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某与苏家乃是和离,且双方早已两清,杨某实在不知你们突然将我带来这新会县城有何用意?” “我问且问你,两年前在苏家,那位照顾你前任娘子的秦嬷嬷,你可还记得?”红鹤照旧手中一把折扇,一袭紫红色男袍,在堂下转悠。 “记得,秦嬷嬷从施儿有身孕时就入府,贴身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在施儿有了孩儿之后,也是将我那可怜的孩儿交给秦嬷嬷照顾。可这狼心狗肺的贱奴,竟然带着我的孩儿不知所终。你们不去捉她,却又找来我身上?”杨池广厉声说道。 “你在苏府时曾住在哪?” “我在苏府时住的自然是与苏施儿一起住在西苑。” “哪个房间?” 杨池广犹豫片刻,答道:“西厢房。” “那你可还记得你的房间衣柜旁边曾有一张石凳。” “那是自然。” “后来那张石凳去处是?” “我怎知道?”杨池广面露诧异:“这和我孩儿的失踪有何关系?” 乐红鹤并不回答,只将手中折扇一收,继续问道:“你与苏施儿的孩子失踪前夜,你可在苏府?” “我不在苏府。”杨池广把头昂起来,神色间颇为自得:“我在乡下一处果农的屋子里过夜。这些两年前就已有公人查证过,为何还要再问?” “那你与庄玲又是什么关系?” 杨池广神色一愣:“我与庄玲识于微时,是知己亦是好友。” “那你可告知于我庄玲现在何处?” “她已和汴州一名叫做卫琅的军官成亲。我又如何知道?” “你休得胡言,我们已查遍汴州所有军官案卷,均无一人名叫卫琅,也无人的娘子唤作庄玲。” “那又与我何干?嫁给一个名叫卫琅的人是从庄玲自己嘴里说出来的,新会县也不只有我一人听她说过。” 巫柯在一边听得眉头皱,看来杨池广真如同传言中那般做事滴水不漏。红鹤在堂下绕了这么久的圈子,他竟然能井井有条地全都答上来。他看向乐文青,只见县令也同样眉头紧锁,大概是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我说。”红鹤却和颜悦色地问他:“你在路上走了几日?” “两日。” “吃得可好?” “风餐露宿,吃的都是残羹剩饭。” “待会儿你就要暂押县衙大牢,那里的饭,更加不好吃。都是些馊饭。”红鹤说道。 杨池广俊朗的眉头微皱一下:“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是馊饭又如何?”
第二卷 第八章 “因为和你聊天很有意思,我请你吃个角黍。”红鹤将刚刚毛虎给自己的那个食盒打开:“这是我们县衙不良将毛大人的夫人亲手包的,你先拿去填饱肚子,我们待会再行审问。来人,再给杨公子上壶凉茶。” 巫柯与毛虎在堂外面面相觑。 杨池广也不客气,在堂下扒开角黍一股脑全吞进肚子里。红鹤打着折扇,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吃,一边说道:“你可吃得慢些,不够的话,食盒中的角黍都是你的。” 毛虎终于忍不住,在一旁小声地嘀咕道:“那可是我娘子亲手包的,放了好多馅料。”巫柯瞪了他一眼。 杨池广喝了一口凉茶,就一口角黍,不知不觉竟然吃了三四个。 “好吃吗?”红鹤问。 “人挨饿时,吃什么自然都是好吃的。”杨池广长舒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路途上的劳顿都发泄出来。他摸了摸肚子:“这里终于舒服了。” 红鹤笑而不语,又等片刻,接着再问:“现在觉得好吃吗?” “虽然我不懂你何意。”杨池广说:“但我可以再告诉你一遍,很好吃。” “那就好。”红鹤摇开折扇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突然指住杨池广的鼻子说:“你,就是杀害秦娘的凶手。是你在孩子丢失的当天早上杀掉了秦娘。” 堂前众人面色大惊,都不懂她为何突然得出这个结论。 “孩儿丢时我远在深山果农家。”杨池广说:“当初也有人证。” “那我现在要将那人证再请出来一次呢。” 杨池广面色苍白,额头连连流下冷汗:“时隔两年,我怕是都不记得那果农长成何样,你又如何能确认那果农记得我的模样。” “我当然可以确认,因为你刚才吃的角黍里,有栗子。”红鹤冷冷地说。 杨池广听后大惊,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公堂内外的众人依然不解,毛虎则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 “人再聪明,再有谋略,你做过的事都会留下痕迹。”红鹤站在杨池广身边阴郁地说道。 杨池广缓了缓,似乎也恢复了平静,说道:“你说得对,人做过的事定然会留下痕迹,而这些痕迹就好像一个小小的线头,只要一扯,所有的事都会哗啦啦地漏出来。我又何苦再去掩盖你已察觉的事实。我认,是我杀了秦娘。我对所有人说自己要去乡下巡视果园,却提前和往常一样躲进了房间的衣柜。那秦娘原本是我和庄玲安排的人,为了收买她,我甚至从苏家拿出了她的卖身文书。可那天清晨,她却反悔了说不能对不起小姐。我只好将她打晕,把现场布置成趁乱逃走的样子。我先把已经灌了蒙汗药的孩子抱回了自己的厢房,秦娘所住的厢房离我的房间并不远,这很容易。然后我再将秦娘也拖了过去。最后我绑住了她的手脚塞住了嘴巴放进衣柜里。我还私下买了一名贱籍的奴仆,他平日只为我办事与苏府并无相关,那日奴仆穿着苏家家仆的短袍进了我居住的西苑,我将孩子藏在披风中抱给了他,又给了他我随身的鱼符可自由出入苏府,因此无人怀疑他身上的包裹是个孩子。我让他把孩子藏在了自己的家里,直到这阵风声过去后,庄玲再偷偷上门将孩子抱出来。” 杨池广顿了顿接着说:“所幸那日清晨并没有人看到我,那名奴仆刚走我就听到婢女玲珑在外的叫声。过了一会儿官府的人也来了,我也只好躲进衣柜。还好,他们只是向下人们问了问我的去处。我从衣柜的缝隙见到有两名不良人来我房查探,却不知为何并没有打开衣柜。否则此事绝不会能瞒两年之久。”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又饮了一口手中的冷茶:“这件事我思来想去,原本觉得只有秦娘临时变卦这一个破绽,我万万没想到玲儿从小不吃栗子这件事会败掉全局。也许我当天夜里不应该只将秦娘绑在石凳上抛下池塘,而是应该运去后山埋掉,这样你们就永远找不到她。不过你们也不用觉得我太过狠毒,那秦娘在被我丢下池子时已经死了,我事后才发现我将她击晕时下手过重,因此她没受多少苦。” 他嘴里说着冷血无情的话,脸上却露出一种柔和的表情来,仿佛是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谋中。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完美的计谋。因为只要做过了,就都会有痕迹。” 那果农说当天清晨做了栗子稀饭,苏家姑爷因为一吃栗子就会突发风疹而拒绝了早餐。但在公堂上给杨池广吃的角黍里也包了很多栗子,他吃过后不但安然无恙,还连称好吃。这足以说明,当时在果农家过夜的人,是另外一个代替了杨池广的人。 事后,红鹤将这些事解释给众人听,大家连连称奇,想不到曹娘的尸首发现不过才几日,就找到了凶手。 “不过你又是如何发现去果林巡视的并非是杨池广本人?”毛虎好奇地问。 “我此前与你去那户果农家时就已有怀疑。”红鹤说:“在你们的口中的杨池广并不是个骄横跋扈的人。苏府的嬷嬷也说过他对吃住均不在意。我想一个从小碰到某些食物就会浑身风疹的人,又怎会对吃食不在意?而一个出身低微的赘婿,又怎会因为想要舒适就将农户一家三口赶到一个小房间中过夜?除非他并不方便和那家男主人同宿一屋。” “这么说来,苏小娘子成婚那一年都是庄玲代替杨池广去巡视苏家果林,这人心思竟如此地深。那名男婴应也在庄玲手中。”巫柯说道。 一个凉爽的黄昏,红鹤与巫柯毛虎三人一边骑马走在城墙下的河边,一边聊着天,凉风习习,好不令人舒爽。 “你猜得没错,班县令派人在杨池广书院居住的寓所搜查没有结果,随后却在远郊的一处宅子中找了庄玲,她身边带着一名两岁的男童。那杨池广买下了那处宅子给庄玲和孩儿居住。他自以为两年过去,风声已然平息,打算和庄玲以夫妻名义开始生活。” “所以这庄玲压根没有自己生过孩子?所谓嫁给一名军中郎君也是谎话?”毛虎哑然。 “自然是没有什么军中郎君,她不过是按孕妇月份不同做了几套塞棉絮的假肚子,平时就绑在身上出门。”巫柯说。 毛虎挠挠头:“两年前侦办此案的人也曾怀疑过她,可她生产那日苏施儿还挺着肚子前去探望,那院子里还有两名婢女和一个婴儿。” “那婴儿是她事先花银子从乡下一农妇家借来的早产儿,因为月份不足所以格外弱小看似刚刚生下一般。至于陪她的两位婢女,也是毫不知情的,她在那十个月里,平日里都不允许婢女进她房门打扫衣柜,只要早上起床就必定会带上假肚。直到假装生产那日,她找机会独自出门,将借来的婴孩抱回家对婢女说自己在路上摔了一跤,把孩子给摔出来了。那两名婢女都只有十五岁,少不经事时,被她这么一蒙骗还真信了她的话。随后她在假装要远行时,将婢女卖去了外县的一户人家做粗活。我们找农庄里找到那两名婢女时,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 “假装孕妇十个月,还女扮男装去果林巡视,这样细密又繁琐的计谋。他们是为了什么呢?”毛虎突然说:“为什么他们不能自己成婚再然后再生一个孩子。” 红鹤说:“庄玲向班县令承认是石女,无法生育。而杨池广又非常想要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他在马球场上被苏小娘子看中后,这狗男毒妇就想出了这一套计谋来陷害苏小娘子。现在好了,恶人也会有天收。你们行快些,前面城外有家奶酪樱桃可是城里最好吃的。”说罢她策马而去。 “这可真是作了大孽。”巫柯总结到:“不过我倒是希望我未来的娘子能尽快给我生一个孩儿,男女都好,一定很好玩。” “只是便宜他吃了我这么好的角黍。”毛虎略略遗憾,在马臀上甩了一鞭追了上去:“也许明年应让拙荆再多包一些。”
第三卷 第一章 花魁祁芙毒杀案 婚礼已进行到尾声,巫柯头戴黑缨冠,一袭青色宽袍,红色下裳,白纱里衣,束黑色皮革腰带行过礼后又前来敬完酒,最后被一众亲友送入青庐不允再出来。 “你前些日子托我打听泊头湖村的事,还没有眉目。”毛虎醉醺醺地捏着酒杯对红鹤说:“这事实在是诡异,诡异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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