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下一步该做什么? 太子少而敏学,善文善武,民心所向,性子也是一顶一的好……柳叶棋几乎找不到他的短处,一颗芳心自然落在了他身上,这会子倒是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裴琅身量高,一只手垂下,屈起来的手指一下下擦着玉珏的边缘,垂下眼皮看她。 他有一双不同性子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看起来凌厉而不近人情,脸上不带着笑的时候,帝王之气便会严严实实地盖下来,叫人大气也不敢喘。 然而性子却温和有礼,颇具君子之风。 柳叶棋小心地看他,有些出神。 裴琅似乎也发现了事情真相,微微抬了下眼皮,眼里仍然是带着笑意,只是叫柳叶棋觉得有些虚,同他这个人一样,怎么也抓不住。 她咬咬唇,刚要开口,远处传来动静。 福嘉跑得急,连带着姜君瑜步子也急促起来,她不想上去凑热闹,更不想和柳叶棋有交流,无聊又烦躁地拽了下发尾,很想发脾气的样子。 柳叶棋看到裴琅怔了片刻,很快,他将视线投向他们,抬一下眼,声音很平静地开口:“仪态有失,罚抄十遍《论语》。” 他明明语气很平淡,甚至不如和自己说话时的温柔,可柳叶棋却在有一瞬看到他仿佛换了个人,脾性从温和的皮囊下短暂地露出来了一点。在她眼中从那个不沾尘俗的太子化作了有喜怒哀乐的普通人。 可是只一瞬快得几乎眨眼之间就消失了,仿佛一切全是柳叶棋的错觉。 “啊,”福嘉的脸色更不好了。 姜君瑜同情她,也同情自己,小声问:“我不用吧……” 裴琅看她一眼。 姜君瑜知道了,跟着福嘉一起哭丧去了。 柳叶棋不安地揉着自己的裙摆,试图找些什么话出来。 “柳小姐还有别的事么?”裴琅此刻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似的,微微弯一点腰,露出一个很认真倾听的姿态。 “我、我……”柳叶棋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愤恨地瞪一样旁边的姜君瑜和福嘉。 姜君瑜理不直气也壮,瞪回去,特地阴阳怪气她: “柳小姐还有事么?” 柳叶棋:…… 她气得脸红耳赤,正不知道怎么好,远处又热热闹闹了起来。 赏花宴不是徒有其名的,主人家迟迟不见,福嘉的庶妹于是做主领了其余宾客来花园里赏花。 人总算多了。姜君瑜松口气,倏地想到十遍《论语》,又不是很想松气了。 柳叶棋的主意全泡汤了,见热热闹闹的宾客往她们周遭聚了过来。 有几个试图巴结太子的,已经在和裴琅攀谈了。 姜君瑜! 她气得牙齿发抖,大好机会没了,不敢怪罪到福嘉身上,只好全推到姜君瑜上面。 姜君瑜凶巴巴地开口:“看我干什么?” 柳叶棋“哼”了一声,带着婢女就要从她们中间挤过去,一刻钟也不愿意再待下去。 姜君瑜也不想待着了,怕多待多错,一不小心让裴琅又抓到自己的把柄,打算也跟着走了。 然而周遭宾客太多,柳叶棋走得又急,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她路过之际,还顺带踩了姜君瑜一脚。 姜君瑜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即狠狠一脚踩回去,一只手腾出来,要扶住福嘉,身子假模假样地晃了几下。 反正自己“娇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回,看她不狠狠栽一把柳叶棋! 柳叶棋没想到她真的一副要摔倒的模样,急忙伸出手,半途中又停住了,不知道到底是要拉还是推。 犹豫不到半瞬,她快准狠地收回手,擦过姜君瑜身侧。 姜君瑜这回是真没想到,身子被撞得失了衡,手急忙拉人,没想到怎么拽也没够着,不过眨眼一瞬,整个人就直直往一旁的小湖栽下去。 湖水冰冷,她仰面,艰难地隔着水雾看上面的动静。 裴琅神色落在她身上,无悲无喜,没有半分动作,只是直直地朝她看过来。 那一眼有些过于冷淡了,仿佛比身上附着的水还凉,叫姜君瑜动弹不得,一颗心仿佛被淋了一捧雪。 他和姜君瑜对上视线。 好像此时才反应过来似的,很快地弯了下嘴角,下一秒就看起来很焦灼似的,吩咐周遭的人下去救人。 姜君瑜呛了一口水。 终于想到她为什么没有要那块玉了。 因为裴琅嘴上说着要给她,神色也温柔。 只是一双眼睛。 露出一点点叫人心怵的冷淡和戾气。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就叫姜君瑜一点也不想要那块玉了。
第02章 春日的阳光明媚,不甚刺眼,从窗棂里透了一点进来。 姜君瑜之前在窗下摆了张小案,上面乱七八糟地涂着一些字,被阳光一打,墨水泛着一点润泽,泛起的光有些晃眼。 她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将视线收回,撑着脑袋听外面的动静。 她虽然娇纵,却极护短,是以庭院的奴婢性子都活泼,有几个跟小雀似的,正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小姐落水后不大对劲。”扫洒的芳桃惆怅:“总是呆呆坐着走神,上次远远见了太子殿下,差点没反应过来。” “说什么呢!”年长一点的玲珑正在看药,让她别乱说话:“大病初愈,精神不济是难免的事。” “好吧好吧。”芳桃自知失言,觑一眼药,催她:“快要糊了。” 两人于是絮絮叨叨地又将话头牵到了别处。 姜君瑜于是兴致缺缺地不听了。 芳桃确实没说错,姜君瑜这几日是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前几日意外落水,虽说很快被救起来了,只是姜君瑜一向娇气,春日的风仍叫她冻着了,一不小心就大病了一场,这两三日精神才稍微好了些。 然而,好了没多久,在院子散心的时候遇见找姜父议事的裴琅。 两人隔得有点距离,看不大清对方,姜君瑜却不知为何,直觉就是他。 阳光太好,正巧散在裴琅周遭,将他附近也带上一点浅淡的光晕,仿佛他整个人都十分温暖似的。 他弯了下嘴角,还没来得及开口。 姜君瑜就听到他的半截话。 【姜君瑜?】 姜君瑜:??? 她错愕抬头,确认对方明明没有开口,不可置信地扫了周遭——除却裴琅主仆二人,哪里还有别的外男? 何况声音确确实实是裴琅的! 明明艳阳高照,姜君瑜却冷不丁被自己胡思乱想得吓到,只觉后背密密麻麻的,蔓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几乎不能抑制一颗狂跳的心。 活见鬼了,到底是谁开口的?! 没有理会姜君瑜的反常,裴琅只是顺路经过,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下,很快收回,也没有计较她不行礼的冒失行为,从廊桥上走过。 姜君瑜内心却久久不能平静,面色一瞬白了,舔了下干涩的唇,她艰难地开口,问周遭侍女:“刚刚可是有人叫我?”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不懂小姐这是怎么了,一个胆子稍大点地率先问:“方才无人出声,小姐可是听错了?” 姜君瑜的脸又白了一点。 知竹瞧出不对劲,打发她们:“太阳太大了,小姐被晒得有些头昏脑胀。” 姜君瑜勉强弯了下嘴角,手指蜷缩起来,攥紧一片衣袖,很艰难地应和着点了点头:“嗯。” 她立刻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 “看,又走神了。”芳桃小声嘀咕,对玲珑使了个眼色。 玲珑好脾气地再说一道:“小姐,喝药了。” 前几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叫姜君瑜一颗心惴惴不安的,实在很想弄清楚原委。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捧着药碗,小口小口地抿了。 良药苦口,涩得姜君瑜忍不住皱眉,低声嘟囔:“是不是又是那个李郎中开的?一样的苦。” 知竹识趣地递上一只梅子给她压味,好声好气地回她:“小姐,是太子从宫里请的御医。” 姜君瑜眼睛微睁,一时反应不过来似的,顿了下才回过神,将药碗放下,原地转了几圈,好像下了很大决心:“那他现在在姜府?我去看看。” * 姜君瑜不信神鬼之说,只是莫名其妙听到这样的话,倒叫她真觉得莫不是自己摔坏了脑子? 正好裴琅现在就在姜府,姜君瑜做事一向干脆,索性直接去找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书房重地,府内少人踏足,何况现在老爷和太子还在里面议事,外边于是没几个人待着,姜君瑜轻手轻脚地靠在房门前。 里面讲什么她也听不清,只得将半边耳朵伏在书房门板上,试图听到印象中的声音。 “小姐!”知竹比她还紧张,小声嘀咕:“被发现可是要挨骂的。” 姜君瑜听了半刻也没被发现,莫名觉得自己是做奸细的一把好手,艺不高人胆大,这会宽慰她:“不怕。” 她忽而弯一下眼,有一个绝佳主意:“你现在去小厨房端盘桂花糕的,要是被发现了,就说我是来太子送桂花糕的,就当谢他请了一个开药很苦的御医。” 知竹点点头,忙不迭走了。 姜君瑜洋洋得意,脑袋转回来,刚打算继续听下去,不料下一瞬,门板松动,从内打开,她一时不察,踉跄了一步,堪堪稳住身形就对上裴琅似笑非笑的表情。 还有姜善中的吹胡子瞪眼。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暴露了,后背有些冒汗,却还是故作镇定地润润嗓,刚准备扯个由头。 裴琅先她一步,他垂下眼,看起来一副无辜模样:“我特地找的张御医,良药苦口,张医丞是太医院开药最苦的,望表妹早日康愈。” “特地”两个字被他咬得特别重,好像强调什么似的。 姜君瑜张了张嘴,觉得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又哪里不对劲。她弄不懂,觉得裴琅眼里的关切不似作伪,只是这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的。 大人不记小人过,姜君瑜宽慰自己,识趣地不说话,只是望着裴琅衣裳上的一截金线。 太子殿下处处都好,只是太爱洁了点,衣袍上面半点尘都不要有,他今日穿的一袭白衣,金线勾了几下,他被衬得格外不近人情,如同高山上的一捧寒雪。 声音也是。 凉润润的,像初春刚融下的雪,顺进心里去。 “表妹体弱,前日又刚落水,孤取了几支人参给你。” 姜君瑜顺着他的话抬头。 裴琅的面色温温柔柔,眼睛弯起来,看起来体贴人意,清风霁月。 然而姜君瑜猝不及防听到了另外的声音。 【姜君瑜不是一向娇气,落水竟然没死成?】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0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