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颔首打招呼,“少卿大人。” 夏南川却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疏远模样,就怕与她牵连上什么关系,冷声冷气道:“贩卖私盐乃大罪,世子妃敢于大义灭亲,没有落个包庇逃犯的罪名也算识时务。” 明明是值得夸赞的行径,经由他冷面严正地一提,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般。 心知他是为自己好,在百姓面前承认她大义灭亲的公正举动,搏一番美名,沈珏矮了矮身,同样疏离客套,“大渊律法不容践踏。” 如今谢氏被收押,沈家大势已去,她便提裙准备回府。 眼见围观的百姓都散得差不多,夏南川神色依旧严肃不可侵犯,语气却忽而柔了下来,“宋锦秋近来如何?” 沈珏闻声顿步,诧异地回身,老老实实道:“锦秋近来一切安好。” “许久不见,问问罢了。”夏南川满不在乎地转身。 沈珏失笑,没戳破他的小心思,状似自言自语,“长公主母亲还与我说,锦秋也该出嫁了,可得好好留意下京中有没有相合的公子。” 离去的背影有一刹那的绷紧,再细看时又没有异样,但到底是比来时失了几分从容。 沈珏亦没有多言,干干脆脆地转身回府,甫一绕过百寿纹影壁就见到意想不到之人。
第62章 夺权 青棠与碧云率先行礼, “夫人安康。” 柳氏与贴身嬷嬷还在影壁后探头探脑,猛地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张嘴就要吐出呵斥之语。 “夫人在此做什么呢?” 音色柔柔绵绵似糯米团子一样, 但柳氏清楚得很,看似柔软的外表下可藏了一把锋利的棱刺。 柳氏的呵斥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只得讪讪一笑。 好在身边的嬷嬷是个机灵的, 接过话茬, “夫人正要外出巡视商铺, 这不碰巧遇见世子妃了, 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 吵吵闹闹的?” “我还以为夫人知晓呢,不过闹事之人已经被大理寺带走了, 已经无妨。” 沈珏话里有话, 柳氏佯装听不懂,可心里却门清儿。 按理说, 府外有人闹事,门房通传的第一个人就是国公爷, 恰巧国公爷今儿去武场活络筋骨, 消息才落到柳氏手上。 光听门房的描述, 柳氏就知晓那人是沈珏的母亲谢氏, 她可没精力给沈珏收拾烂摊子,就把门房打发到清梧苑。 谢氏纠缠人的本领她是了解的, 本以为沈珏要么心软收留, 要么不知所措, 无论她如何处理,她柳氏都能以治家不严为由拿乔。 谢世子远在南疆, 她沈珏孤立无援,信国公府远水救不了近火,怎么都能刮她一层皮。 熟料,她非但没有行差踏错,反而博得一身大义灭亲的美名。 目睹一切的柳氏真是气得牙痒,手里的绢帕都快被她扯破。 从门房赶来的一刻,沈珏就明白背后定有柳氏的推波助澜,解决完谢氏损耗了不少精力,她乏乏地说了一句,“既然没有什么事,儿媳就先走了。” “站住。” 她想走,柳氏偏不让她如愿。 柳氏双颊脸肉颤颤,压抑的怒火从紧咬的牙缝里钻出来,“国公爷把库房的钥匙交给你了?” 沈珏眼睫轻抬,原以为库房钥匙是柳氏交予的,但回想当时的场景,管家从澧兰堂出来拿到钥匙给她,并未明说是谁给的。 钥匙一直在掌家之人手里把控,沈珏潜意识以为是柳氏。 而今,才明白是国公爷给的。 回过味儿来,沈珏如实解释,“国公爷让我去开库房,为的是给即将出嫁的三娘子选陪嫁。” 库房钥匙的的确确是在柳氏手中,从她成为国公爷的续弦便一直如此,直到前阵子谢清的婚事订下,国公爷向她讨要。 以为是国公爷想亲自给谢清挑选嫁妆,也没见他几时对家中的庶女这般看重过?柳氏心有疑惑但还是给了,居然没想到国公爷转手就交给沈珏。 国公爷是什么意思,是要夺她的权吗? 柳氏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语重心长地说:“世子妃别忘了,府里是谁做主掌家。” 沈珏直视她的双眸明澈透亮如琉璃,“儿媳自然没忘,府里做主的人是国公爷。” 她这样回答,便是只认卫国公,不认她柳夫人。 再联想卫国公的区别对待。 柳氏双脚如生了根愣在原地,深深陷入掌肉的指甲“咔”地折断。 等她回神时,沈珏早已不在。 堵心的事儿终于被解决,沈珏好容易得了半会儿清静,就惦念起选嫁妆的事儿,青棠劝她休憩一下明日再去也好,沈珏摇摇首。 “早些处理也能早点休息,总悬在那儿也不是个事儿。” 等与管事一起打开库房,沈珏才知柳氏到底为何紧张库房钥匙。 本该琳琅满目的木架上空了大半,仅存的物件也藏有猫腻。 箱子里十金一匹的天香锦只在最上面铺了一层,下面都是价值普通的素花棉布;晶润璀璨的南珠薄薄盖过表层,表层下都是暗淡无光的瑕疵玉珠;前朝丹青妙手所做的古画、有市无价的瓷器等等古董器物,都被换成了粗制滥造的赝品。 看似荣华奢靡的国公府,其实内里早被蛀虫掏空。 沈珏左挑右选,也择不出多少物件作为陪嫁,她放下一只仿制的釉里红鹤颈瓶,幽幽启唇,“库房一直都是夫人在掌管?” 风淡云轻的语调隐含一种威压,压得管事“咚”地跪在地上,止不住磕头。 “你协助夫人打点府内多年,我并不是要责罚你,你只要切切实实说出实情就行。” 管事这才抖擞着将事情交代出,“库房钥匙的确一直是夫人在掌管,夫人在府里执掌中馈多年,从未出过错,我们阖府都信任她……” 管事所言与沈珏的猜测相差不大,柳夫人获取信任后监守自盗。平日里钥匙都由她掌管,进出库房也只有她一人,掉包私卖家产的事儿从未被人发现。 同时,沈珏庆幸没有拖到明日再来,给柳氏填补掩饰空缺的机会。 跟随沈珏的碧云与青棠面对此情此景,愕然不已,青棠是见过风浪的人,她旋即想起什么,凑上前与沈珏耳语。 “崇安坊和东市的几家铺子在世子妃接手后相继出现亏损,奴觉得两件事说不定有什么联系。” 那几家铺子是初初沈珏接过柳氏丢过来的烫手山芋后,接下的几间铺子。想不到现今成了深埋的地雷。 沈珏眯眼沉吟,暮色四合,府内还未掌灯,轩敞气派的宅院掩在昏昧的光线之中,丫鬟小心地捧着蜡烛,鹅卵石径两道的烛火次第亮起。 她茅塞顿开,沉静道:“去把四间铺子的掌柜和账房都叫来,记住一定要带上所有账簿。” 天色完全暗沉,乌云低垂,竟开始落起雨来。国公府掌上灯,一盏盏朱红灯盏宛若点点萤火,映照着滂沱静谧的景色。 屋外下着无根水,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清寒透入清梧苑的书房,分坐在两边红木椅子的掌柜与账房先生却是内心焦灼。 世子妃是他们的东家,偶尔会来铺子里巡视,可今日傍晚他们收到世子妃的命令携待账本前来国公府,一摞摞厚重的账本在紫檀木书案上垒成小山,案后的人虽朱颜花貌,但面色凝肃。 他们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心底戚戚,转念一想她不过是未到双十的小娘子,此刻摆出做派恐怕也是想唬一唬人。 要知道他们真正的顶头东家可是卫国公夫人,而她见着婆婆还得恭恭敬敬。 这般一思,顿时有了底气,茶肆掌柜壮起胆量,走到正中弓腰道:“不知世子妃让小人们前来所为何事?” 案牍后的人不言不语,只有窸窸窣窣的翻页声。 茶肆掌柜不敢擅自直腰,弯着一把老骨头“咯嘣”响,朝旁边的掌柜们使眼色。 古玩铺掌柜心领神会,万分急躁地开口:“世子妃若无甚大事,不妨放小人们回去吧,小人家里尚有不足三月的婴孩需要人照料。” 两人牵头,其余的掌柜和账房先生都开始你言我语地催促。 “是啊,让我们回去吧,万一过了宵禁可就回不去了。” “世子妃若有事小的们可以明日再来……” “今天的账也还没有盘算……” 屋内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可开交,她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单看局面似乎全成了她的不是。 沈珏也摸清了这群老油条的心思。无非觉得她年纪轻,又是深居简出的闺秀,加上出身低微,猜想她从未接触过执掌中馈的训导,看不出账本上的端倪。 可惜她接受过长公主一言一行地教导,还将几家商铺交予她打理,他们的小心思在她眼皮子下无所遁藏。 薄纱灯轻笼烛火,金辉漫在姣好的侧颜,勾勒出她自若的神情,沈珏弯了弯唇,“掌柜们如此急躁,我就开门见山了。听掌柜们近日的反馈,四间铺子自我接手以来就出现了收支不衡的情况,到现在已经是入不敷出,岌岌可危了?” 胭脂铺掌柜柳康才敛眉低首,眼睛都不敢往沈珏身上瞟,“是这样的,铺子开张七八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收支状况,小的有一句话,自知多嘴但不得不说。” 他觑了上首一眼,复又弯腰道,“经营商铺并非看多少书就能做成买卖,还是要看阅历经验,世子妃阅历尚浅,不若交给经验多的人,方能将卫国公府的家业做大。” 其余店铺的掌柜也跟着附和。 这是把铺子经营不善的缘由都推到她的头上了。 沈珏胸脯剧烈地起伏,面上挂着半冷不热的笑,“柳掌柜倒是个实诚人。如你所言,铺子盈利盖因国公夫人经营得当,铺子亏损全因我经验不足,为了国公府的家业着想我合该把铺子的经营权让渡给夫人?” 柳康才腰板更弯了,“世子妃明见。” 送出去的东西还有逼人还回来的道理?柳氏还将她当做以前一样,碰到点阻难和施压,就要哭哭啼啼地把经营权还回去? 沈珏扬起厚厚的账簿,“那在我接手前,账面上的瞒报谎报、偷漏钱财的事也都是夫人让你们做的了?” 账簿随着冰冷的语调一同砸在地上,激得一众掌柜瑟缩了一下。 柳康才僵笑道:“小的不明白世子妃什么意思?这账簿哪里有错?” 他带领的账房先生亦鼻哼一声。 “不承认是吗?”沈珏睇了青棠一眼,青棠了然地打开书房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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