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一切还不明朗,解冤司的人凭着威名,才将人暂时吓唬住了,可若是一旦将他们逼到绝境,引起恐慌,才更要命。 “柒统领,您这是何必?这怪病谁也不知是何来头,您贸然进去,万一这病是个要紧的,整个命都没了。” 那人的声音越说越小,然而在看见有人想攀着围墙爬出来,却被柒鸢用石子打下来时,他便沉默了。 待石田忙完了柒鸢交代的差使,回来一见自家头儿竟然不见了,急得脸色煞白。 “柒统领人呢?” 解冤司的同僚指了一下被困住的高墙。 石田一下子便呆住了。 高墙里柒鸢听见石田天塌了似的喊叫,捂了一下额头,镇定道:“我没事,这几日你在外头守着,安大人一回来便将此事呈报上去,请太医过来诊治,这几日的吃食、药材都要看紧。” 石田一一记下。 柒鸢说到最后,忽的沉默了一下,“你若是得了空,我在解冤司办差的木柜中放了一张袖箭的小图,我答应要给他一个惊喜,你请工匠做好,然后转交给他。”
第30章 教训 珠翠阁内,素雅温隽的公子慵懒的躺在一张小榻上,一面用竹扇打扇,一面往嘴巴里丢进一颗鲜嫩可口的樱桃。 他身边以纨绔之名在京中立身的小郡王将发丝高高束起,撸起袖子,任劳任怨的埋首在半人高的账册里。 尘卿捻了一颗樱桃,心里想着用什么法子将这宫中御赐的玩意给柒鸢备上一些。 阿鸢生在肃州,入眼皆是荒漠,鲜少见过这种果子,他为大齐鞠躬尽瘁数十年,御赐之物一向任其索求,好不容易有了入了眼的东西,此刻只想心心念念留给阿鸢。 小郡王半晌没听见堂兄说话,自己本身又是个话唠的性子,忍不住没话找话:“堂兄,从庄子里带的东西你给各家夫人分过了么?” 尘卿惬意的姿势陡然停住,微微惊诧,“说起此事,倒真令人大开眼界,解冤司那些统领的家眷我曾见过几面,皆是温婉可人之辈,没想到看着端庄贤淑,碎嘴的功夫却有些根底。” 小郡王来了精神,“堂兄可是听见什么入不得耳的话?” 尘卿看了来劲的小郡王一眼,但他自己心中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如实说道:“岂止是不入耳,若是唇舌可以杀人,而我恰恰是一个普通琴师,那些人的话就要犯了杀孽。” 小郡王支起了耳朵,殷勤的凑到尘卿身边,给他扇了扇扇子。 尘卿却不怎么介意,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不过是想挤走我,好让她们亲族中适龄的子弟以身代之。” 小郡王恍然大悟,一脸郑重,“她们要是打着这种算盘,堂兄无动于衷,最后怕是真的被人逼成下堂之夫。” 尘卿哂笑,阿鸢才不会看上那些歪瓜裂枣,他这般用心,又生的俊美温柔,待阿鸢百般体贴,阿鸢也不过只是勉强允许了他的接近。 若说有旁人,他可不会相信。 “堂兄,这可不能大意,你可是柒统领正儿八经的夫君,定要拿出正宫的气势,否则那些狂蜂浪蝶涌了进来,万一真出了一个不简单的,那就追悔莫及了。” 小郡王见尘卿平平淡淡的态度,一时无比着急,“堂兄若是在庄子里真的同柒统领成其好事,今日也不会这般被动。” 尘卿的眸子微微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纵容的笑,“心焦又如何?我心中有你堂嫂,便是心焦那也带着甜,谁让我们是生生世世都难舍难分的情分。” 小郡王脸上干笑,心里平静如水,又来了,他怎么以前从来没发现他堂兄还有幼稚的一面。 尘卿满意的在小郡王面上看出一丝苦色,心里有些得意,好心的解释道:“我瞒着身份一事,已经算是伤了你堂嫂的心,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儿郎,怎么舍得强迫心爱之人。” 说到身份尘卿脸上轻松自然的神色褪了下去,清亮温柔的眸子里渐渐染上了一丝阴霾。 尘卿起身,走到窗前看着葱郁的树木,俊秀的面庞难得透出些许紧张,“我以往在朝中的名声如何?” 小郡王撇嘴,心道您出格的事不可少呢,小皇帝龙案上的折子告状的不下百,您心中难道没点数。 然而迎上尘卿带着压迫感的视线,小郡王一怂,张口便道:“堂兄可是大名鼎鼎的南安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待除了云家这个祸害,洗脱了身上的脏水,那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万里挑一的好儿郎。” 尘卿若有所思,在珠翠阁里留了片刻,抱着一匣子冰过的樱桃打道回府。 马车刚行至珠翠个拐角,便见柒鸢那个手下石田沮丧的蹲在药铺门口,面色疲惫,像是随时都能昏倒似的。 而那药铺的老板见他这样,赶苍蝇似的捏着一把扫帚赶人。 尘卿叫人将石田唤了过来,石田想起柒鸢的嘱托,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尘卿细问了几句,三言两语就将情况全都套出来了。 石田说完恨不得咬舌,尘卿面色镇定,当即递给石田一封书信,要他向顾家求药。 石田领了命,知道药材有门,也不敢耽误,连斗笠也忘了带,一路狂奔离去。 石田走后,齐彻犹如一道鬼影一般走了出来,他低眉敛目,不敢去看看自己王爷仿若乌云的面色,听得主子吩咐,连忙飞身往宫内的太医署奔去。 石田在顾家求了药,与尘卿会和之时已经到了午后,到了福康巷子,巷子原本兴隆的铺子紧紧关了起来,要是没了解冤司值守之人,如同孤城无异。 柒鸢在高墙里听见车子载着重物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心底一松。 有药便好,有了药大夫才能对症下药,否则仅以针灸之术,这怪病怕是当真挡不住了。 柒鸢听见石田与值守之人细细的交谈声,耐心等他过来。 过了片刻,一个轻盈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柒鸢猛的一抬头,神色喜怒难辨,“尘卿?是你吗?” 尘卿不掩藏了,低声道:“阿鸢,是我。” “石田这个小子,怎么故意抗令不尊,我分明已经吩咐过,不让他”,柒鸢说到这里,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烦躁,“石田人呢?” 解冤司受百姓供奉,危难之时,为民立命,这是不可推卸之责,可尘卿他只是一个寻常商人,用不着卷入这场灾难。 尘卿的声音变柔了不少,“他怕阿鸢生气,缩在一边不敢过来。” 一向冷淡,从不表露情绪的柒鸢重重的哼了一声。 尘卿觉得惊奇,但还是好声安慰道:“石田忙着张罗已经很辛苦了,城中的铺子半数以上都是云家的,我见到他时,他被药铺的老板赶了出来,风尘仆仆,可怜极了。” 柒鸢不做声了,不再追问,转而问道:“药材筹了几车?”她岔开了话,显然是不再追究的意思。 “五车。” 五车药材也不知够与不够,这病来的古怪,大夫们一筹莫展,不断的试药、换药,在千头万绪里寻出一个合适的方子,怕也不是容易之事。 “阿鸢是在担心药材不够么?听闻宫中已经派了太医过来,有他们相助阿鸢无需多愁。” “太医如何知道福康巷子的事?” “听说是小郡王担心郡王妃,自从在酒楼里听了福康巷子的事,便大为惊惶,寝食难安,专程往宫内递了信。” 柒鸢心里又放松了一些。 尘卿说了一会儿,听见柒鸢被人唤去帮忙,便安安静静的等着,她歇下了,才问道:“阿鸢现在身子如何,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柒鸢声音清脆,“我并无大碍,医师们这几日看诊扎针,揣测这些人是中了毒。这毒毒性不强,却会让人满身生疮,形容可怖。” 尘卿的手不由的攥紧了,“那你?” “我自幼被师父喂了药,寻常毒药侵害不到,莫说是我,几个医师也没有染上怪病,想来这毒也不是无解。” 尘卿彻底放了心,与柒鸢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话,太医们姗姗来迟,不情不愿的被推进了高墙,尘卿忽的意识到什么似的,“阿鸢,若这些人发病之后,解冤司的人没有拦下他们,会发生什么?” 柒鸢后颈忽的一凉。 若解冤司的人没有拦住,这些人会四处逃散,即使这毒不会令人致死,却足够闹的人心惶惶,满城百姓皆染上了病,届时即便是有解药,也是价高者得,而那时拥有药材的人便可大发横财。 云家数月前便已经囤积药材,当时她还觉得不解,如今一切都明了了。 这云家狼子野心,为了造势,竟然连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也做的出来。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入夜后,柒鸢令石田将尘卿送回去,尘卿假意应了下来,每日都在柒鸢歇下的地方给她点驱虫的草药。 柒鸢起初忙昏了头,并未察觉尘卿‘阳奉阴违’,知道有太医满头蚊子包满是抱怨时,她才注意到驱虫草药的事。 这草药的味道与龙泉庄子的没什么分别,柒鸢很快就知道是何人所为。 尘卿虽然柔顺体贴,然而在某些小事上却有着出人意料的坚持,柒鸢也不怎么劝了,放任尘卿留着。 太医乃是天下名医中的佼佼者,果然有几分本事,才到了五日便将方子配了出来。 一直如临大敌的柒鸢终于有了缓口气的功夫,她连日跟着大夫忙前忙后,时常忘了吃东西,全凭着一口气在撑着。 这会儿松了气,不由得有些晕眩。 可是她没有回屋子休息,她知道尘卿一直在高墙外等着她的动静,她不愿意让他担心。 于是柒鸢靠在高墙上,先开口了,“尘卿,这怪病已经稳住了,你不用再担心了,快些回去歇着。” 高墙之外,尘卿踢了一下脚下的泥土,没有回答。 柒鸢又问了,“尘卿,为什么还不离开?你身子骨弱,再撑下去,没准自己先倒下了。” 尘卿听的出柒鸢语气里的虚弱,一时之间心酸无比。 云家所为,他将他们碎尸万段、凌迟一千遍也不为过。 这次是太医解出了方子,倘若没有,以阿鸢的性子,她会耗到最后一刻。 他身为皇族,自小征战,自诩护卫大齐,可是云家缕缕犯乱,出于平衡局势,他不能大刀阔斧与云家拼一场。 昔日云家作乱,出招下作卑鄙总有他来抗,可这一次竟是阿鸢一个小姑娘抗住了云家的毒计。 “尘卿,你怎么了?这几日你一直在夜里忙我点驱虫的草药,没有歇好,现在是不舒服了么?” 尘卿回了神,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声音失落,“阿鸢,我是不是很没有用,明知你在里头受苦,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没有法子救你。” “那还是不用了,你将自己照顾好,已经很好了。高墙里生死难料你若是真进来,万一病倒了,或是被人欺辱了,我怕赶不及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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