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打青年道:“大将军曾言,若迫不得已,我们可以动手。” “只好这么做了,先飞鸽传信,明天我们伺机而动。” ** 出嫁之日,炽烈的红杏被沸反盈天的锣鼓惊动,在空中巍巍款摆。 自婚期确认后,谢氏不再锁着沈珏,只让婆子在屋外监视。 谢氏也不再虐待她,待嫁的两日好吃好喝伺候。 吉时将近,碎玉声在连绵不绝的炮竹下渺小却不容忽视。 沈珏摔掉所有的首饰,红玛瑙珠应声而碎,惊动周围伺候她的丫鬟与婆子。 她们从未见过的大娘子闹脾气,监视的几天也是神情木然,柔柔弱弱,然而方才摔玉的气势着实让她们吓了一跳。 沈珏握起赤金嵌翡翠簪,尖锐的簪子陷入脖颈的皮肤。 “不许过来,我要自己穿,不准你们碰我!” 喜婆笑容可亲地上前劝道:“大娘子莫闹了,免得误了吉时,就让我们几个下人伺候您穿衣不好么?” 沈珏不多言,手上使力,雪白的皮肤被刺破,一滴血珠渗出,红得惊心动魄。 除了这幅身子,她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她们的。 “大娘子您仔细点,别伤了自己啊!” 其余丫鬟也纷纷跪地磕头,恳求沈珏不要伤到自己。 若是让老爷夫人知晓细皮嫩肉的娘子有了伤痕,她们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素来怕疼的沈珏忍着疼,异常冷静道:“你们都出去。” “好好好……” 喜婆和丫鬟们都退出屋外,沈珏无力地松开金簪,抹掉脖颈的血,视线落在案上的金线绣凤偏红色嫁衣。 门外,眼瞅着时辰快要了,喜婆却不敢强行闯入,生怕刺|激到沈珏。 谢氏来到后院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面。 四五个下人围在门外,唧唧喳喳地催促叫嚷。 “你们不进去里面服饰小姐更衣,在外面作甚?” 喜婆只好将方才的情形重述,“……不是奴懒怠,只是大娘子以死相逼,奴实在是不敢肆意妄为。” “哼,”谢氏对沈珏的懦弱性格知根知底,“怕什么?她不敢寻死的,我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吗?快给我把门打开。” 门栓被强行冲地撞开,“嗒”掉在地上。 屋子里红绸高挂,双喜龙凤蜡烛的烛火被风吹斜。 三屏风牡丹镜台镜台前,沈珏抬眸,满头青丝垂坠,她还未点唇上妆,穿着一身火红的嫁衣也不显得突兀,像是忘川河上盛开的彼岸花,幽幽盛开,荏弱昳丽。 谢氏踱来,拾起镜台上的金簪,簪尖有干涸的暗色血迹,“就是这个?” 她扫一眼地上的凤钗,钗冠华丽、金簪无数,谢氏手指遥遥一点,“把其余的簪子尖都磨平。” 喜婆眼角挤出褶皱,为难道:“恐怕要来不及了。” “怎么会来不及?磨平的人可以多领一串铜钱。” 之前的丫鬟与谢氏带来的婆子立刻动手,生怕慢上一步就领不到赏钱。 趁着她们四处寻物什磨簪子的间隙,谢氏捉住沈珏镶吉祥纹袖口下的手,“还有,把她的指甲都剪掉。” 自谢氏进屋,沈珏便暗中掐手忍耐,直将掌心掐出血痕。 谢氏吩咐下去,就有仆人手拿来剪子,一点点剪去她的指甲。 谢氏露出满意的笑容。即便是山野间的猛虎,拔掉尖牙,砍去利爪,也就是个装腔作势的大猫儿,伤不到人。 吉时已至,谢氏亲自给沈珏盖上吉祥鸳鸯成双的红盖头,搀扶她去前院。 喜庆喧嚣的礼乐钻进耳蜗,像隔了一层膜,听不清晰。 不知走了多久,透过洞开的沈府大门,能一眼望见外面的街景,所有人无不喜溢眉梢。 只要踏过高高的门槛,她就算是嫁入刘府,再不是沈家的人。 沈从礼与谢氏满面春风,接受四方宾客的祝贺与赞美。 沈珏走到他面前时,突然出声问道:“爹、娘,是不是只有我按着你们安排的路走,才能称得上是你们的女儿?” 沈从礼心头一刺,骤然觉得她话里有话,却一时品不出更深层的含义。 反倒是谢氏笑呵呵地颔首,“当然,你只要听话,永远是爹娘心目中的乖女儿。” 鸳鸯盖头下,沈珏扯了扯单边唇角,原来他们与谢璨一样,只是将她看做一个玩物、一个牟利的工具。 不,他们比谢璨还过分,□□折磨、卖女求荣…… 虽然生下她,却并未完全尽到养育的义务,今日一嫁就当偿还他们短短七年的养育之恩。 沈珏眸光闪了闪,毅然决然跨过门槛。 纤弱的背影透着无言的决绝。 随着一声高亢的“起轿”,花轿晃晃悠悠地抬离沈府,前往青州两淮巡盐运使的高府。 隐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同方位的四个人同时潜行跟随。 青州距云州两百余里,与京城背道而驰,花轿需四日后到达青州。 送亲队伍只有四轿夫、一婢女,而婢女并非是碧云,沈珏自身难保,却仍挂念着她。 自沈珏被囚禁后,碧云便不知去向。 碧云只是一个丫鬟,想来谢氏不会对她多加刁难,大不了是让她去做些劳累的活计,虽然没有娘子的贴身丫鬟有脸面,但好歹能吃得上饱饭。 不至于跟着她,连一口水都喝不上。 花轿一陡,沈珏扶住软绸铺就的轿壁,颠簸的频率加快,不一会儿又骤然停下。 前一刻万里无云的晴空,转眼间就乌云密布,豆大的雨滴砸下来。 走在官道上的轿夫们加快步伐,来到路边的一个破庙停脚歇息。 轿子外面的小丫鬟小心翼翼地问:“娘子要出来透透气么?” 没有得到娘子的回应,就当是拒绝了,小丫鬟也不敢多嘴多舌。 轿子停在大殿中央,四个轿夫就地坐在破旧的蒲团上歇息,小丫鬟孤身一人颇不好意思,绕到佛像后打起瞌睡。 一时间,庙里只有轿夫们的高谈论阔。 “她不是沈家的长女么,身份不高不低,怎么沦落到给别人当小妾?” “这你就不懂了,也不看看她要嫁的可是正三品大官,比沈大人还要大,我们见了是要跪下来磕头的。” 那人咋舌,“这么大的官?” 另一人凑过来插话,“也不全是因为这个,我听人说沈家大娘子被京城里的贵人退了亲,所以才不得不赶紧送嫁的。退亲的理由就是她不够检点。” “怪不得,俺抬轿子抬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还从未见过哪家嫁女儿,送亲队伍里只有个小丫头婢子,连护卫和陪嫁都没有,真够磕碜的!” “她上花轿的时候风吹起盖头,样貌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居然还能被退回来?” “啧,除了那个原因,还有什么缘由能让人退亲呢?” 四个轿夫看向花轿,笑得意味深长。 其中一人搓了搓手,“现在离青州还很远,路途漫漫,要不我们尝尝新嫁娘的味道?反正她也不是什么清白女子,我们哥俩几个何不爽快一番,她要是敢宣扬出去,我们就划烂她的脸,就说是山匪做的。” 山路蜿蜒、人烟稀少,一队只有轿夫和丫鬟的送亲队伍,路遇山匪,新娘子遭遇不测也没准儿。 四人商量,其中三人去庙门把风,由提议的人尝尝鲜。 沈珏正在轿子里解开衣物,打算趁着少人时出逃。 若放在从前,她即便是备受折磨,也会听从父母的安排。但短短半月的相处下来,在她心中,他们的所作所为已不能称之为父母。 偏红色的帘栊一动,一个贼眉鼠目的轿夫就要挤进来。 轿夫笑得淫邪,调戏道:“哟,小美人自己就解开衣服,是不是要哥哥们来疼疼你?” 行动被撞破,沈珏难免惊慌,“你要做什么?不许进来。” 轿夫苍蝇般搓手,“小美人,哥哥现在就来疼你。” 意识到他欲行不轨之事,沈珏咬住舌尖,强迫自己镇静。 眼下,她在逼仄窄小的花轿逃无可逃,轿子外面还有他的同伙。 沈珏脑子飞快地思索,生出一个从未做过的计策。 但见嫁衣如火,灼灼映人,如三月在枝头的桃花,云蒸霞蔚一般,沈珏稚拙地勾唇一笑,霎时媚意横生。 她有着一把娇颤似莺啼的好嗓,懵懵懂懂的语调更是轻易勾起人心底的欲念,“好啊,你要不要再近一些。” 轿夫鬼迷心窍地抻长脖子,打算索吻。 沈珏侧首,让他误以为是在调情嬉闹。 飘飘然的轿夫不知不觉进入花轿,须臾,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与此同时,庙外响起铮铮打斗声。
第41章 震怒 破庙外, 天像破了个窟窿,滂沱的无根水瓢泼向人间。 四名身披蓑衣,佯装成赶路人的暗卫, 三两下制服了把风的三名轿夫。 待他们冲进庙宇时,只看到一个轿夫在地上捂着耳朵和眼睛,如蛆虫般蠕动哀嚎。 半盏茶前—— 轿夫被沈珏媚意横生的笑容勾了魂,抻长脑袋进入后, 忽觉耳朵剧痛, 下一秒左眼被圆钝的细簪刺中, 失去视野, 血红一片。 纵谢氏磨平簪尖, 她能以最坚硬的簪杆攻击对方最脆弱的部位;谢氏剪去她的指甲,她还有牙齿。 沈珏死命推倒拦路的轿夫, 出轿后, 吐掉嘴里的异物,腥臭的血液令她肠胃翻动, 屡屡作呕。 扶住花轿,沈珏大吐特吐, 直到吐出苦水, 腹内空空如也。 大雄宝殿早已失去香火, 破败不堪, 就连正中央的佛像亦金漆褪色,手臂残缺。 擦干唇角不属于自己的血, 沈珏仰视殿内盘坐的金身大佛像。 佛像脸颊被风侵蚀, 斑驳的条痕自眼底划到紧抿的嘴角, 宛若一滴泪。 三丈高的大佛面露悲悯,注视着如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的她。 沈珏忽而笑了。 世上若有神佛, 为何世人还要受百般磋磨? 是神佛不灵,还是根本不存在? 沈珏挪开视线,目空参天高大的佛像,她绕到佛像背后寻找出口。 轿夫的痛苦呻|吟不绝于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尤为悚然。 佛像背后的小丫鬟早已听见动静,知晓轿夫们打算行不轨之事,但她选择袖手旁观,生怕牵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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