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他朝她温和一笑,道了一声“好。” “小心烫。”江式微将那描金碗递给齐珩,轻声叮嘱道。 齐珩低应了一声,随后缓缓将粥用尽,身上稍暖了些,再将拿起药碗一饮而尽,口中一股苦涩之气蔓延开来,齐珩稍稍蹙眉。 谢晏开的这方药,太苦了。 他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谢晏在里面放了黄连。 只见江式微如变戏法般在齐珩面前打开自己的掌心,上面赫然放着一块糖,上面包裹着浅黄色的糖纸。 她莞尔一笑,道:“吃块糖,可能会甜一点。” “我在身上常带的。”末了又怕齐珩发觉她太过刻意,补上一句。 齐珩拿起糖,剥开糖纸,见到其真面目,是麻团糖。 用饴糖加了些果仁做的。 齐珩将麻团糖放入口中,苦涩逐渐为饴糖的香甜所掩盖,正如儿时上阳宫的那场大雪所留下的累累伤痕被面前的春日暖光慢慢治愈。 齐珩倏然笑了,江式微略带不解之色,只听他低声喃喃道:“挺甜的。”
第048章 料峭春风(四) 过了两三日, 齐珩的风寒才算是好全了,恢复了早朝。 见紫宸殿桌案上堆积如小山丘的劄子,齐珩不禁扶额叹息, 朝高季道:“我还能再生场病么?” 高季笑道:“那怎么成?” 他倒是有些贪恋江式微那些日的照顾。 齐珩长叹了一口气, 步至桌案后, 拿起置于最上面的劄子, 打开方见是一道请安疏。 末尾正书八字:“臣叩问圣躬安和否?” 齐珩持起朱笔, 落墨二字:“朕安。” 而后搁于一旁, 拿起下一本,然上面内容与方才一本相似,只请安之人不同。 齐珩耐心地做了批复,但之后几本皆一样,齐珩苦笑, 这是多少个请安疏? 他倒不想为这些事所耽搁时间, 便唤了常诺来。 “常诺,将这些劄子分一下,请安是一边, 朝事是另一边,然后把论朝事的劄子给朕。” 常诺欠身领命。 齐珩低头看着劄子, 高季端了药碗来,低声提醒道:“六郎,喝药时辰到了。” 齐珩并未抬眼看, 只顾着写完朱批,又听高季再次提醒, 而后才淡淡说了一句;“先放那吧, 我等会儿喝。” 高季闻言便知齐珩是不会喝了,带着无奈离开了殿内。 待江式微捧食盒入来, 便见齐珩注目于文书中,常诺于旁侍候笔墨,药碗上的热气已然散尽,孤零零地被置于一旁。 瞧这样子,又是没喝药啊。 江式微有些无奈,步上前,常诺抬眼见江式微,忙放下手中墨条,欠身施礼。 然齐珩确是似没听到般,江式微出声唤道;“明之。” 齐珩被她的声音稍惊了一下,却带着欣喜道;“你来了。” 江式微点了点头,又道;“这药...” 齐珩见状忙道:“我忘喝了。”随后一饮而尽。 见齐珩喝下药后,江式微将食盒打开,她道:“我给你拿了些唐菓子,你饿了便用一些。” 随后朝着齐珩浅笑。 据实而言,她只是想寻个借口名正言顺见齐珩而已。 齐珩欲言又止,随后道:“你不必来这么勤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是觉得我有些烦吗?”江式微沉默片刻,而后低声道。 声音的一停一顿,带着小心与害怕。 齐珩知她是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是怕你太劳累了。” 立政殿距紫宸殿不近,她一趟又一趟地来,日头又渐渐热了起来,难免辛苦。 他不愿见她为了他而如此辛苦。 “左右我没什么能帮你的了。”江式微道。 齐珩目光落在一旁的请安疏,他道:“有。” “帮我一个忙,可否?” 而后牵着江式微的衣袖走至小案边,让江式微坐下,而后他道:“这些是请安疏,你放心,不是什么机密,数目太多,我有些顾不过来,你能不能帮我作朱批?” “可是我们的字不一样。”江式微起身忙道。 “无碍,左右是请安疏,他们上书无非也就是客套一下。” 见齐珩如此说,江式微只好点点头,重新坐回去,而后道:“那我该写什么啊?” “朕安。” 二人相视一笑。 齐珩沾了下赤墨,而后便听江式微笑了出声,他看去,江式微看向他道:“我看到兄长上的请安疏了。” 齐珩笑道:“长空倒真还是惦念着我的。” “递给我吧,我来写。” 江式微闻言将那道文书交给了他,只见他书下几字:“朕与皇后皆安。” 这六字是让江长空放心。 齐珩将那封劄子放下,又见江式微悄然递上一封文书,齐珩瞧了瞧上面封署的名字,是礼部的吏员。 江式微勉强一笑:“这个应是分错了的。” 语气带了些试探,她亦好奇齐珩会作何批复? 心下忐忑不安,也怕齐珩会同意此事,因此留意着齐珩的每一举动。 齐珩将其展开便知江式微缘何如此神情,原来是请命选妃之事。 齐珩反倒抬眼问她:“你觉得呢?” 江式微强颜欢笑道:“礼部所说之事确是据实而来,妾,认为...并无不妥。” 她早该知道的,也早不该有所期许的。 只是将这些话说出来,竟觉出了言不由衷的苦涩与痛心。 反正也无所谓了,她会做好皇后的分内之责,也不想去争什么,去闹什么,省得让自己落了尘泥。 一切都好好的。 与其让所有的不平、妒忌、委屈折磨自己,倒不如看开些,做自己喜欢的事,将那份占有欲留于内心底处。 思及此,江式微已释然多了。 然齐珩见江式微这无所谓的样子,反倒觉着心里有什么东西在堵着,让他发闷。 只见齐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上面随意落笔一个“否”字。 江式微不解,齐珩也未说什么。 他无纳妃之意,何况东昌公主在,谁敢将自己女儿送入宫中?便是真有那等急功近利的人家想送女入宫,也不过是大明宫多了一副红颜枯骨罢了。 倒是江式微,真的半分心底都没有他么? 难道前些时日的维护,仅仅是因为他是君王? 齐珩再不敢想下去了。 转头忙打开了另一劄子,顷刻,他问道:“锦书,你对科举如何看待?” 声音略带沉重,这让江式微闻言略惊,随后她谨慎道:“此为朝事,妾不敢乱议。” “没事,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而已。” “地方秋日有发解试,长安春日有省试,以科取士,为家国择贤才,我觉得挺公平的。”江式微细想了想,而后徐徐道。 齐珩听到后面的字眼儿,反倒笑了。 公平?他看未必。 齐珩道:“能与省试者,惟二人。” “一为发解试及第者,二为监试及第者。” 齐珩抬眼看向她,眸中有笑意,而后道:“发解试的主考官皆是由我派去的,绝无徇私可能,可这监试是由国子监内举办,试题内容与及第者,惟祭酒可知。” “国子祭酒上书,奏请今年国子监的选送生员数额。” “你觉得今年该给多少名额好?” 国子祭酒是南窈姝的父亲,是江式微的世伯,江式微神情严肃道:“妾不敢干涉。” 齐珩被她这严肃的模样给气笑了,他直道:“我不是在试探你。” 他愿与她分享,然江式微不信他。 只见江式微如此,齐珩不好再逼她说,只在上写了个数罢了。 而后递给她看,江式微瞧清上面的数而后问道:“五?” 江式微心中暗道:去年还五十,今年就给五个,还真是变化莫测。 齐珩点了点头,监试毕竟不是他的人在盯着,他终是放心不下,去年选送生员之数为五十,今年他只给十分之一。 科举事关朝廷用人,他以后给监试的名额也会越来越少。 殿外,一场风雨欲来。 ——卷二·画眉深浅入时无·完——
第049章 明火燃志(一) 余云雁收拾了一下窗边的妆台, 将胭脂放回屉子中,却不料举动间不小心碰及了那琉璃灯。 幸而有灯罩在,烛火未触及纱幕, 漱阳忙道:“云雁小心些, 近些日天干物燥的, 这烛火若是碰到那纱幕, 咱们可都要完了。” 余云雁一脸歉意, 忙道:“我知错了, 漱阳姐姐。” 漱阳喃喃道;“不过说来也是,怎么近些日子就不下雨呢?” 随后嘱咐道:“咱们殿里可要警醒着些,火烛都盯紧些。” 余云雁闻言点了点头。 入了夜,风声呼啸,一份卷轴被抛至王铎宅院中, 宅院的女使本是想收了院中晾晒的衣裳, 却不料见院中石板上赫然落了一物。 她忙上前拾起将卷轴打开来,只见上面明晃晃书着七字,然她不识字, 实是看不懂。 便抱着衣裳,将卷轴拿到屋去交给姜娘子。 女使见风愈来愈大, 将门闩紧了,随后将衣衫叠后搁置好。 便拿着卷轴与姜氏道:“娘子,我方收衣裳的时候见院子里落了这个, 我看不懂,您瞧瞧这是什么字。” 姜娘子点了点头, 随后接了过来。 将卷轴展开, 瞧清上面的字后,神色骤然凝重, 她问道:“这是落在咱们院子里的?” 女使不解姜氏缘何如此神情,只好点了点头,随后道:“娘子,这卷轴有什么不妥么?” 姜氏忙道:“并无不妥,只不过是寻常字轴罢了,不值当什么的,今日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女使在王铎家做伙计已久,见姜氏如此说,便亦明了几分,今日之事就当未发生过。 女使点了点头。 姜氏浅笑,随后拿着卷轴往王铎书房去了。 烛火旁,男子低首咳了几声,面容上添了几分病态。只见他在一封密信上落墨几笔,随后实因身子的不适,再落不下笔。 终是不中用了。 他的身子,已然是撑不住多时了。 不然,也不会将那兵权归于齐珩。 男子长叹了口气,随后见烛火晃了些许,只见女子悄然推开了门。 门开入了一丝冷风,王铎不由得低咳了几声。姜氏忙上前去,扶住他的身子,稍带泣声道:“郎君。” 王铎强撑起精神,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我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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