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容琰没回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盛疏垂下头,嘴唇紧抿,下意识得用左手食指来回抠右手的虎口。 “韩东怎么还不回来?” 山间幽静,秋虫的啾鸣声,和树叶晃动的簌簌声特别明显。 由于童年时的一段遭遇,屠鸾很怕在山上过夜,过度的安静总让她心神不宁,下意识得留意起屋外的动静。除了一些虫鸣和风声,她还听见一些人声,抬头看一眼窗边,杂乱的脚步声混着几名寺僧的话语声传入耳膜,火光照亮了窗纸。 十岁那年的记忆乍然袭上脑海,屠鸾呼吸渐渐急促,脸色也白得吓人,她霍然站起,就要冲过去开窗户。 容琰留意到她的不对劲,及时拽住她的胳膊,发觉她身子抖得厉害。“屠小姐!” 屠鸾满脸惊惶,怔怔看着他,“世子,山匪来了,再不逃就没命了!” 她惊慌失措的神情让容琰隐隐有了猜测,急忙安抚道,“这一带一向很太平,不会有山匪,你先坐下来,我去看。” 盛疏经历过马胜坤的阻截,第一反应就是马胜坤追来了,在枕侧找到自己的短刀,气势汹汹地起身下床,“我去宰了那瘟货!” 身边这个还没安抚好,又来一个! 容琰一个头两个大,一手拉屠鸾,另外一只手在盛疏经过身边时飞快伸出牢牢拽住她的手腕,情况紧急,语气不由有些冲。“就算你能以一当十,解决掉姓马的和他的狗腿子,寺庙中百余名僧人怎么办?你也打算杀人灭口吗?” 容琰这一句话成功摁下了盛疏的冲动。 “你们两个把这道门给我守好了,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屋内三人同时辨出了这声音,果真是马胜坤。 得知来的不是山匪,屠鸾反而冷静了下来。这间屋子有两扇窗,一扇对着院子,另外一扇朝山开,就算盛疏身手不错,翻窗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但若马胜坤早就派人过去守株待兔,盛疏岂不是自投罗网? 终归是不稳妥。 翻窗不稳妥,那就想办法不让马盛坤进门来搜! 屠鸾心下刚有了主意,一抬眼,忽然撞上容琰的目光。 她坦坦荡荡得同他对视,微微笑起来,“我不怕他!” 右侧的木梯年久失修,被人踩得咯吱作响,屠鸾轻轻将他推向门口,“再不出去,人就要闯进来了。” 容琰再不犹豫,开门走出去,顺手一带,门再度关上,一条缝隙都没留下。 “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温和有礼。 屠鸾回过身,把怒气冲冲的盛疏往床的位置推,“你躲到床底下去!” 盛疏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按捺住脾气,听话得躲进床底。 屠鸾深吸一口气,抬手解开领口处的三粒盘扣后重新系上,故意扣错两颗,然后猫着步子走到门口。 容琰见到马胜坤,最初表现出了一丝惊讶,神色很快恢复如初,不紧不慢得说道,“马公子怎么也上寺里来了?” 跟随马胜坤上山的还是原来那八个人,两个守住院门,两个跟在他身后,还有四个去向不明。两个僧人追在背后,焦急得看着三个人手上的火把。 马胜坤敷衍得行礼,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在下缉拿朝廷钦犯,追到灵觉寺附近人就不在了,整座寺院就只有世子的寝房没有搜过,劳世子通融通融,让我的两名属下进屋搜寻。” “追捕朝廷钦犯不是刑部的事?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我不在王府的这一月里,令尊为马公子谋了刑部的差事?”容琰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马盛坤的腰部,刑部中人会随身携带腰牌,而那里除了一根银腰带,空空如也。 马胜坤文不成武不就,也没有一官半职在身,被容琰这么一说,底气顿时不那么足了。“不是刑部的人,就不能帮着抓捕钦犯了?” 山上风大,秋风一起,三只火把齐齐熄灭,只留檐下那盏风灯照明。 马胜坤自觉气焰也随火光一起灭掉了,眼珠子用力鼓起,高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火把点起来。” 站在最末的灰衣僧人焦急得挥舞双手,说话有点磕巴,“不……不能点……不能点啊!” 另外一个僧人见侍卫摸出了打火石,急得扑上前去,想要抢下打火石,那侍卫勃然大怒,反手一捎,僧人就被抡出去多远。说话结巴的僧人忙去扶他,侧过脸,容琰才看见他的颧骨处有一道乌青。 容琰目光冷凝,“我不管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管好你的手下,不要脏了我住的地方。还有!灵觉寺是皇家寺庙,寺门口的牌匾还是太-宗皇帝亲题的字,陛下每年清明都会亲自前来此处祭祖。你带着你的狗腿子跑来佛门重地撒野便罢了,还枉顾寺规在小风天里点明火,火没长眼睛,烧了屋舍大不了重新修,要是烧掉了藏经阁中的经书古籍,马公子,你自己掂量掂量,会是什么后果!” 马胜坤还没嚣张够本,反被容琰压了一头,两名侍卫也被吓得赶紧收回了打火石。 马胜坤心底的邪火烧得更旺,强忍怒气,“怪在下思虑不周,多谢世子提醒。但世子的寝房我们还是要搜的。” 容琰挑起眼尾,在昏暗的灯光下,淡定得扫了马胜坤一眼。 马胜坤和他的目光对上,身子不由一震。 容琰身上的贵胄之气仿佛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不生气的时候如春风化雨,一副谦谦君子相。一动怒,眼神就不自觉流露出一股狠厉。 人人都说北胜世子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更像早逝的北胜王妃,和北胜王半点都不像,马胜坤第一次对这个说法产生了怀疑。 “你想干什么?” 马胜坤被他一个眼神吓得失了阵脚,容琰却微微笑了起来。“我能干什么?若是来的是刑部的人,我自然二话不说,配合行事。马公子既不是刑部中人,又没有搜捕文书,一来就要搜房,搞得我房里真的藏了朝廷钦犯一样。若这不是在灵觉寺,而是在北胜王府,马公子也敢堂而皇之带人闯进门来搜吗?” “你!”马胜坤怒目而视。
第43章 容琰却不紧不慢得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马公子稍安勿躁,我也没说不配合。你要搜,总要让我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吧!你整出这么大一番阵仗,我还不知道你要搜的朝廷钦犯到底是谁!” 马盛坤被容琰两次质问打得找不着北,这会儿容琰问到,他才想起来为什么自己一开始时能这么理直气壮。想至此,他不由抬高下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盛威通敌叛国,盛疏身为他的独女,同样是死罪,我知道世子与她交好,只要世子肯主动将人交出来,我保证,刑部问起来,我就说是她藏在寺里被我搜了出来,世子绝对不会受到半分牵连。” 容琰脸上笑意收尽,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之色,“你说盛将军通敌?可有证据?” “当然!”马盛坤刚吐出两个字,就被容琰打断。 “马公子想好了再说,污蔑肱骨重臣也是重罪。” 马胜坤冷笑,“南烈丞相在信中许盛威万户侯,那封密信都已经被呈送到陛下面前了,还不算证据吗?” “这么说,盛将军的罪名还没定下来,马公子就已经迫不及待要替刑部抓他的家眷了?” “我”马盛坤接连被容琰问得语塞,气得连连抽气。 容琰不等他反应,继续道,“大熠刚要征讨南烈,盛将军就这么巧得被搜出了通敌的密信,谁都知道南烈屡犯我国边境,盛将军镇守西南,从未让南烈讨到好处。南烈的君臣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焉知这一次的事不是南烈的反间计?此事牵连甚广,讨伐南烈又迫在眉睫,陛下会做何打算,谁都不敢猜。马公子替刑部越俎代庖便罢了,可别越过了陛下去。” 从开始到现在,不仅没讨到好处,还被对方一次接一次得扣罪名,马胜坤恼羞成怒,“盛威人都找不到了,还打什么仗?世子三番两次得给我扣帽子,无非就是想阻挠我搜房,莫不是盛疏就藏在里面?” 盛威人找不到了! 容琰心里一惊,人在的话还能辩解三分,人不在,那便是死无对证,好毒的心计! 话已经套了个七七八八,形势紧迫,容琰也懒得再同马胜坤虚与委蛇,脸色说变就变。“本世子与盛疏交好,就一定会窝藏她?马公子一直想与盛家缔结姻亲,若盛疏松口,说不定现在盛马两家早已是一家人,这难道不比我和盛疏的关系亲?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马公子这么急切得想找到盛疏,是为了偷偷将她藏起来?” “你!”马盛坤气得差点将后牙槽咬碎。 藏在床底下的盛疏听说父亲行踪不明,不知该喜该忧。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胳膊都麻了,她难受得侧了侧身,床下空间太逼仄,一不小心胳膊肘就撞上了床板。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撞出的动静听起来就特别明显。 盛疏暗道糟糕! 马胜坤听见屋内的动静,脸上绽出喜色,“世子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不等容琰拦阻,暴力得将他撞开,一脚踹开房门。 “呀!”门内传来一声娇滴滴的惊呼。 屋内没点灯,马盛坤没看清那人样貌,只从身形判断是个女子,于是自发得认定就是盛疏。捏住她纤细的腕骨,粗鲁得将人拖到门外。 “世子还有什么话可说?” 容琰看了看被马胜坤拽住的人,悠悠叹了口气,“既然被马公子撞见了,我自然是无话可说,只希望马公子能替我二人保密,不要说出去。屠小姐一介女子,半夜三更不回家,与人在寺中私会,传出去,定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的。马公子难得进一趟寺庙,在佛祖的地盘上,也积一积嘴德,来世定有福报!” “屠……屠小姐”马胜坤被容琰弄得一头雾水,回头一看,惊讶得瞪大眼睛,“怎么是你?” 屠鸾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袍,领口三颗盘扣就扣错了两颗,头发显得有些凌乱。她用力挣开马盛坤的手,娇嗔道,“马公子不必这么一直拽着我吧!” 马胜坤赶紧松手,看了看容琰,又看了看屠鸾,“你……你们!” 随后,冷笑一声,“枉锡远兄对屠小姐一往情深,屠小姐却与人深夜私会暗通款曲,良心不会痛吗?” 屠鸾拿袖子擦着被他拽过的地方,“我与徐公子明里无婚约,暗里无私情,马公子可以说我德行有亏,但不能说我对不起他。” 马盛坤与徐锡远私交其实没有多好,但臭味相投,喝花酒的时候遇见过几次,好几次喝醉了酒,扬言等把屠鸾娶到手了,一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前两天一起喝酒的时候还在说徐少卿已经去和屠郎中说了两人的婚事,要不了多久,屠鸾就要嫁进他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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