气越来越大。 两人一躲一绕,到最后秦霁身子一滑,撞了过去,直接压着陆迢倒在草垛之上。 草垛上虽垫了一件外衣,却不抵什么用,手轻放下去就能感受到处处都扎人。 陆迢倒下时闷哼一声,额头跟着冒出细汗。 秦霁压在他身上,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她愣怔了短短一瞬,随即按在他的胸口,探身往前。 陆迢又是一声闷哼。 秦霁取回玉佩,才要翻身下去,陆迢掐住这截细腰,咬着牙,“你故意的?” 连问也不问一句。 秦霁抿了会儿唇,将利弊考量一番过后,坐到一边。 “你怎么了?” 陆迢的声音不那么有力,“我肩后受了伤,还没处置。” 他记得,前天夜里,李思言不过是擦破了点皮,她都能悉心给他上药。 陆迢说完补了两声咳嗽,脸偏向她,发现秦霁正看着外边。 她慢悠悠点了一下脑袋,“等赵望过来就好了,他会带药的。” 陆迢转回去,闭上眼,忍下心中的冷哼。 算了,好歹也是一句宽慰。 秦霁托着腮,此处是一片密林,月光洒在油绿的枝桠上,幽然悄寂。 她心念忽动,回过头,“赵望怎么没跟着你?” 陆迢眉心一跳,不置一词。 秦霁又问他,“这是哪里?” “河道边的荒山。”陆迢轻声,“很快会有人来这边接应,等着便是。” 他说完就发觉了不好。 他们还没有把这件事谈妥。 更准确一些,是她已经拒绝过。 陆迢的话叫秦霁心底一沉。 他果然还是想把自己带走。 等着?等什么? 等他们过来,把她架回金陵,再给他做妾? 绝无可能。 她瞥向陆迢,他还闭眼躺着。于是自顾放轻了动作,想要起身。 她将将离开草垛,就被拽了回去。 陆迢声音漫不经心,“去哪儿?” “去看他们来了没有。” 撒谎。 陆迢睁开眼,目光落向旁侧。 她的手腕细细一截,此刻正被他一手圈着,葇荑攥成了拳。 果然还是想着要走。 哪怕这是荒山野外,哪怕她孤身一人,哪怕他还受了伤。 她想的都是要走。 陆迢从不是矫情的人,此刻却着实被后肩的伤口给疼到了。 他将她手腕捏得更紧,“秦霁。” 秦霁回首,乌发披到腰间,像一泓流瀑,直落进陆迢眼中,将丹凤眸染出深沉的墨色。 他们相处这些时日,自己的确使过手段,但付出的真心亦不能做假。 可直到今天,他怎么好像还是无足轻重,可以轻易被忽视,略过,放在最后? 原本想问她,难道自己在她心中就这么不重要? 陆迢喉头滚了滚,终是没把这话说出来。今夜如此,答案再清楚不过。 问出来只是自取其辱。 这人喊了自己又不说话,秦霁隐隐觉出不对,“怎么了?” 陆迢不应,阒黑瞳仁望过去,手捏着她的腕轻轻一带,将人接在自己怀里。 不待秦霁反应,先一步覆上她的唇。 柔软推递,交缠厮磨,他按在她脑后,亲得渐渐凶狠起来。 小姑娘躲不开,手腕挥近他胸前的时候,羽睫忍不住轻颤了一回。 一滴泪落在陆迢眼角。 “对不起。” 秦霁撑起身,从他胸口抽回短匕,滚热的血又涌出来,将他衣襟上月白的竹绣染成鲜红。 “我说过的,我不答应。” 这次要是被他带走,不知自己会变成他的外室还是妾。 虎口难逃,秦霁不想再受那样的委屈。 “是么?”陆迢牵起唇角,自嘲地笑了。 胸口和肩后两处伤,说不清哪处更疼,疼到连声音都是轻忽无力。 秦霁的泪珠还挂在他眼角,乍看去,哭的人好像是陆迢。
第088章 司午司正循着记号赶到山洞的时候,看到里面那一幕,双双怔在原地。 他们大爷躺在草垛上,素日英挺的眉眼闭着,身上的血想是都流去了胸口,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平日最是喜洁的人,此刻月白衣衫上满是血渍,胸前找不出一块干净的衣料。 司正很快就判别出来,陆迢胸前的伤口是新刺的。 毕竟证据就摆在眼前——大爷旁边,坐着个姑娘,正在擦拭带血的短匕。 伤了大爷还敢如此做派,司正当啷一声拔出手中长剑,下一瞬就被旁边的司午抵着手背给按了回去。 司正气急,“午哥,她——” 她敢伤大爷! 司午低声呵斥:“住嘴,不得在姑娘面前放肆!” 司午走上前,近了才看见秦霁和陆迢手上连着的一副手铐,又心惊了一回。 从金陵到济州,他都跟着陆迢,因此再清楚不过,姑娘是被大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 此情此景,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他躬身行了一礼,“姑娘,敢问发生了何事?大爷他这是……” “还没死呢。” 没有任何解释,秦霁语气冷淡,微弯的眉眼里流露出些许遗憾。 她这样直白,反叫司午哽住,说不出话。站在后边的司正一口气上不去,又拔出长剑,照样被司午拦下来。 司正气急,“午哥,这还有什么好说?就是她刺伤的大爷!” 司午收掉他的剑,“那也轮不上你动手,大爷醒后自有判定。” 司正被迫和司午达成一致,跟着他到草垛边给陆迢处理伤口。 司未和赵望不多时也赶了过来,二人见到秦霁,一时都有些心虚。 他们待她照旧恭敬,赵望躬身道:“姑娘,大爷准备了商船,咱们不若先离开此地。” 秦霁抬起左手,皓腕上紧密贴合的手铐转动时流出潋潋银光,银光流向相连的链条。 清响之中,银拷另一端微微滑动,露出了陆迢手上一圈圈的红痕。 每一圈,都是用力往外拔过的痕迹。 不理会其余人或惊讶或怨怼的眼神,她只冷声问赵望,“钥匙。” 赵望不敢抬头,“姑娘,我也没有钥匙。” 诚然这副手拷是他找人打的不错,可钥匙只配了一个,大爷自己留在身上。 从胭脂阁回来的当夜,大爷便给了他一张图纸。手铐一只大一只小,尺寸给的详细,赵望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用法。 他小心劝道:“大爷醒后会帮姑娘解开的,此地危险,姑娘不若先同我们走吧。” 秦霁撇过脸,被铐住的那只手握成了拳。 赵望二人看到记号追来时知道山上有两个人,特备了一副担架,原是考虑到秦霁身体虚弱或许用的上,不曾想最后躺上去的人会是他们大爷。 一行人在夜色当中上了一艘商船。 商船中等大小,后半的船舱里装满了丝绸和茶叶,济州退出来的暗卫则纷纷乔装成小厮或是舵手。 秦霁和陆迢的厢房早就布置好,被褥或是巾帕,茶水或是小食,一样也不缺。 赵望退出去前回望向躺在床上的陆迢,坐在一旁的秦霁事不关己的模样。 他轻叹一口气后转过身,正撞见一脸不忿的司正。 不待司正开口,赵望对着他用力一点头,又折回门边。 司正心里的火气霎时平了些许,其他人明知是这女子伤了大爷,不当即报仇也就算了,还好生伺候是什么道理。 还是赵侍卫忠心耿耿,不愧是大爷跟前的人。 接着,司正就听到了赵望谄媚的声音。 “姑娘,你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喊司未,她就在隔间,晚上都醒着呢。” 回应赵望的只有锁链晃动的响声。 司正闷着火跟在赵望后边,出船舱后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赵侍卫,你们为何要对她那么客气?她可是伤了大——” “司正。”赵望打断他的抱怨,“你好好想想,大爷肩后的伤如何?” “深,重,但不能立刻伤了性命。” 司正一边想一边说,说完忽地一怔。 以大爷的功夫,既然一时性命无碍,又如何会被一个女子伤到? 除非……是大爷有意让着。 司正猛地一抬头,神情满是诧异。 赵望拍拍他的肩,“正是如此,以后不许再对姑娘无礼。” 厢房内,外面的人声散尽后,秦霁吹灭了烛灯。 八月十五,圆月似银盘,明晃晃的月光从小窗探进厢房,将此间陈设照得一清二楚。 秦霁独自坐了良久,直到有些微困意冒出,才在陆迢身侧躺下。 今天太累,她不能只顾着生气,还需要好好休息。 再醒便到了隔日,手上的银拷已经没了。 陆迢的声音隔着舱壁传了过来,他正同人议事。两刻钟后,陆迢回到这间厢房。 房内空空,秦霁去了另间洗漱。 船行得很快。 陈寻虽派了兵在各个渡口严查,却想不出他们会出现在一条去往金陵的商船之上。文书齐全,货物周到,并未引起任何怀疑。 因着陆迢身上有伤,众人更不敢耽搁。这趟回程直往金陵,取的是最短的水路,第三日夜间,船已到了镇江附近。 其间陆迢偶然又醒了几回,只有第一回 去了隔间同人议事,剩下的几回因着体乏,只在屋内喝药,每回都是赵望在旁服侍。 说服侍有些言过其实,他就是端了药递到陆迢手中而已。 陆迢喝完药,问道:“她歇了么?” 自镣铐解开后,秦霁就搬去了另一间厢房。虽还在同一艘船上,他却有两日没能见到她。 赵望道:“应是没歇,姑娘房里的灯还亮着。” “下去吧。” 陆迢静坐了一些时候,终是去到秦霁那间厢房外。 房门被叩响,秦霁从里打开。她穿着一袭藕粉绫裙,乌发半松半挽垂到了腰间,正要吹灯歇下。 看清来人后,她毫不犹豫又要关门。 她的决定太快,陆迢忙抬手抵住。手臂横起时,前胸后肩的伤口一齐被扯动,绕是他再能忍,此刻也受不住蹙了眉。 “秦霁。”眉心被有意识碾平,陆迢轻声道:“我有话想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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