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盂兰盆节了吗?”邺兰朵低声沉吟,看过太多变迁的眼盈满沧桑。 这个样子的邺兰朵总让盛疏想到七老八十的耄耋老人,可她今年也不过四十出头。盛疏心念一转,“王后随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也是孤独。” “我如何能出宫?”邺兰朵已经太多年没出宫了,都快忘记宫外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没什么不能的”,盛疏怂恿她,“您换身宫女的装束,藏在我出宫的马车里,他们不会查验的。” 邺兰朵被她大胆的提议惊呆了,直视她半晌,“这怎么……也不是不可以……” 邺兰朵嘱咐依努缇,如若有人来问,就说自己今夜身子不爽利,早早歇下了。变装后便随盛疏出了宫,一路顺遂,没有突发变故。 王城的主街上,游人如梭,人语笑声一浪接一浪。 邺兰朵太久没有参与过这样的热闹,看什么都很新鲜,脸上始终挂着笑。盛疏也被气氛感染,不拿她当长辈,像带着一个同龄的玩伴,看到好吃好玩儿的都要给邺兰朵买。街口有人放烟花,可惜焰筒太小,没放两下,焰火就熄了。邺兰朵手上抓着一个烤饵块,呆呆凝望着方才亮起焰火的方向,等了半晌,她眼中的光倏然黯淡,垂头发现手上的烤饵块已经凉了。 邺兰朵本想说她有些累,想回去休息了,未来得及开口,盛疏突然一把扯过她手里凉掉的烤饵块,转而塞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油豆腐过去,“王后,您尝尝这个,闻着不咋滴,吃起来香得很。” 豆腐只有几块,汤汁却足有半碗,混有糟辣子、香菜、折耳根。 邺兰朵本来肚子已经饱了,一看盛疏塞过来的是少女时期最喜欢的小吃,又忍不住用竹签扎了一块送入嘴里,竟然还是当年的味道。 盛疏拉她在小吃摊前坐下,和她分食那一碗油豆腐,辣得鼻头冒汗。 “王后,等会岷河上也会放烟花!” 一簇亮光在邺兰朵眼睛里燃起来,“真的?” 盛疏心道:果然是因为这个才情绪不对的。 “真的,我听这附近的人说的。”岷河上不会放烟花,但她刚刚趁买油豆腐的间隙打听到了卖烟花的地方。 吃完油豆腐,盛疏把邺兰朵拉到岷河边上,岷河中已经汇聚了成千上万盏水灯,顺着水流的方向飘然远去。 “王后,您在这里等等我,我去问问什么时候放。” “好!”邺兰朵没有起疑心。 盛疏还是不放心,又折回来叮嘱这里人多,让她一定不要乱走。 精明能干的邺兰朵第一次被人当作小孩子对待,心情极端复杂。 盛疏扎进人流,向路人打听卖烟花的铺子,赶过去时,老板正打算关门,烟花在狄羌是个稀罕玩意儿,叫价奇高。盛疏把钱袋里剩下的钱都倒出来,还是不够买下那个叫“荣耀秋菊”的大焰筒。 盛疏一咬牙将严倦送她的一只金手镯抵给了老板,才勉强凑够买“荣耀秋菊”的钱。抱着焰筒出门,盛疏又将耳环抵给一个街边乞讨的小男孩,让他帮忙点燃引线。 盛疏刚回到邺兰朵身边,硕大一朵金菊绽放在夜空中。轰鸣声一声一声响起,邺兰朵仰头望向空中,缤纷的光焰照亮了她的脸,璀璨星光落入眼中,点亮了早就黯淡不堪的回忆。她一头扎进年轻时的回忆里,喃喃说道,“和十五岁看的那场一模一样,我就是在这里遇上子缨父亲的。” 他称自己丈夫为“子缨父亲”,而不是“王”。 时过境迁,有人苦守旧情的余温,折腾得精疲力尽也不肯放手。有人沉湎于声色犬马,早就习惯了新人换旧人。 桥那头传来惊呼,有人跨过岁月,越过喧嚣,从人声鼎沸处缓缓走来。 邺兰朵有一瞬的怔仲,以为是回忆里的那个人来了,喃喃唤了声“阿蠡!” 邺兰朵初识严倦父亲时,他还只是不受重视的公子蠡。 “母亲!”等严倦的脸在眼前变得清晰起来,邺兰朵听见了梦碎的声音。“我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没有一处像我。” 人群里爆出惊呼,“那是邺王后吗?” 焰火也燃到了尾声。 严倦不顾周遭人的注视,执起邺兰朵的手,“大熠的女子和丈夫过得不顺,就会同夫家合离。大熠的公主更是逍遥,和驸马两看相厌后,就会到处搜罗面首让自己开心。男人有风流的权利,女人也可以去寻能令自己高兴的消遣,两不相误。” 剩下的话不宜让旁人听去,严倦倾身凑到邺兰朵耳畔,压低声音道,“母亲,不过是一个风流成性的男人,待儿子继任狄羌,也帮你搜罗十个八个合你心意的男子养在后宫里,如何?” 邺兰朵被他逗笑了,“你明知道母亲不会这么做” 随后瞥一眼一旁安静站着的盛疏,转回目光,轻笑道,“这点,你像我,不像你父亲。” 盛疏离得近,耳朵又好使,严倦说给邺兰朵的悄悄话她听了个大概,也跟着凑过去,没心没肺地小声附和,“士之耽兮不可脱也,女之耽兮犹可脱也,严倦说的对,惹你不高兴了,就扔了不要了,重新找个新的,怎么高兴怎么来。” 邺兰朵心中的阴霾一瞬散开,心境拨云见日,终得清明。 今夜岷河周围许多人都认出了邺兰朵,风声传进王宫也是迟早的事,邺兰朵干脆就宿在严倦在宫外的别苑中,不打算趁夜回宫。 严倦亲自将邺兰朵送到房间门口,邺兰朵推开门,转身对严倦道,“明日起,不用每日让盛疏进宫请安了。” 严倦桃花眼里惊讶一闪而逝,随后笑起来,“不用让她学规矩了?” 听出他的调侃,邺兰朵也低头笑了笑,“我入宫太久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像她一样明媚耀眼的人了。” “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曾有过至纯至性的少年时,从一脚踏进后宫那一刻开始,纯净的心性就会被算计、背叛、日复一日的空虚给磨成灰烬,盛疏也会经历那一天,可我还是希望,那一天能来得晚一些。” “她永远不会经历那一天。” 邺兰朵的话拂开了严倦心上的迷雾,他在一瞬间开悟,“我一直不知道为何会动心,经母亲这么一提,似乎找到了答案。” 盛疏很贴心地等在回廊拐角,严倦看见她的时候,她正低头专心地用脚在地上画圆圈。发觉严倦来了,她抬起头,“王后睡了?” “睡了!”邺兰朵房间里的琉璃灯已经熄灭。 盛疏一脸苦恼,“刚刚街上那么多人认出了王后,昭明夫人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又要在你家老头子那儿吹枕头风了。” 严倦抬手抚平她额间的褶皱,“不知道是不是你担心的事情太多,最近看着沧桑了不少。” 盛疏气得一把拍下他的手,“你还比我老呢!我没嫌弃你你倒先嫌弃起我来了。” 严倦笑着勾住她的腰,带着她走出回廊,来到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刚刚那句谁教你的?” “哪句?”盛疏不明所以。 “士之耽兮” 严倦一提醒,盛疏就想起来了,她长长得“哦”了一声,一脸骄傲,“屠鸾说的,怎么啦?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有学识?” 严倦被她的爱娇模样逗笑,捏着她鼻子摇了摇,“背反了。” 盛疏不耐烦地拽下他的手,不明白他怎么老喜欢动手动脚,“你管我背没背反,有道理就行!” 严倦手又伸过来想搂她的腰,盛疏嬉笑一声,往前跑去,严倦搂了个空。 月光皎皎,玉骨冰肌的昙花悄然吐蕊,绽出一脉冷香。 盛疏上身着月白短衫,下身穿一条草绿色的百褶裙,腰上系一条水红细丝绦,腰肢盈盈一握。背着手,沿着蜿蜒小径在前慢慢走,时不时跳一下。 严倦不再追,随着她的节奏慢慢跟在后面。“狄羌的风俗吃食都与大熠不同,会不会不习惯?” 盛疏数着脚下踩过的鹅卵石,被严倦一打岔,一下子忘记自己数到哪儿了。她努了努嘴,转过身,面对严倦,倒着走路。 “没什么不习惯的,我又不挑食。” 大熠是她的来处,狄羌是她的归宿,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此心安处。
第101章 严倦盛疏婚后小甜饼 严倦与盛疏婚后的第二年,大熠便彻底与北戎撕破脸皮。 大国之间的战争,势必要扇动一阵飓风,其余诸国,有观望的,有支持的,有暗中使小动作的,局势混乱不堪。 狄羌扩充疆土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严倦不会放过, 他与容琰签订盟约,利用他三寸不烂之舌扇动北戎周边小国使坏,同时,他也在苦心思虑,两国交战,如何从中获利更大。 容琰亲自扶持起来的小皇帝非等闲,在大熤坑了北胜王府,即便私下有盟约在,容琰也对他处处防备。 和聪明人打交道免不得要多费心思,心有侧重,不得不忽略他的新婚妻子。 狄羌王急于让严倦有子嗣,这当口不能让严倦分心,催生的压力便给到了盛疏。 “眼下,他有正事要做,怎能因为这种事让他分心?” 嫁给严倦后,盛疏的脾气收敛不少,耐着性子应付宫里那些不怀好意的妃子, 这些女人逮着机会就挑唆狄羌王给严倦纳侧妃。 狄羌王新纳的妃子笑嘻嘻道,“子嗣也是要紧事,长公子忙不过来,你就将就他,主动一些。” 盛疏在心里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你就直说让我主动去睡他不就完了。 最后还是邺兰朵出面帮她解了围。 “子缨眼下做的事容不得他分心,至于子嗣,子缨尚年轻,过两年再担心也不迟。” 把几个妃子打发走,邺兰朵看着发怔的盛疏,“子缨眼下分身乏术,冷落了你,你多担待。” 知子莫若母。 成家立业两不耽误,孰轻孰重,子缨心下都有考量,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子缨与盛疏注定不能像寻常夫妻一般,时时腻在一处。 “母亲,他现在应该在殷周吧?” 严倦容貌招摇,若不是有心藏匿,行过之处必成焦点。 就算是知晓长公子已成婚,狄羌的迷妹们仍未放弃关注,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知道严倦的动向,盛疏一直感慨不把她们培养成探子太可惜了。 邺兰朵轻拍她的手背,“是在殷周,母亲知你挂念他,你再等等,应该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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