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兄长王铎在此,或许还能试着拦住她,可面前不过一个小丫头,她自是不必放在眼里。 原她也不想闹这么一出,只不过她方从顾有容那儿出来,正欲出宫,却不料被守门的金吾卫拦下了,说是奉了意旨封锁宫门,任何人不得出。 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样拦过,东昌公主自是气不打一处来,直奔紫宸殿来讨个说法。 却不料刚进门便见王子衿与白义一脸严肃地守着,她齐令月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晓得出了何事,可偏他们这样拦着,她倒真还想进去看看齐珩现在如何,也好提前做些打算。 “你们让不让开?”东昌公主厉色道。 “公主恕罪,臣等祗承风旨,不能让公主进去。”王子衿敛衽肃声道。 齐令月欲上前一步,却不料殿门骤然而开。 江式微面色凝重迈出门槛,王子衿道:“殿下。” 白义止住方才欲拔剑的手,俯身拱手道:“殿下。” 东昌公主反倒笑了:“殿下也在,殿下既然在此,你们还敢拦着吾?”面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向前步去。 白义直身,手又搭在了剑鞘上,目光紧盯东昌公主的脚步。 江式微朝她横出一臂,意为阻拦,东昌公主在江式微面前留步驻足,略带怒意问道:“怎么?” 怎么?瞧江式微这样子,也要拦她? “公主不能入。”江式微定定道。 东昌公主闻言后怒极反笑,耳上明月珰不禁微晃,只听她朗声道: “里面住着的是我的亲侄,也是我的女婿,你面前之人,是今上姑母、皇后生母,我要关心我的侄子,叙一叙姑侄之情,我怎么进不得?” “陛下正在休息,公主若想叙姑侄之情,还请改天。”江式微毫不胆怯地对上齐令月的目光,而后缓缓道。 “若吾偏要今天呢?”东昌公主微眯了下眼,声音中透着威严。 “那公主只能吃个闭门羹了。”江式微冷声道。 东昌公主没理她,反倒绕过江式微前去,不料江式微疾步上前拦住怒道:“放肆!” 在场之人除白义手握剑柄外皆跪伏于地,殿内高季与谢晏闻声向殿外望了望,高季急道:“殿下能拦住长主么?” 毕竟江式微是东昌公主的女儿,以其女的身份想拦住母亲,这怎么听都觉得不可能。 谢晏眸中无波澜,转过身,用帕子擦拭着齐珩的额间,淡漠地吐出两字:“她能。” 殿内水波不惊,殿外黑云压城,停云忙替东昌公主开释道:“殿下,公主只是过于忧心陛下...” “吾和公主说话,你以何身份插嘴?”江式微怒道。 她直视着东昌公主的双眼,她倒是想看看她的阿娘还要做什么事。 “皇后殿下还真是威风。”东昌公主反讽道。 “不敢,这里是紫宸殿,是历代君王安寝之所,公主是臣,无传召实在不应入内,吾只是在提醒公主。”江式微道。 “我,你的母亲,今天就要进这个门!”东昌公主见她如此,反倒怒极,铁了心要和江式微站在对立面。 她倒想看看她这个平时温婉谦恭的女儿对她这个母亲能做到何种地步。 “公主既铁了心要进,那便进罢。”江式微稍稍侧过身,给东昌公主让路。 白义闻言,手紧握剑鞘。 东昌公主上前一步,只听江式微冷冷道:“你今日进了这个门,明日问罪的诏书便会至你东昌公主府。” “你且看我会不会这样做。”江式微侧过头看向东昌公主,眸中含泪,眼角泛红。 白义剑已出鞘一半,剑身在如雪荼白的月光下泛着彻骨的寒光,剑刃带着人臣的道义与忠诚,似能斩断亲情的纽带与牵扯。 见东昌公主止步,白义手上一顿,继续旁观她二人之举动。 “他有你这个皇后还真是...”东昌公主咬着牙说出几字,眼底带着痛心的绯红,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向外离去。 她知道,她这个女儿既然说得出口,便做得出来。 只是听她亲口说出,便觉心痛不已。 江式微看着东昌公主离去的身影,只觉腿上一软,幸被王子衿扶住,她含泪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事。” 为君与为亲,她选了君。 便是不为齐珩,也是在为江家,假使今日真让东昌公主进了去,齐珩若有事,江氏还有一线生机,若无事,江氏便离覆灭不远了。 江式微叹了口气,而后嘱咐道:“你们做得很好,陛下醒前,还是任何人都不见。” “是。” 随后入了门,悄然拭去面上的泪,走到谢晏身边低声问道:“有见醒的迹象么?” 谢晏瞧到她眼角还未干的泪水,垂下眼眸道:“目前没有,待一会儿喝了药应该可以醒。” 随后从怀中抽出一锦帕,递给江式微。 江式微有些讶然,但还是接过,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你在这里看着他吧,我去看看药。” 江式微点了点头。 江式微刚用冷水浸泡了帕子,随后一拧,水花哗哗地落入铜盆,江式微擦了擦他的面容。 须臾,高季端了药碗上来,谢晏跟了上来朝江式微道:“我喂他吧。” 高季扶起齐珩,谢晏手上稍稍用力,意图将药灌下去,高季见谢晏的举动面上一僵。 江式微上前一步,忙道:“你别这么灌他啊。” 随后接过谢晏手上的碗,指尖传来滚热,江式微轻轻搅了一会儿,而后直接喝了一口,见不太热方一点一点地送至齐珩口中。 举动却比谢晏温柔细致多了。 江式微转身朝着谢晏道:“伯瑾,你去休息吧,他,我守着就好了。” 谢晏见其眸中的坚决,只点了点头,随后走向外面的小榻,怕齐珩夜里会有个什么不测,歇在这儿,江式微一唤他他便能听到。 “高翁,你也去罢。”江式微看向高季,高季虽说不愿离去,也终是点了点头。 内室惟江式微与齐珩二人耳。 空中青白,天边升起如绮般的绚丽朝霞。 “阿横,你要照顾好自己。”那面容慈和的女子朝他温和一笑。 “不要太劳累了。”她叮嘱道。 他不停地摇头,他扯住了她的衣袂,试图将她留在他的身边。 然她一挥手将他推离,一道日光撕破了他的残梦。 齐珩睁开了双眼,随后慢慢起身,只是病躯到底是不如平常,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而后侧首见一女子伏在他的榻边。 女子双目紧闭,双臂枕于头下,安安静静地歇在那里。 齐珩见他的披风正置于榻尾,他轻拿起,盖在了江式微的身上。
第047章 料峭春风(三) 他将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她的身上, 却不料她还是醒了。 江式微带着倦意,声音略沙哑,她欣喜道:“你醒了, 身上还难不难受?” 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的臂肘。 齐珩垂首看着搭在他臂上的手, 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江式微意识到不妥, 忙撤下手, 解释道:“我……” 然齐珩只是摇了摇头, 温声安抚道:“我好多了。” “辛苦你在这守着我了, 快回去吧,别让我过了病气给你。”齐珩低头咳了几声。 江式微扶着他缓缓躺下,而后道:“反正我已经在这呆了许久了,便是过了病气也早就过了,我不走。” 说到最后一句时, 眸中带着倔强。 齐珩苦笑, 他拿她没办法。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江式微轻声问道。 齐珩倒真有些饿了,便点了点头。 江式微唇边带笑,往外朗声唤道:“高翁, 陛下醒了,拿粥进来吧。” 高季一听见内室的传唤, 步伐不禁一乱,摔了个趔趄,忙疾步往内室去。 见齐珩面色稍惨白, 靠在枕头上朝他淡笑,倒是给高季心疼得老泪纵横。 陈内人, 就这么一个儿子。 临死嘱托给他, 他照顾齐珩这么多年,心里如何不疼齐珩? 幸好, 齐珩这是醒了。 “欸,我这就拿粥去。” 高𝔀.𝓵季忙去殿外取粥了,江式微向前倾身,手搭在齐珩的额间,随后又贴上自己的面颊,喃喃道:“幸好退了。” 齐珩还未反应过来方才江式微的举动,她便已收回了手。 齐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倒让江式微有些不大自在,她寻了个理由,垂首低声道:“我去给你看看药。” 而后趋步离开了内室。 谢晏看着女子面容绯红,疾步而出的样子,入内换上一副调侃的样子,笑道:“醒了?” 随后还不忘挖苦道:“我说齐明之,你这平日的晨练都练哪去了?几日功夫就能把自己给整病了。” “不过也是,不病这么一场,倒看不出佳人的深情厚谊。” “深情厚谊?”齐珩抬眼看向谢晏,轻声问道。 谢晏倒笑了,只是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苦涩与勉强,他道:“目不交睫、衣不解带,又亲尝汤药。” “可不是深情厚谊么?皇后殿下为了你可是把大长公主得罪个透顶。” “细说。”齐珩眼底竟出现了一丝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期盼。 待江式微端了漆盘入来,谢晏早已不见身影,只瞧见齐珩默默靠在枕上,注目着面前的锦衾,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道:“明之,你先喝粥,再喝药,不然会难受的。” 齐珩闻言抬头,看向她,神情与平日不同,眼眸如暮色,其中泛着点点微光如同大明宫漫漫长夜中他独自蹀躞良久方找到的,那抹能够给予他温暖与陪伴的细碎月光。 他努力地将那抹月光拢于手心,藏于心底,带着眷恋的情愫复而前行。 心底已然一片安宁。 他彻底懂了。 那时谢晏问他,对她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出于夫君对妻子的责任? 那时他无法给予一个明确而肯定的答复,如今他能明白地告诉谢伯瑾。 他,爱慕她。 无关家世,无关名分。 仅仅是因为,她是她。 知她不愿,他不为难,他愿将这恋慕之情暂留于心底。 只待水到渠成时,他会将一切与她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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