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忽地一坠,陆迢咬着后槽牙,唇边扯出一个笑。 他不大在意的口吻问道:“你是真的答应了么?哄爷玩——” 话没说完,后颈被微凉的一双小手揽住,最后一个字被软唇埋回腹中。 一缕樱甜在舌尖化开,陆迢怔然一瞬,继而便俯低了头,好叫她少费些力气。 秦霁的吻很轻,似春日晨雾一般。 干净,清甜,还有一点不熟悉的笨拙。 她在此类事上的悟性向来很慢,平日他亲她,从未得到过回应。陆迢知道,她一直不会。 这是秦霁第一次主动吻他,却还不熟,每一次都是浅尝辄止。 陆迢喉间咽了咽,手掌扶上她的后脑,指间陷进柔软发丝之中,隐蔽又克制地轻抚。 气息交织在一起,变得紊乱,秦霁渐渐喘不上气,在他唇上轻咬一口,红着脸将人推开。 陆迢掀起眼帘,不意对上双湿漉漉的眸子,里面都是伤心。 陆迢心头一紧,捧起秦霁的脸,“怎么又要哭?” “月河成亲了,他们很般配。”秦霁的拉住他一片衣角,声音细细带着委屈,“我不敢见她。” 不是不想,是不敢。陆迢细想了一遍这个“敢”字。 原是如此。 就连普通人家的妇人也忌讳与那些外室女子往来,何况魏家这种排得上门第的高门大户? 陆迢抚过她眼角湿润,低声安慰,“我们也会成亲,声声。” 她无需再担心这些。 秦霁偎进他怀里,分明还是委屈,却只应了声嗯。 湿润的眸光投向地上两人交叠的影子。 陆迢下颌抵着柔软的发顶,没能看到秦霁眸中渐渐浸上的一层灰心。 陆迢先前说要取她为妻,今日果然带她去了那棵树下,原来不是戏言。 如若他是真心,那自己岂不是永远也走不掉? 她伸出细嫩的指头点了点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陆迢。” 刻意拉长的尾音里透出几分欲言又止。 陆迢缓声问,“怎么了?” 寮房外响起的一阵敲门声中断了秦霁的回答。 赵望站在外边,“爷,你要的东西到了。” 陆迢闻言松开秦霁,“等我会儿,若是困了便去睡。” 她乖巧点头,仰面对他一笑。 陆迢出去后,秦霁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刚刚亲的太久,这里还有些发麻,也不知骗到他没有。 这一次,她不可以再出差错。 * 寮房外,赵望低声回道:“大爷,魏家的船会在明日离开金陵,他们在寺里的马车加了一辆,套着的马也换成了跑起来极快的乌鬃马。” “另外,这瓦官寺内,有两处大殿都有暗道,是前朝留下来的。如今这帮和尚偷懒下山时也会用。” “哪两处大殿?” “大雄宝殿和宗和殿。” 赵望走后,陆迢独自站在院中,瞥了眼对面的寮房。他清楚记得,昨日夜里,秦霁对魏氏妇说“好”。 他和魏氏妇,谁听到的才是真话? 陆迢舔了一遍下唇,樱甜的味道似还停留在舌尖。 对着秦霁,他总要小心一点。 陆迢站了许久,等风吹走那丝甜后,方才回到寮房。 秦霁仍在榻边等他,抬手支着下颌,昏昏欲睡。 她再清醒过来已经躺在了床上,陆迢背对她坐着,正在解衣。 锦袍褪下后,只剩下单层的寝衣,他抬臂时,衣下紧实的肌肉便也露了形迹。 陆迢其人,穿锦衣长衫时像个肩不能扛的矜贵文人,然而秦霁却知,衣下的他比很多人都要壮。 不是宽胖的肉壮,而是敛起的,精健的壮——他的每一块肉都很硬,咬也咬不动。 秦霁闷闷看了他一会儿,转眼时被陆迢抓个正着。 “吵醒你了?” 秦霁摇摇脑袋,“我没睡着。” “啧。”陆迢掀被躺下,支肘看着她,“好厉害。” “你方才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秦霁半张脸埋进被中,只露出一双眼,“我明日想去大雄宝殿。” 寮房内倏地静下来,落针可闻。 陆迢默了少顷,问道:“什么时候?” “下晌。” 魏家的船,也是明日下晌走。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超出陆迢意料,让他如处梦中,直到眼下,这句话才轻轻敲碎了他的梦。 他就知道,秦霁怎么会轻易答应? 她只会想如何离开。 从来都是如此。 陆迢轻笑了声,“好。” 既然不能打消她的念头,那他便只能一次次掐断她的希望,让她心灰意冷,颓废丧气。 总有一日,秦霁会心甘情愿留在自己身边。 陆迢侧过身,亲了亲她的唇角,“明日我要上值,晚些来接你回去。” * 翌日,秦霁午时才醒,陆迢早已去了应天府。 秦霁身边只剩下绿绣。 用过午饭,不久就到了同月河约好的未时。 大雄宝殿。 正殿之中供奉三世佛,鎏金佛身,宝相庄严。来殿中参拜的香客不少,多是些衣着锦绣的富贵人家。 绿绣前去殿内的僧人面前问了普贤菩萨,那僧人抬起眼皮,目光找到站在一边的秦霁后,微微一笑。 “普贤菩萨不在此殿,施主请随我来。” 他将秦霁领到隔着两间的偏殿,站在殿外摆了个“请”的手势。 “普贤菩萨供在此处,施主请进。” 这间偏殿的香客,显见少了许多。 绿绣要跟进去时被那僧人拦住,她急喊了声“姑娘。” 秦霁回头,看到了她担忧的眼神,宽慰道:“在这儿等我,我会回来。” 绿绣眼神更加担忧,想起陆迢今早的吩咐,只得不情不愿地候到一边。 秦霁进去后,偏殿内的两三个香客都退去了一边。 月河从里间走出,见到她后释下重负,换上了笑脸,“声声,我们走吧。” 那夜虽暗,月河却也看到了陆迢的一点形貌,直觉便知这人不大简单。 她拉住秦霁的手,说道:“这间偏殿后面有一条暗道,可直通寺外。平日这些不守规矩的和尚就是从这里溜出去喝酒作乐,神不知鬼不觉,我们也可从这里出去,我的马车……” “马车已经先一步离开了瓦官寺,在暗道出口等着。”金陵街上的一家五层高的茶馆,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照乌鬃马的脚速,不出半个时辰便能赶到渡口,他们的船也正在等人上去。” 司午低头,看着地板上斜长的阳光,又道:“照姑娘离开的时间来算,只怕再过一刻钟,就会被司正他们拦下来。” 陆迢颔首,声音不辨喜怒,“你出去吧。” 厢房的门吱呀一声合上。 陆迢看向窗外,金乌偏西,快要落山,整座金陵城都被笼在一片漫漫金辉之中。 东岸渡口,粼粼波光之中,停着一只长长的乌帆客船,正在等人靠岸。 还要一刻钟才能等到她。 不多时,黄昏未至,便有消息传来,已将秦霁截下。 “姑娘带着帷帽,同魏夫人一起下马车时被属下们截了下来,现照大爷吩咐,请进了河边戏馆的厢房。” “她作何反应?” “姑娘不说话,只小闹一番,把厢房的茶盏都给砸了。” 陆迢拧眉,这不是秦霁平日的做派,这次大约要惹她生不小的气了。 “由她砸,只别叫她弄伤自己。” “是,爷。” 陆迢的视线重新投向窗外,天边已经晕染出了第一朵霞云。 秦霁这次要花多久,才能冷静下来? 陆迢未弄清她的,倒是先明白了自己的耐性是多久。 夜幕由东向四方蔓延,渐渐覆满整片天,各家宅院稀稀落落地挂上了灯。 两个时辰后,一辆青蓬马车停在戏馆外。 司巳出来回道:“大爷,姑娘刚刚趴在桌上睡了。” 这点倒是合她脾气。 厢房内点了灯,站在门口便能看清桌案上伏着的人影。帷幔上的长纱一直落到腰下,遮住大片身形,却没遮住那人左右各伸了一只的腿。 她身上的湖蓝蛱蝶披风确是秦霁所穿。 可这样鄙陋的姿势,绝不是她。 怒气顷刻便从底下涌了胸口。除去这件披风,她和秦霁哪里还有相似之处? 如此截然不同的二人,竟被这帮人认错关了几个时辰? 陆迢眉心深锁,转身问道:“谁拦的人?” 司巳站了出来,“是属下。” 陆迢冷目扫他一眼,“你明日去领五十个板子,剩下的人领三十。” 在场所有护卫都吃了一惊,有的甚而瞠目抬头。 陆迢黑着脸,语气森冷,已是发怒的前兆。他一字字道:“现在去领人封住渡口,不止此处一个,还有去江省的各个口岸。都盯好了。” 一干人瞬间明白过来,齐声应道:“是。” 陆迢大步走出茶馆,面色沉得能滴出一个大明湖。 赵望刚要去问,便见他家大爷迈着阔步,身上的大氅也扔在了地上。 他快步捡起,直起身时,陆迢已经解开马车所套的鬃马。 赵望忙追上前,“爷,你去哪儿?” 马鞭高高扬起,嘶鸣声后,赵望在一片扬尘听到了陆迢冷如霜剑的声音。 “你回国公府带五十人上瓦官寺,沿路若有可疑人马,一律拦下。”
第100章 瓦官寺。 晚钟敲过两遍,漆黑的夜风也随着这钟声四处飘荡,所到之处似乎都能听到一声冷嘶。 绿绣提着食盒,快步进了房门,对里道: “殿内备有给香客散寒的梅苏汤,奴婢给姑娘端了一碗。你这会儿喝碗热汤,歇一歇可好?” 秦霁目光落在面前的宣纸之上,“我不冷,你才从外面进来,自己喝了吧。” 秦霁说完,没忍住抿唇一笑。 她们现在在离大雄宝殿不远的禅房,绿绣出门前说的是去寮房看看,担心陆迢久久没来接人是找不到这里,回来后对此事倒是闭口不提,还安慰起来了。 她停笔,扭头望向窗外。 夜色铺染,入目只有一片辨不出形影的浓黑。 也不知此时,陆迢会在哪里找自己? 山下,渡口,还有水道。 每一处,他都能搜尽。 陆迢有心防着自己逃跑,就算这次能够脱离掌控,也只是一时,逃不出多远。 秦霁清楚这点,因而今日没跟月河一起走。 桌上誊抄的佛经还有最后一篇尚未抄完,她不再继续,待纸晾干后将其收入了一旁的木匣之中。 绿绣见状很好奇。 姑娘今日下晌在偏殿待了好些时候才出来,然后便到了这间禅房,除去一个时辰前用过素斋,她其余的时间都在案边抄写佛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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