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从前府里的人听见他说这话,定要买了鞭炮去门口放。公子居然主动吃东西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然而陈宝香却嫌弃道:人家裴公子还没吃呢,我哪能自己吃,你等会吧。 仿佛有根擀面杖将空无一物的肠肚全碾刮了一遍,张知序难受极了,手脚发软,头也发晕。 于是陈宝香十分殷勤地舀起粥要喂裴如珩的时候,手不知怎么的就一个拐弯,嘴跟着就低下来喝了一口。 裴如珩:? 陈宝香:“……” 她盯了盯自己的手,干笑:“我试试烫不烫,试完了,正合适呢。” 说着,舀起第二勺。 裴如珩原是不太饿的,但陈宝香这人别的优点没有,独一个好处就是吃东西很香,随便吃什么都让旁观者觉得是世间美味,馋得人忍不住想尝尝。 他不由地看向她手里的第二勺。 眼看勺子要到他嘴边了,陈宝香却突然一退,接着就举碗而起,朝他一敬:“裴兄,干。” 不等裴兄反应,自己就豪气万丈地将粥一饮而尽。 裴如珩:“……” 屋子里霎时安静得掉根针都听得见。 陈宝香捧着碗,好悬要哭:大仙,您这是做什么? 张知序哪能跟她解释自己从未挨过饿,只能硬着头皮道:爱人先爱己,你自己都还饿着,凭什么他先吃。 -可这是给他煮的粥哇,是人家家里的! -你是客人,客人先吃是规矩。 -那也不能从人家嘴边抢哇。 心里吵的欢,脸上也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无辜,跟变脸戏法似的。 床上的裴如珩忍不住笑了一声。 低低哑哑的嗓音,配着他苍白的脸,笑起来比病西施还好看。 陈宝香回头,呆呆地看着他。 裴如珩自觉失态,别开脸道:“你饿了就去外头跟如玫一起吃,这儿还有守墨,不必劳烦你。” “可我,我好不容易才能来喂你。”她哭丧了脸,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先前如玫就说让下人来伺候,我跟她从大盛的开放一直聊到罪孽因果都有报,她才终于松口让我来,我这——” 一个没忍住,裴如珩又笑出了声。 陈宝香瞪眼,扭头就朝裴如玫道:“坏了,你哥真伤着脑子了,还是将王神医请过来吧。” “不必。”裴如玫也笑,戏谑地撞了撞她的肩,“我哥难得这么开心,你就在这儿吃吧,我让人将饭菜都端过来。” 说着,招呼了守墨就一起出去。 内室只留了他们俩,裴如珩揉着脖颈,后知后觉地问:“我是怎么晕过去的?” “喝醉了。”陈宝香心虚地道,“下次别喝那么多。” “不都是你灌的?” “呃,下次不灌你了。”她嘟囔,“但谁让你瞧不起我,我不得证明证明自个儿有两把刷子么。” 裴如珩沉默。 他看不起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原先她都闷气不吭声的,今日居然硬气起来了。 别说,硬气起来倒还像个正经人。 饭菜来了,陈宝香拿起筷子,动前还是心有余悸地问:大仙,咱们好不容易跟裴公子独处,能吃得优雅些么? 张知序哼笑:我一贯是优雅的。 -那方才? -方才不算,以后不会了。 得到了保证,陈宝香这才放心地用起饭来。 不得不说,裴家不愧是商贾起家的,就是有钱,随便吃的饭都有三样肉食,她吃得津津有味。 张知序跟着她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想,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把简陋的饭菜吃得这么香? 好快乐,再来一勺。 对面的裴知序看着她,也觉得胃口大开,原先一碗饭的食量,不知不觉地就跟着她吃下去两碗。 一顿饭两张嘴,三个人都很满意。
第10章 天黑杀人夜 陈宝香回到客房里的时候还在傻乐。 “大仙,你听见他临走时说的话了吗?”她捧着脸道,“让我明日也过去用饭耶。” 四舍五入不就是在跟她示爱? 张知序心情不错,难得地没有打破她的幻想,只看了看房间四周:“你去把北面的窗户打开。” “这么冷的天,开它做什么。”陈宝香嘴里嘟囔,手上却是听话,推开窗趴在窗台上往外瞧。 神医的院子就在程槐立所住客院的隔壁,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能看见客院里进出的人,时不时还能听见下人的几声吆喝。 张知序很满意,打算在这里听听消息。 然而还没听见什么有用的,陈宝香就又开始惊呼:“这里离裴公子的屋子好近哦,能看见他在庭院里种的那些花花草草。” “呀,他好像出来散步了,你说他能看见我么?” “真好看啊,他怎么连伸懒腰都这么好看。” 额角青筋跳起,张知序道:“你不能安静会儿?” “天马上就要黑了呀,有的是安静的时候。”她撇嘴,“趁着现在还看得见,不该多看会儿么。” 张知序强行扭着她的脑袋看向程槐立的院子。 陈宝香很不满意:“这里有什么好看的,程将军不都救回来了么。” 提起这茬,她心有余悸:“当日在主筵台上,我看着羽箭朝他飞过去的,腰上、腿上,哎呀那叫一个鲜血四溅,吓死人了。” 张知序一愣,问她:“胸口呢?” “胸口?”陈宝香想了想,“对,是有一支羽箭朝他胸口去的,但他好像戴着护心镜还是什么东西,羽箭飞过去一声响,听着就脆生。” 原来是这样。 张知序撑着窗台,轻轻地叹了口气。 “你说得是什么人才敢刺杀他啊?”陈宝香托着下巴天真地道,“这些权贵地位高戒心又重,万一失败,后续该怎么收场?” 能怎么收场。 张知序暗想,他已经切断了所有的证据链,保证不管是死士还是谁都不会牵扯到张家,既然一击不中,那就该休养生息,择机再动。 天色黑透了,陈宝香打着呵欠关上窗,嘟囔一句:“这还是大户人家呢,晚上怎么也这么早熄灯,给不起油钱么。” 是啊,他家以前就算房里不留灯,外头也是点着灯笼的,哪像裴家,还有伤患在,刚子时就满院子都黑了。 等等?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去,张知序眉心渐皱:“你先找点东西防身。” “什么?” “就墙上挂的那幅画,你把画轴取下来当棍子用。” 陈宝香想不明白为何,但大仙的话她还是听的,立马照做,握着画轴就坐在桌边等着。 窗外有更夫打了三下,外头的院子安安静静。 眼看就要睡着了,陈宝香突然听见了一声不寻常的鸟叫。 接着外头就热闹起来,喊抓贼的、打砸东西的、一连串的灯都点了起来,照得她的窗户纸上都映起橙光。 “大仙。”她瞪大了眼,“裴家进贼了。” 张知序没吭声,只站起来,将画轴斜横在身前,然后伸手,将窗户推开了一条缝。 下一瞬,一道黑影裹着血腥味就掠了进来,手里的短刃一横,直取她的脖颈。 陈宝香吓得连忙用画轴挡住,嘴里刚要喊叫,却听大仙冷静地开了口:“九泉。” 对面贼人的动作一僵。 他接着道:“先进来,将窗户关了。” 陌生的声音,却是万分熟悉的语气。 九泉关上窗皱眉地打量她,眼神凌厉,像丛林里的野狼。 -大仙。 陈宝香快吓哭了:这是个亡命徒啊,身上杀气好重,我害怕。 -想活命就不能怕。 他挺直她的腰杆,双手负背,迎着九泉的视线坦荡地道:“在下陈宝香,受凤卿之托在此接应。” 凤卿,张知序之乳名也。 他说得很镇定也很有气势,任谁听了都不觉得在撒谎。 然而陈宝香这个不争气的,腿软得站都站不住,就在他说话的间隙,扑通一声就朝人跪了下去。 九泉:??? 张知序:“……” 他咬牙:你故意的是不是? 陈宝香欲哭无泪:我是真害怕,他那短刃上还在滴血。 张知序侧眼看过去,顿了顿,顺势抽出双手来抱拳:“早就听他提起过九泉少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肯为他舍身赴这虎穴,便也是我陈宝香的恩人,请受我一拜。” 别说,这么一来还怪自然的。 “你。”九泉依旧戒备,“我跟在主人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 “那是自然。”他从容地抬头,“凤卿与我是在江南相识,当时身边跟的可不是你,是个肤色很黑的侍从。凤卿倒是跟我聊起你,说是因为在朝山第九泉旁边捡了你,才给你起名九泉。” 主子前年去的江南,当时他病重,跟去的是暗卫宁肃,他的确生得黑。 再说九泉这个名字,除了主人自己和他,张家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出处。 九泉收回短刃,却还是狐疑:“我来此处,主人丝毫不知,又怎会提前让你接应?” “倒也不是专为接应你。”张知序起身拂膝,“凤卿说了,烧尾宴上的行动一旦失败,就需要我来程槐立身边探听消息,程槐立戒心极重,若不弄清楚情况就妄动,不就——” 他抬眼看九泉,有些恨铁不成钢,“不就成你这样了?” 主人的确说过一旦失败就让他别再轻举妄动。 九泉有些汗颜。 只是—— “我家主人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他这边却传来已经好转的消息,叫我如何按捺得住。”九泉恨声道,“他必须死!” “我明白。”张知序叹息,“但你中计了,他现在也死不了。” “我……” “行了。”张知序瞥了瞥外头,“他们马上就会搜过来。” 这是早就布好的陷阱,程槐立不但让人封锁了各处的门,还派了人顺着他的院子往周围挨门挨窗地搜。 这种情况下,要怎么才能活着出去? 陈宝香正兴致勃勃地准备看戏呢,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冷漠地道:“去隔壁将裴家二公子绑了,用他脱身。”
第11章 你难过什么 在陈宝香的畅想里,自己与裴如珩应该是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戏码,即使不能马上成婚,那也能因为饭搭子的情谊而感情升温水到渠成。 谁曾想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她居然领着一个刺客去裴如珩的院子里,一边走还一边朝人招手:“从这边。” -大仙呐! 她心里哀嚎:这不是吃里扒外吗? 张知序听得很纳闷:你跟裴家怎么就成“里”了?这一路从牢里出来,难道不是我与你才是一边的? 这么说好像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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