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没有回应,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空气微滞。 郑广松见状,带了些责备的语气,蹙着眉头轻斥道, “不得冒犯贵人,还不快退下。 ……您这边请。” 郑明存自小争气,从来都是族中出类拔萃,受人仰望的存在,父亲对他也都是夸赞,未曾想却骤然遭了这声训。 这无疑让他对此人身份更加好奇。 毕竟能让罗尚书唤声“贵人”,还能让父亲如此毕恭推崇,又是如此年轻……朝堂中这样的人物,单掌都能数得出来。 郑明存压下心中疑窦,随郑广松行至门口,将那人与罗尚书送走,直待目测二人车架悠悠消失在巷口,复又走回院中,待身侧无人之时…… “父亲,方才那是何人?” 郑广松此刻脑中的那根弦才彻底松了下来,也不欲瞒他,只吐出两个字, “煜王。” 郑明存回想起方才那人不似凡夫俗子的气场,顿时僵立当场,眸光震动, “竟是煜王?” “嗯。 煜王自小长在深宫,十二岁就出京入军了,平日里也只有朝中几个重臣认得,所以你方才那么冒昧一问,我只当你们当真见过,不过想来也是没有的……” 二人见没见过,已经不是重点。 郑明存俊秀的面庞胀至通红,又气又怕,捏紧了拳头问道, “煜王岂会知晓此处?” “……父亲,既煜王已现身眼前,那咱们还等什么?合该立即禀报太子殿下,暗杀也好,围剿也罢,只要了结了煜王性命,何愁太子不能登上皇位?届时父亲可就是立下了件头等功!” 郑广松沉下眉眼, “你都能想得到的事情,难道煜王会想不到么?太子生性多疑,若得知煜王惊现在我的私宅中,煜王死不死得成不知道,我们容国公府满门老小算是活不了。” 郑明存面露惊骇, “他这竟是算计好了的……可我们容国公府多年来,明里暗里不知为太子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太子未必就会信如此拙劣的离间计。 且此刻就算我们投靠煜王,也是为时已晚,就算捧他登基,我们只怕也会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 不愧是向来出众的嫡长子。 才出入朝堂不过三四载,就能将党争的利害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这番话说得也是鞭辟入里,郑广松听了,脸上不禁流露出些欣慰之色。 可当下却并未表态,只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说的这些,为父又何尝不知?此事关系容国公府的荣辱兴衰,我自会好好权衡,你为官年头尚浅,咂摸不透其中的玄机,暂且无需费神了。” 若换做以往,父亲断然不会心生犹豫,可眼瞧他如此,想来已是动了更换门庭的心思。 所以那煜王究竟是关起门来同父亲说了些什么?是威逼,还是利诱?竟就让父亲生出了倒戈之意? 虽是匆匆一见,可郑明存也不知道为何,对此人有种与生俱来的反感与忌惮,一想到今后或许要仰他鼻息做事,就通身都有些不自在。 * 永安街。 涛竹院这头。 妇人们不知朝堂上的那些诡谲波折,只管在内宅中一片静好。 徐温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安胎,平日里除了吃睡,就是去容国公府偌大的后院遛弯消食。 今儿个也是巧了,抬眼就望见了同样逛院子的何宁,徐温云立即笑迎了上去…… 她在京中既无娘家,也无姐妹,更无朋友,除了阿燕能与她调笑几句,平日里连个能说句话的人都没有。 何宁虽然骄横了些,可心思好像却不是特别坏,所以徐温云得闲了,也乐得上她身前凑一凑。 “六弟妹也出来消食儿呀? 这一个人多不得趣儿,怎得不约上我呐?” 何宁大老远就看见了她。 那套红宝石的套链首饰,在秋阳下熠熠生辉,经这么一捯饬,衬得那人也格外光艳夺目,这通身华贵的,哪里看得出来是个小官家的庶女啊? 何宁心中可太酸了,自然而然也没给她什么好脸。 “不是? 今儿个既不是年节,又没有家宴,你穿戴成这样做什么,有必要这么招摇过市么,打量谁没几件好首饰似的。” 徐温云这次可真不是故意气她,只无奈着解释。 “如非郎主吩咐,我当真也不愿戴这劳什子玩意儿。 你是不知有多累人,早起午休都要为它重新梳髻,日日都得折腾一个时辰,且还巨沉,跟头上顶了个花盆似的。” 许是由着话中听出几分真心实意,何宁终究没有再对她发难,只冷哼了声,“得了便宜还卖乖。” 徐温云自然不会同她计较。 与她扯了几句闲话,言语中提及了中秋筵席之事,结果还没说两句,何宁就打断她的话语。 “……你也算得上个闭目塞耳的,不知父亲大人今早传令,说今年府中的中秋筵席取消了么。 父亲与几个男眷接了宫宴的帖子,中秋当夜要入宫参宴,你是不知,二房那几个女眷听了不用操持费心,乐得蹦了三丈高,只差要去放炮仗……” 徐温云确实与其他几房交集不多,平日里也并不太关注这些,现在闻言也只点了点头,适时给予何宁言语上的肯定。 “……要不还得是六弟妹你消息更灵通呢。” “想来你这小门小户中出来的,未曾见过公爵豪门设宴那等宏大的场面,只是你今年无福得见了,等明年中秋吧。” 何宁嘴上奚落她几句,脑中忽然又冒出来那件要紧事,垂眼看了看她的肚子,紧而佯装随意问道。 “……三嫂,我听六郎说过,家中这几个子弟自打生下来,身上大大小小都有块红色胎记,好似是郑家血脉中传下来的哩,六郎的那块胎记是在左侧小腿上。 三哥的胎记……是在何处呀?” ? 若是问陆煜身上几块胎记,徐温云必然能回答得上来。 可郑明存?她压根就没见过他赤**身裸**体的模样,哪里知道什么胎记不胎记之事。 可或许是何宁这人太过直肠子,但凡有些心思都挂在脸上,徐温云单单从这声非同寻常的“三嫂”上,就咂摸出几分不对劲儿来…… 一则她是实在不知道。 二则此事也不好信口胡诌。谁知郑明存年幼时,有没有和兄弟们下河玩水扎过猛子,若她说的和别人知道的对不上号,那岂不是受人话柄了? “那胎记啊……” 徐温云佯装细细回想,紧而侧身给阿燕使了个眼神。 阿燕立即福至心灵,上前道了句, “眼瞅着就到夫人要喝安胎药的时候了,药性凉了可不好,不如还是暂且先回去,改日再同六夫人说话吧。” 既是如此,徐温云也只得无奈道, “那我便暂且先回去了,六弟妹有所不知,那坐胎药但凡晚喝一会儿,刘嬷嬷的脸色就不大好看,指不定要去婆母身前如何排宣我呢……” “诶,不是,你说完再走啊……” 徐温云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脚下步子愈发快了几分,她紧握了握阿燕的手,略略有些担心。 “你说她不会是察觉出了什么蹊跷吧?否则为何会忽然问起胎记的事儿?” 阿燕蹙眉摇了摇头, “理应不会吧……六夫人瞧着可不是那么细致的人。” 虽说如此,可徐温云心中也有些说不准,不过她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毕竟在这个家里,若说谁最担心借种求子之事暴露,那人肯定不是她。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徐温云总觉得最近或要有大事发生。 首先是府中的中秋筵席取消了,且家主还命人到各院传话,道中秋那日闭府一天,不仅不待客,且府中的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走动。 其次就是,郑明存近来有些迥异。 虽说他以前在徐温玉面前惯来没有什么好脸,可偶尔还能时不时呲她几句,那样才是正常的。 可近几日他神色格外凝重,压根就未正眼看过她,甚至偶尔脸上竟还会显露出颓丧。 ……这些都隐约让徐温云觉得有些不安。许是心中装着事,又或者是白天睡过了,晚上有些失眠,夜里便让阿燕扶她出来转转。 谁知竟在月下,庭院中清池边,撞见了她那个不好相与的金主。 且稀奇的是,郑明存着了件极少上身的黑衣,隐在夜中,若不是那张俊朗的面庞白得乍眼,险些就不知那儿竟站了个人。 他指尖攥了封书信,听见动静回头,望见是她的瞬间,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 “……秋夜寒凉,你出来做甚?” 听他这话的语气,就知是心气不顺极了。 徐温云实则很有些做奴仆的觉悟,知道若想日子过得好,头等大事就是要将金主伺候好。 郑明存心情若是如此一直不快,她必得遭殃。 所以有时候或主动,或被动…… 徐温云须得承担起温柔解语花的重任。 “……郎主可是有心事? 不妨同妾身说说,妾身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总能为郎主疏解疏解心情。” 郑明存的心事,便是与父亲政见相左。 他是坚定不移的太子党,而由父亲这两日的行径来看,已是全然投靠了煜王。 他明面上是绝不敢忤逆父亲的。 可暗地里却写下手中这封书信,上头说明了煜王已经入京,且其他一些不利于太子的异动,正在纠结着要不要让暗卫将其送去东宫。 这些政事,原也是同个妇人说不上的,可郑明存这两日,实在是在父子纲常与心中道义两者之间反复动摇,心中也确实烦闷。 “太子与煜王,你更看好哪个?” 这话倒并不是什么忌讳。 街头巷尾,酒肆茶寮,早就人人谈论,争相发表见解,郑明存忽就很好奇她是如何想的。 徐温云便猜到他是为政事烦忧。 她虽身在内宅,隐约也能察觉到,如今两党已在朝中争夺不休,而荣国公府根深树大,只怕是早就受到波及,牵扯其中。 “……我选煜王。” 听到这个与心中完全截然相反的答案,郑明存不禁眼周骤紧,冷声问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5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