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樾的指尖抬起,不留一丝情面地扫过每一个,心思不在第二日学测,反而跑来试图用这种歪门邪道的方式更近一步的人。 显然林清樾此话一出,青阳斋除了打头的那两个其他人多少生出了退意。他们来此只是想做个无本的买卖,可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 青阳斋学录也觉得这事态要往着一发不可收拾而去,想制止,可他还是低估这些少年正是最容易被激得上头的年纪。 “胡闹!学册岂是你们打赌之物——” 青阳斋起事之人见林樾越是如此相护,便越是笃定。 此刻目露凶光盯着林樾,似要在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若是,林樾你们两人的学册也需扣上两笔。” “可以。” 就像是等着这一句的林清樾,登时转身对着学录一拜。 “请学录见证。女子流言一事在书院中一直沸沸扬扬,不肯停下,对祝虞来说由此契机,证明自身,也算是一了百了这些麻烦。” “这……罢了。”被架在火上,进退两难的青阳斋学录,叹了口气,上前透过孟庆年肩胛留出的空隙,往里喊了喊。 “祝虞可在?” “是学录吗?我还在洗浴,稍等片刻。” 许是隔着一大段距离,祝虞的声音不算明晰地传了过来,但也已够证明是祝虞在里面。 “有事找你,我先进来了。” 为了不让这事儿变成恶劣取闹的谈资,学录没让更多的学子进去,在里面待了片刻,便又出来。 和进去时不同,面色严厉异常。 ”学录如何,可是亲眼见到——” 胜券在握的青阳斋的学子刚要沾沾自喜,却看着学录拿起笔,在他们每个人名字后面开始记录。 “这是什么意思——” “祝虞是男子无误,林樾说的没错,你们这若是放到公堂之上,无凭无据便是诬告,如今,该庆幸你们不在公堂。” “你们还都是我青阳斋学子,如此信口雌黄,用心险恶,是该记这两笔,给你们长长记性了。” “怎么可能?” 学册已经落下的墨迹是无法改变了,青阳斋打头的两人却仍不服,趁着无人警惕,一溜烟窜进了房中,直奔水房而去。 他们两人揉了揉眼睛,烟雾缭绕的浴桶之中确实坐着一人,袒胸露|乳,一目了然。而那脸,虽然见着他们突然闯入,惊恐非常,却不会出错。 ——那确实是祝虞的脸。 这怎么可能?! 他们再要上前,却被林清樾拽了出来。 “怎么,还要再上手吗?” 两人面色铁青,青阳斋学录觉得这场闹剧是时候该结束了,抬眸看去。 “林樾,梁映,你们二人也不该在此地久留了,宵禁查房,勿要缺席。” “是,学录。” 林清樾颌首行礼,目送学录离开继续查房。 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其余青阳斋学子,各个狠狠推搡了一把站在门口的领头两人。 “这就是你斩钉截铁说的能挤走祝虞的法子?” “你们俩等着瞧吧!” 知道自己在青阳斋再不会有好日子的两人,捏紧了拳,再瞧着林樾满脸气定神闲,阴毒的怨念克制不住地上浮。 但动手的念头还没起来,他们的余光便感受到来自于长身玉立之人身边的那一堵巨大暗影的窥伺,他简直像是一只无序的,能随时吞灭生人的怪物一般。 而这怪物唯一的牵绳,只拽在眼前的温润少年手中。 “林樾,祝虞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帮她?难不成你俩——” 林清樾走远的脚步微微一顿,回身睥睨着二人。 一种彻骨的淡漠悬在她的眼底,打断了即将涌出的几乎听腻的揣测。 “夏虫如何语于冰。你们最不该犯的错,便是觉得自己认知的就是一切真相。” 青阳斋两人握了握拳,不甘地望着消失在视野的一对身影。 “说我坐井观天,那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如何逃出这一劫。” - 林清樾和梁映摸着月色走回玄英斋时,却发现玄英斋竟也热闹异常。 尤其是他们的舍房门口。 也聚满了玄英斋学子。 只是大家的神色却是如出一辙的忧心忡忡。 “林樾,梁映,你们二人去哪儿了?” 玄英斋学录一见两个慢慢悠悠踱步回来的两人,本就上火的气血更是沸腾了两分,他把手上一沓试题直接摔在两人跟前。 “为何在你们房中查到了明日学测的试题?!”
第050章 证清白 考前偷题, 劣迹之重,书院难容。 饶是已经宵禁,已经没有资格决断此事的玄英斋学录,为了维护现场原状, 火速回禀了此事。 再转眼, 四斋掌事教谕、学正郝北、山长庄严接连被惊动, 出现在了玄英斋学舍。 幸而, 这是玄英斋最后一间舍房, 连着后面的深潭,舍房门前的院子也算宽敞,这才能连带着玄英斋其他学子, 一并囊括其中。 数十根火把围作三面,将这一亩三分地, 照得灯火通明。林清樾被围在正中,正前是山长庄严和学正郝北一脸肃穆。右侧是各斋教谕,除了邵安依旧漫不经心的模样,其余都一脸世风日下地望着“罪魁”林樾。 左侧则是细碎讨论不断地玄英斋学子们。 “林樾,东西是在你的床下搜到的, 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郝北的话语中蕴藉着丝丝沉痛,听起来似格外不愿意看到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林樾。 林清樾倒平淡,只拱手道。 “学生对此事一无所知, 也更不知学生偷这试题的意义何在。” “……” 是啊,整个教谕学录所处的松鹤居都知道林樾的才学, 书院的第二名,说他想舞弊为了得到更好的成绩, 一点也经不起推敲。 “你偷来给自己自然是用不上。但四斋学子谁不知,前些日子你领着玄英斋的学子与我们朱明斋的学子一言不合, 说出要取代朱明斋学子的大话来。” 杜元长从掌事教谕行列之中跨出一步,目露轻蔑环视过在场的玄英斋学子。 “如何证明你不是为了维持你的道貌岸然,不惜通过窃取试题的法子让玄英斋的都考上个好成绩。” 话音刚一落下,先站不住的不是林樾,而是旁边的玄英斋学子们。 “杜教谕!你怎能如此强词夺理!颠倒黑白!” “斋长根本不是这种人!” “就是,斋长若是要行此歪门邪道,何苦日夜让我们做题,做得我们一个头两个大,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林清樾听得最后一句,眯着眼看了过去。 这些天早已习惯林清樾在课业上的严厉,那学子本能心神一震,往其他学子身后藏了藏,看着倒是比怕教谕更怕林樾一些。 “呵,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作的证算不了数。”杜元长毕竟身为教谕,眼神一瞥,玄英斋那些反抗便静了下去。 “这学册试题是由山长最后决定的,决定好后便封装好放在山长的济善堂内妥善保管。今日试题发现不见踪影,是晚膳过后,酉时三刻,我便问你,你此时正在何处?与何人,行何事?” 那会儿,正是他们去捉祝平的时间。 看来是有人瞅准了她们离开的时间,去有心人那里通风报信。 这也就成了他们敢诬陷的凭证,因为断定她不会说出真正缘由。 倒确实没错。 林清樾垂首,不再辩驳。 “只是散步,单我一人。” 话声落下,围观的学子里同历此事的梁映和瞿正阳不约而同地 皱起了眉。 林清樾的示弱无异于助长杜元长的风头,他眉梢一扬,转身对着山长请示道。 “山长,这便是无人、无物可证,不算冤枉。此等恶事,窃取试题者,和一同偷看试题者应是同罪。玄英斋学子既然不能第一时间与林樾撇清关系,便该一同领罚,从书院之中除名。” 将整个玄英斋除名?! 这处罚也太重了吧?! 玄英斋一片哗然,林清樾也抬眼看了过来。 显然山长庄严并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他眉宇凝重,看似正在深思熟虑,实则贴在衣缝的手在众人不注意的角落下,向林清樾敲起了林氏暗号。 【不可再于明面】 山长这是要私了。 林清樾看懂暗号,却轻轻摇了摇头。 有人千方百计搭了戏台,怎么能不看着戏演起来了呢。 见林清樾还不愿配合,庄严不悦地板起脸,可没说上一句,一道男声姗姗来迟地从小路传来。 “山长,且慢。此事实乃栽赃,学生可证明林樾清白。” 玄英斋弟子却因这男声再度掀起了波澜。 只因这分开人群,走到光下的正是朱明斋的冯晏。 “你如何证明?” 庄严微微敛眸。 冯晏躬身道: “事发之时,学生正与杜教谕在藏书阁讨论疑难,正是学生目睹有人影从济善堂鬼鬼祟祟出来。就在学生要去追那贼人的路上,学生刚好看见林樾身影,确实与另一学子正在山中散步。” “学生不敢论断他人,但林樾与他身旁学子定是无辜,不该受此牵连。” “呵。”林清樾听着听着,没忍住低笑出声。 原是在这里等着她。 冯晏这厢说完,用那张素来花枝招展的脸露出一丝慈悲,看向林清樾。 “林樾,我知道你有心想保你全斋,可我追那贼人一路到了玄英斋,此事无可辩驳。能保一人也是好的,可惜我当时未曾看清,不知陪在你身边的是哪一位啊?” 按理,冯晏也是一张俊脸,可此刻看来,那抹慈悲比起戏子所用的任何脂粉油彩,更生动地点缀出了他唱戏的模样。 林清樾顺着冯晏的意愿扫向玄英斋众学子的方向。 他们之所以还站在这里,便是在查出试题之后,无人相信是她所为,却又怕林樾孤立无援,各个都在试题所丢的时间段中,模糊了他们的言辞。 但这点义理,显然被人当作软肋所利用。 他们断然不曾想到这最后的结果,是所有人都要离开书院。说不慌,那是假的。 林樾被冯晏赋予了只救一人的机会。 于冯晏而言,能够让林樾这个林氏之人珍而重之的——唯有太子人选。 可玄英斋其他众人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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