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各房都心知肚明,所以当下在宴上,就开始对徐温云热络起来,以往眼睛长在下巴上,远远望见她扭头就走的那几个女眷,一时间都变得温言细语,笑脸盈盈起来。 气得何宁回到寻蘅院,就将手中的帕子狠狠一摔,胸口起伏,粗声恶气道,“一个个都惯会见风使舵,都是些见利忘义,趋炎附势的鼠辈!” “不是?她有孕这么久,早不说晚不说,偏等各房齐聚一堂时说,可不就是擎等着出风头么?还偏偏在我说话之时作呕,说她不是故意针对我都不信。” 何宁宣泄一通之后,又沉着脸懊丧起来,“还有那对翡翠手镯,那原本是我的物件儿,郎君你可说过的,我腹中这个是大房中的头胎,只待瓜熟蒂落之日张嘴去要,父亲就必会给我的,谁知现在竟成了她的物件,呜呜呜呜,这如何能让人心甘?” 眼见何宁这般沉不住气,郑明华心中有些不喜,也因着她平日里这几分矫揉造作,他更喜欢去隔壁温婉柔顺的庞姨娘房中。 可为着她腹中的胎儿着想,免不得也要将她搂在怀中好好抚慰。 “凡事要往好处想。三嫂这一有孕,操持中秋筵席那档子事儿,大房不就可以彻底甩脱了么?否则就算你怀着孕,也免不了要去搭把手的,我可舍不得你那般受累。 且就是对玉镯罢了,我命人再去珍翠阁再给你打只更好的,必让你满意。” 何宁又在他怀中拧着身子扭了扭,才算是终于被哄好了,可不知为何,将此事细细咂摸一番,心中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六郎不觉得三嫂这胎有些蹊跷么? 他们夫妇三年都未曾有孕,之前也传出些风声说三哥他……可就在父亲考虑袭爵人选之时,我初初怀孕的当口,三嫂竟后脚就有喜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倒像是,为了爵位刻意怀上的……” 郑明华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下,眉峰一挑,神色开始肃重起来。 * * 涛竹院。 方才在筵席上,徐温云实实在在做了回炙手可热的人物,甚至到筵散离席时,还有好几个女眷借口顺路,想要送她回来,不过都被她寻了借口一一婉拒了。 以往郑明存将她推出去借种求子时,她其实很不能理解,不就是个孩子么?哪怕就算是没有又能如何,莫非还能活不下去? 可怀胎前后天差地别的待遇,这才有些让徐温云咂摸出味来……难怪郑明存能够生出那么疯魔的念头。 说到底,郑明存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一切都因“权利”二字受趋势,被蒙蔽了心智。 徐温云发自内心不喜欢如此权衡算计的生活,却也无形中被只大手一步步推到了这一步。 她和郑明存都不无辜,都是一丘之貉,若论起来,只有陆煜是无辜受害,被牵连其中。 说起来,陆煜算得上坦荡。 就算知道她接受不了通房的名分,也是直言不讳,单刀直入,处事从不拖泥带水。 其实他们两个。 她内心阴暗,为保全自己欺骗他人感情;而陆煜则专制霸道,用个通房名义来贬低看轻她,又那样无礼凶蛮……二人落到此等局面,或也是应该的吧。 徐温云轻按按那枚被随身携带,隐在裙后的玉玦,鼻头不禁涌上些酸意,只是还不待她生出些更多感慨,院外传来阵脚步声,郑明存回来了。 徐温云眸光越过窗橼望去,只见郑明存昂首阔步跨入院中,脚步轻盈,生态自若,瞧着像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直直就入了书房。 徐温云定了定神,心中纠结了几息,端着那对装着翡翠玉镯的匣子,轻身软步朝书房走去。 她先是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郑明存允准之后,提起裙摆踏入房中,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匣子埋首奉上。 “郎主,这对玉镯贵重无比,放在妾身处不妥,若是哪日粗手笨脚磕碰坏了,妾身委实担待不起,特来问过郎主一声,是要入到您的私库中登记造册?还是承去德菊院由婆母保管?” 郑明存眼底一哂。 所以她以为是自己看中了这镯子,不过是拿她怀孕做幌子,向父亲讨来的而已?不得不说,识相太过,也不是件什么好事儿。 “哪怕我身边的一条狗,也会给它拴条金链子的。”
第四十章 “哪怕我身边的一条狗, 也会给它拴条金链子的。” “你收了戴着玩儿吧。” 这话里话外,便是将她当作了条看家护院,被磨光了爪牙的家犬。 招之即来, 挥之即去。 听话温顺,甚好拿捏。 便是将翡翠玉镯赏给她的意思。 此物价值连城,徐温云得了合该高兴的,可这世上理应无人愿意被当作畜生看待,所以她也实在开心不起来,只觉手中的匣子似有千斤重。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狗得了根骨头, 也是会向主人高兴得摇尾巴的。 徐温云将那匣子收了回来,扯出个僵硬的笑容, 尽量显出几分欢喜模样,佯装感恩戴德道。 “多谢郎主赏赐, 妾身这辈子都未曾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今后一定小心携带, 好好保管,将它当作传家之宝对待。” 如此感激涕零的反应, 确实让郑明存心中很受用,可心中又不由觉得她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甚没见识, 也难怪母亲会看不上。 郑明存带着些挑剔的眸光,上下将她打量一通, “你当这还是袁州么, 穿得这般素净, 没得让人以为我们大房没落,都养不起个内眷。” “既是做花瓶装点门面, 那就要有做花瓶的觉悟,金装塑身,人敬三分,莫非这些还需我教你? 去买些符合身份的衣装首饰,银钱去管家那里支,由公中出。” 徐温云遭了这通训斥,略微有些难堪,可又想着,京城确实与袁州是不同的。 在袁州时,府中大多时候就只有她与郑明存两个人,他又从来都不大理会自己,所以她在穿戴上,自然而然就以舒适大方为主。 可现在是在京城。 通家老小百十来口人都在一起住着,难免要争长论短,比较吃穿,而她作为容国府嫡长媳,很大程度代表了大房的脸面。 “是。 郎主的话,妾身都记住了。” 不得不说,郑明存心情确实不错。 方才在宴上宣布喜讯之时,几乎所有的长辈男眷都来向他敬酒,以对他即将初为人父表达庆贺,他平日里原本是滴酒不沾的,却也推却不过,喝了一杯。 郑明存何尝不知她腹中怀着的并非他的种,所以他完全不打算投入任何感情,无论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她腹中的孩子,都不过只是他的棋子和工具罢了。 可当被推到父亲这个角色上时,郑明存内心还是不免产生了些微变化。 他身患隐疾,原是享不了什么天伦之乐的,可现在莫名间,他就得幸有了这么个机会。 无论这机会是强迫来的也好,威逼来的也罢,这孩子今后都只会惯上他的姓氏,唤他一声“父亲”。 这无疑能增加他对人生的另一重体验,所以因着这一点,对于眼前这个痴蠢的女人,他也愿意多给几分耐心。 “做我的发妻,那便不能弱,只能强。凡事都要争先冒头,处处皆不可落于人后。 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可徐温云不喜欢争抢,更不喜欢冒头。 在嫁入郑家之前,她原本期望的生活,是能摆脱徐家,嫁给竹马许复洲,过上夫妻相协,平淡一生的安稳日子。 未曾想造化弄人,命运将她推到了如此境地,要让她在这富贵迷人眼的诡谲内宅中,如此孤军奋战。 就算是心中再不愿,徐温云此时也只能垂落下来的乌羽眼睫,些微颤颤,软声细语道, “郎主此番提点,妾身都记在心里了。” 复又躬身后退几步,然后才转身轻手轻脚踏出书房。 徐温云越想,便越觉得心气不顺,只拧着眉尖,将怀中的匣子重重往房间正中的小叶紫檀圆桌上一放,发出了哐啷的声音。 阿燕瞧出她神色有些不对,立即眼疾手快先将门窗都关合上,紧而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夫人怎得又将这匣子抱回来了?” 徐温云垂下眸子,无甚好气, “郎主暂且将这对玉镯留给我用了。他嫌弃我穿戴得不好,出门在外给他丢人了,数落了我好大一通……” “真的?郎主竟这般大方,直接将这玉镯送给夫人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燕的惊呼声打断,这婢子一整个惊喜住了,眸光瞬间放亮。 徐温云抿了抿唇, “不是,你这人怎得听不出重点?重点是我遭了好一通数落……” “重点是这玉镯! 夫人糊涂啊,数落就数落呗,您混当那是耳旁风不就行了么?若遭通数落,就能赚来两条价值连城的玉镯,天菩萨,奴婢恨不得代夫人天天受数落。” 这财迷心窍的模样,终究还是引得徐温云噗嗤一笑。也罢,这年头在哪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混当郑明存是个主雇罢了,虽说有些阴晴不定,可至少大方。 可内心再想将此事揭过,被比做是畜生的那股子憋屈,却怎么也消散不了。 呵,嫌她穿得素净是吧? 金装塑身,人敬三分是吧? 那就将这股子悲愤,化为购买力好了,反正是公中出银子让她添置衣装,不让郑明存出出血,都对不住今日受的这番气。 既事事都要强,那她花钱的能力自然也要强! 身怀有孕是不好出门逛街的,不过京城的名品商铺,针对各大世家勋贵们都有□□,只要当日消费能超过店家设置的最低消费门槛即可。 “阿燕,你取了容国公府的拜帖,去请珍宝阁的掌柜改日上门一趟。” 徐温云又默了默,眼底闪现出几丝慧黠来,“……约好日子后,那日务必记得,请我那六弟妹也来一趟。” * 京城中,再无那个混迹江湖出身草莽的镖队客卿陆煜,多了个权柄在握运筹帷幄的煜王李秉稹。 情场失意的力量,远比陷入爱河要强大许多。 李秉稹喝过那通闷酒后,便将身心都投入到了繁忙的政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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