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白氏被他如此说,已然不能冷静。 作势要上前动手,还未触及江宁刺史的袍角,便被金吾卫扣住。 齐珩怒道:“放肆!” 江式微在屏风后轻轻摇头。 应白氏太情急了。 光御前动手这一罪,便可论她死罪。 “陛下,御前动手形同谋刺,此贼妇当着您的面便敢如此,品性一看便知,这卖女之事并非无可能,臣斗胆请命定这贼妇大逆犯上之罪、御前失礼之罪、诬告官吏之罪、谋杀朝臣之罪。” 江宁刺史一席话,句句提罪,句句死罪。 更兼他有字据在先,应白氏动手在后。 应白氏实是辩驳不得。 毕竟一个是民妇,一个是天子之臣,江宁郡最高长官。 该信谁,一目了然。 “先羁押起来。”齐珩沉声道。 白义扬了扬手,金吾卫将应白氏拉了下去。 齐珩未立刻定罪,江宁刺史有些失望。 然天子决策,他置喙不得。 毕竟齐珩真要动他,并非难事。 “刺史,也先别回去。”齐珩抬眼看向江宁刺史。 “就在行宫住两日,算是对你这些年勤勤恳恳的奖赏。”齐珩笑道。 江宁刺史忙俯首道:“蒙陛下青眼高看,这是臣身为人臣,应尽之事,臣不敢居尺寸之功,更不敢领圣赏。” “朕既说你有功,你便有功,别辜负朕。”齐珩离开了位置,俯身拍了拍他的肩头。 江宁刺史只能看见那空着的高位,屏风后似有似无的女子身影。 他未看到齐珩的眸色甚冷。 冷得彻骨。
第063章 江上清歌(六) 寝殿内, 江锦书拿着那玻璃灯盏凑近江宁刺史呈上来的字据,认真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其中内容是三份口供,是广德县三处娼家的假母的口供。 里面言及应白氏曾多次在这三家商讨欲卖女入娼, 只是最后因应白氏不满意价钱而不了了之。 “这口供看着像是真的。”江锦书道。 “这纸和这字确实是真的。”齐明之沉声道。 “那这么说, 确实是应白氏卖女在先, 江宁刺史也是为了保护那女子。” “可是这也说不通啊, 她若一心卖女, 又何必非要致县尉于死地?” “谋刺朝廷命官, 是赤族之罪,她没有必要。”江锦书看向齐明之缓缓道。 “是啊,没有必要。” 齐明之攥住那黄纸,喃喃道。 “这口供会不会是故意安排的?”江锦书道。 “故意安排?按理说不会,三处娼家都算得广德县有名的, 能到这种地步背后的东家不会太差, 江宁刺史虽是郡中首长,但还不够格,何况这口供是几年前便备好的, 太缜密,为了一个女子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齐明之看向她, 冷静地分析。 江锦书倒是没有头绪了,只转过身赖在齐珩的怀里。 只见白义在门外禀告,齐珩应了声后, 他便捧着一个小木盒入来,江锦书从齐珩的怀里挣脱开, 端正了衣冠。 齐珩打开了木盒, 拿出里面的纸张。 “这是臣查到的江平楼与官吏的往来情况。” 齐珩翻了翻纸张,有些气笑了:“去江平楼做宴吃饭还要走朝廷的钱, 这帮蠹虫。” “这些官吏多出自江南士族,士族之人自是如此。” 江锦书听此话只当未听到,默默地坐在一旁饮茶。 “陛下,臣还有一事要禀。”白义道。 “说吧。” “江平楼失火一案,罹难者二十三人,其中对照了衣样布料,可确定罹难之人中有十八名是舞姬,臣细访了曾去过江平楼的百姓,一一对照,舞姬之中有一人并未葬身大火。” “那人名尹意,十七左右。”白义垂眸道。 “这么说,舞姬之中还有人活着。”江锦书看向白义,轻声道。 白义点了点头。 “你让金吾卫暗地去寻,别让人发觉了。” 白义俯身领命,临去前不经意地冷瞥了江锦书一眼。 江锦书自是看到了,悄悄拽了拽齐明之的袍袖,低声道:“我怎么觉着白义这么看不上我呢?” 齐明之将视线从纸张上挪开,笑着看她:“你还能看出来,那倒还不傻。” 齐明之揉了揉她的头,江锦书道:“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红颜祸水似的。” “他是不是觉得我蛊惑了你。” 齐明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能是。” 江锦书捶了他一下,齐明之抓住她的手反笑道:“毕竟也不知是谁昨夜非拉着我,要与我探讨《高唐赋》,又一口一个六郎的唤着,不光如此,你还亲我,解我的衣服,抱着我胡作非为...” 见齐明之说得越来越露.骨,江锦书忙掩住他的嘴。 “你别说了。”江锦书的脸已然红透了。 “嗯,不说了。”齐明之拉住她掩着自己的那只手,将她往自己的怀中带着。 齐明之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发顶,轻声道:“白义跟我数年,虽名为君臣,实则手足,他是太过关心我,所以对你有提防之心,不过你放心,他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江锦书靠在他的怀里,随意摆弄着他的手掌。 在他掌心画下一笔又一笔,齐明之的手心被她弄得有些发痒。 “你身上还疼吗?” 江锦书用手掩面,声音低得很,“有点。” 齐明之打横抱着她,走向床榻,伸出手要掀起她的裙子,江锦书见状忙抓住他的手:“别...” “我有些怕...” 齐明之知道她是误会了,解释道:“我拿药了。” 说罢从怀中拿出两个小瓷瓶,一个是红色的,一个是黄色的。 齐明之将红色的瓶子递给她,轻声道:“你自己上药还是我帮你?” 见江锦书不出声,齐珩便解了她的裙子。 片刻后,江锦书换了衣衫,缩在床榻的最里面。 明明是夏夜,她却牢牢裹着身上的被子。 也不知是在防谁。 齐珩凑近,试探道:“锦书,说实话,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昨夜与他的亲近。 江锦书转过身,看他神情认真而小心,想到他的过去,心头一酸,捧着他的脸,轻声道:“没有。” “我从来不后悔与你的亲密,我只是有点害怕。” 齐明之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拨开她额前的发丝,低头吻了吻。 “我会对你好的,请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是信你的,我一直都是信你的。” 江锦书抱着他的脖子,温声道。 “只是我总会害怕失去,我怕有一天你,阿娘、阿耶、兄长你们都不要我了,那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锦书躺在他的怀里,轻声泣道。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怕你以后身边有很多女人,你就忘了我,阿娘又不喜欢我了...” 自从昨夜之后,这种不安感一直焦灼着她,要将她吞噬。 齐明之抱她抱得愈紧,轻声哄着:“不会的,我只要你一个人,我们都不会不要你的,我们都在爱你啊。” 江锦书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脸上还挂着泪水。 “我给你拿个热帕子,你擦擦脸,好不好?”齐明之看见她的泪珠,心中不禁发疼。 怪他,是他对她还不够好,才让她如此患得患失。 齐明之一点点拭去她的泪珠,一直哄到她睡着了为止。 看着女子柔和的睡颜,他才敢放心离开床榻。 江锦书的不安与忧心,他知道。 终究还是因为他与东昌公主的嫌隙。 江平楼一案,背后难免没有士族做推手,一旦他要动士族,那便真的与东昌公主走到了对立面。 她一个人,在宫里确实难过。 若是东昌公主肯放手,他为了江锦书,可以做出让步。 别宫的一小殿宇内,门口有金吾卫把守,江宁刺史踱来踱去,心中有些不安。 长安那边已然给他回了信,那人做好了一切准备。 字据是假的,口供也是假的。 只有那人的权势是真的。 他所做的,所说的,仅仅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 一旦天子知晓了真相,他便只能将所有罪责一并咽下。 否则,那人动动手指,他全家便灰飞烟灭。 江宁刺史无奈地叹了口气,齐珩明着说是奖赏,可他却是心里明白,这分明是软禁,门外金吾卫把守,传信息是不能了。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那个叫尹意的女子无声无息地消失于这世上。 * 江锦书醒后又恢复了温和从容的样子,仿佛昨夜缩在齐明之怀中哭诉的不是她,一早儿便若无其事地看着江平楼近些年用于修葺的账目。 江平楼的东家是兰陵萧氏的一个旁支子弟。 她看了账目,二年内修葺了不下十次。 可谓靡费到顶。 毕竟大明宫修得都没有江平楼修得勤。 “开间酒楼是真的能发家啊。”江锦书感慨道。 “毕竟官府都去那里备宴,有这么个标杆,别人能不去么?”齐明之讽笑道。 “可惜没有什么实质证据,要不然真想把那些官吏都抓起来挨个鞫问,到底这江平楼有什么迷魂汤,让他们一个个儿趋之若鹜。” “是女子。”江锦书失神道。 “光看应白氏的女儿便已然能看出,江平楼的舞姬都是绝色佳人。” “绝色.女子在身侧,自然没有人能拒绝。”齐珩轻声道。 “能将这么多貌美的女孩子聚到一起,也是不容易。”江锦书无意道。 “可,一个旁支子弟便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吗?若是有官府的人做帮手呢?”江锦书突然看向齐珩。 “陛下,臣不辱使命,尹意找到了。”白义在殿外高声道。 齐珩看向下位跪伏的女子,多日逃难,衣衫已然破旧,面色枯黄,全然看不到当初的模样。 “给这位姑娘拿些水和点心。”齐珩道。 尹意腹中饥饿不堪,见到糕点,便抓着直接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江锦书看她如此吃,欲言又止。 待一碟糕点全部用尽,齐珩才道:“尹意,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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