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她惶惶一瞬,没有立刻应声,手指攥着一片的衣摆,已经被掌心的汗打湿。 裴琅发觉她没有应话,轻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稍纵即逝,很“善解人意”地又喊了她一句:“表妹?” 姜君瑜勉强稳住心神,提起嘴角,强颜欢笑:“好、好啊,多谢太子殿下。” 裴琅似乎发觉她的不对劲,漂亮的眼睛垂了下来,看起来像在想什么。 姜君瑜才不想管他想什么!然而那道声音又响起:【姜君瑜真的只是风寒?没有 烧坏脑子?】 姜君瑜:……多谢担心,也许有吧。 一切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几乎叫姜君瑜觉得只是自己的错梦一场,她轻咬下舌尖,疼的泪花都要出来了,确定不是梦,只好扫兴地移开视线。 只是一颗心怎么也定不下来,惴惴不安,真的是太子的心声的?是只有自己能听见么? 她自小不在京城长大,然而太子裴琅的品性却传遍了大邺。 为子,亲尝汤药,孝感动天;为君,体恤百姓,至圣至明,礼贤下士;为人,高风亮节,克己复礼。 这样的人,心声理应是担忧百姓,担忧父皇,担忧…… 姜君瑜不欲想下去,思绪跟缠在树上的风筝线,叫她头昏脑胀。 “小姐!桂花糕!”知竹姗姗来迟,却也看到里面的动静,给她打掩护。 姜君瑜一刻也不想搭理裴琅了,她艰难开口,思索着找个借口先走一步:“多谢表哥……” 姜善中一向纵着女儿,看姜君瑜不想待下去,往日早早就会喊她离开,此刻却先喊住了她:“阿瑜,还记得前些日子同你说过入书院和福嘉郡主一起读书的事?恰逢太子殿下正巧要去寻国子监祭酒,可否劳烦太子殿下带小女去书院认认路?” 姜君瑜警铃大作,当即要拒绝,姜父不容反驳地往她那头扫了一眼。 没辙,她又忿忿不平地止住话头,内心一个劲地念着:“劳烦,不可不可……” 很奇怪的,裴琅反倒回过头,垂下眼,很轻地扫了一眼姜君瑜。 姜君瑜正襟危站,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神色,祈祷着裴琅不要看出些什么。 裴琅不知道到底有没看出,总而言之,他弯了下嘴角,脾气很好地答应了下来。 姜君瑜:…… 她神色矛盾而复杂,裴琅这副好说话的样子叫她觉得先前听到的那段稀里糊涂的言论只是幻觉。 “表妹,”裴琅领先几步,在前面给她推开了半扇门,回过头看她的时候弯起漂亮的眼睛,神色无害而温和。 姜君瑜最后只好在心里嘟囔着姜父,顺道将裴琅翻来覆去一切谴责——有没有点太子架子啊你!叫你什么都答应是吧!
第03章 马车里静得有些过分了,姜君瑜坐得挺直,离裴琅恨不得一丈宽,手指揪着一小块衣角揉搓,心悬在半空落不到实处。 姜家势大,择慈君方能长长久久,姜君瑜现在也已经能猜出个大概——姜父属意裴琅,裴太子确实是良君,可是姜君瑜对先前莫名其妙听到的东西还是有些耿耿于怀,她悄悄瞄一眼隔壁的人。 皇帝年岁已高,精力越发不济了,早些年就由太子协助监国,于是折子书信都往他那里堆,就算是在马车上,也有一张小几放着高高一叠案牍。 裴琅手里展开一本,半垂着头看里面的内容,神色难得露出一点不耐烦,看起来耐心告罄,没有往日的好脾性。 到底是不是裴琅的心声?还是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装神弄鬼? 姜君瑜收回视线,犯愁得拿脑袋一下下轻轻撞在马车厢板上,整个人都不太好。 兴许是被她的动静吸引,裴琅掀起眼皮,两人之间隔着长长的“鸿沟”,他看过来。 “在想什么?” 姜君瑜没留神是他问的,顺着话头接下去:“你们京燮就没有什么很灵的道观么?我觉得我撞鬼了。” 话出口才发现大逆不道——在太子面前搬弄鬼神之说,姜君瑜有些懊恼地又撞了下脑袋,果不其然,裴琅接话:“姜尚书没有教表妹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么?” 他的声音有些太凉了,比吹在姜君瑜身上的春风还寒,她抿下唇,不知道裴琅是不是真的生气。 心里腹诽,脾气真的有那么好么?看起来小肚鸡肠的,不就一时口快么? 裴琅身上熏得的香不重,是一种很淡的檀香,叫人闻起来就觉得心静,姜君瑜悄悄嗅了一口,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开口:“要罚。” 前几日的十遍《论语》还没来得及抄,姜君瑜气急败坏又不敢吭声,梗着脖子瞪着他。 下一瞬,檀香味愈浓烈起来,连姜君瑜周遭的空气都溢上了这股味。 她眨几下眼,心下一跳。 肩上穿来一阵酸痛,不重,却因为猝不及防叫姜君瑜低呼了一声。 裴琅将手里的案牍收回来。 姜君瑜干瞪着那份刚刚敲自己的案牍,听到裴琅慢悠悠继续:“罚了。” 眼睫飞快地眨了几下,姜君瑜看到他好像弯了下眼睛,只是很快又拉平,快得好像只是错觉。 她于是跟着慢吞吞:“哦——” “小姐,殿下。”知竹在马车外喊她们:“前面不知发生什么事,人太多了,车夫说先停一下。” “无妨。”裴琅先一步开口,手里的案牍也不看了,就用手指拎着末端。 姜君瑜跟着点头,视线顺着案牍绕到他手上。 食指上有一层薄茧,姜君瑜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自己的手指,猜测是因为练剑还是写字出来的。 然而没等她有了答案,马车侧壁忽然一阵喧闹,混杂着烈马的嘶吼,紧接着,轿厢剧烈震动,往裴琅那侧斜去。 姜君瑜整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撞击,身子不受控地往裴琅那头摔去。 裴琅眉头一皱,空出一只手先给姜君瑜挡住后脑,另一只握着案牍的手先往前一递。 耳边“嘶拉”开纸张破碎的声音,姜君瑜余光瞥到裴琅手上用来挡着的案牍已经被人刺了个对穿。 她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慌得不行,却也知道要镇静下来不给裴琅添麻烦。 那刺客见一击不中,握着剑柄卷土重来,刺向裴琅的力道重而狠,恨不得刚刚破的是他的胸膛而不是那没用的纸张。 马车被掀翻在地上,空间一下子变得极其难动,裴琅偏头,避过那片寒光。 连失两招,马车外的侍从也已经反应过来,再没有第三次的机会。 那蒙脸刺客身形一顿,就要收手。 裴琅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接过侍从抛过来的剑,干脆利落地挑了下剑,看一点剑刃擦着那人的面堂而过。 刺客且战且退,不多作留念。 不料肩头忽然一阵酸痛。 裴琅随手拎了块砚台,直直地刚好砸中他的左肩。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 眸子里却半点温度也无,说话时声音很轻,又冷,像地狱里出来索命的阎王。 冰冷的剑刃抵住他的心口,伴随着对方落下的言语,仿佛每一寸神经都被冰住。 裴琅颇有兴致地一寸寸地将剑刃压下去:“别动,离心口还有一厘。” * 姜君瑜确定了,那应该是用剑磨出的茧子,她一边小心地看着裴琅从容地安排好一切,一边下定论,对刚刚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又忍不住想到那落在刺客肩上的砚台。 好险刚刚裴琅只是吓唬自己的,姜君瑜不敢想,要是那么重的力下来,她半边肩膀约莫都要不得了。 “姜小姐受了惊,孤会告诉姜尚书,书院之行恐要择日了。”裴琅慢条斯理地收起剑,递给侍从,最后开口,嘴上的话温和有礼,可是视线却一下也没往姜君瑜这边看。 姜君瑜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身子忍不住想打颤,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冻的。 “好。”她摸摸鼻子,答应下来,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补充:“之后的日子没空的话就不劳烦殿下了。” 裴琅这时候终于才肯看她一眼了。 他弯了下嘴角,仿佛意有所指:“无妨,给姜小姐空出半日还是有的。” 姜君瑜好像此刻才意识到他称呼的变化,她抿了下唇,思考了一番,无论姜家要抱的大腿是不是裴琅,总之人是不能得罪的。 好吧好吧。 没办法,姜君瑜想着,不情不愿地开口:“知道了……太子表哥。” 裴琅好像怔忪了一下,很快又将眉眼舒开,他颔首应下,看不出到底是不是高兴。 * 大理寺折磨人的手段多了是,用什么刑具都有讲究,今日听说太子要来,他是极爱洁的人,大理寺卿担心那些血污碍了他眼,叫人上些留不下什么外伤的刑罚。 牢狱里不亮明火,多是昏昏暗暗的,隐隐绰绰。烛火影落在裴琅脸上,他看起来没什么太大表情,和大理寺卿说话的声音如同往日一样,温润而谦顺,仿佛被送来的人根本不是刺杀他的。 一个刚入大理寺的廷尉没见过太子,有意讨好,忙不迭地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端过来。 然而忙中出错,他一时不察,脚步一个踉跄,壶里的茶水倾数往裴琅身上倒去。 裴琅堪堪避过,然而还是漏了一点茶水沾在了袖口处。 廷尉也知道自己犯大错了,以头抢地了好几下,嘴里胡乱的“请太子饶命”。 大理寺卿一口气吊着下不来,梗在心口,气得不行,赶紧呵斥他:“干什么吃的?做事毛手毛脚,还不下去!” 把人赶下去之后,又小心翼翼地 抬眼见裴琅神色。 他脸上没有恼色,只是将袖口叠了几下,见刘寺卿心惊胆战地看他,还和他宽慰笑笑:“不妨事。” 刘寺卿新官上任,也是第一次和太子接触,没想到他果然好说话,性子也好,松了口气,继续喜笑颜开:“那歹人还没招,嘴咬得紧,还请殿下跟下官来。” * 回姜府后,姜君瑜果不其然被姜父喊过书房去了。 姜善中平时对子女严肃,此刻强装和气,看起来笑比不笑吓人。 他上上下下将姜君瑜看了一圈,确保她没什么伤方放下心来,又问:“遇险的事我都听说了,太子殿下人怎么样?” “没什么事。”姜君瑜吃上了那叠知竹送来的桂花糕,甜滋滋,叫她心情还不错。 姜父默然,把桂花糕巴拉过来,不让她继续吃,继续恨铁不成钢:“我是问你他人性子怎么样!” 这要怎么说?姜君瑜思考了下,没想到答案,正纠结怎么回答,忽然灵光一闪:“爹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姜善中被说中心思,摸下鼻子,有些心虚地将桂花糕往她那边推了下:“咳,我也没有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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