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我铺子里的掌柜是理账的好手,他手下也有几个聪明伶俐的伙计,不如让他们来帮忙?” 账虽是公账,经手之人不下十个,也不必费心隐瞒,理账一事,她本就是门外汉,交给尘卿的手下也无妨。 柒鸢想通后,立刻停了笔。 尘卿明白了柒鸢的性子,速速写了一封信,寻了一个眼熟的人,以一两银子为酬劳办妥了此事。 尘卿眼睛亮了几许,一副讨夸的表情,柒鸢回忆着小厮传授的独门秘籍,略微生疏的扯着唇角,“你此次助我良多,有何想要之物?” 尘卿不假思索,像是在脑海中已经想了许多遍似的,“我想阿鸢唤我时换一个称呼。” 柒鸢在心里默念了一遍阿卿,觉得颇为拗口,可是若唤作卿卿,却又不似男儿的名姓。 尘卿大概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思索了一会儿,主动开口,“阿鸢若不知唤什么好,不如唤我阿尘。” 柒鸢轻声唤道:“阿尘?” 她的声音清冷,却极为好听,宛若空谷莺鸣,平平凡凡的两个字,由她口中念出,冷冷清清,若因着一个阿字,多了几丝亲近和撩人。 尘卿眉眼弯弯的应下,像是饮了蜜,心里甜蜜之余,却又有些跃跃欲试偷偷期望着从她口中听到更过分的字眼。 柒鸢完全不能理解尘卿那种甜滋滋的喜悦,总觉得这样太过敷衍了事,又问道:“除了这个,” 柒鸢说到此时,停顿了一下,“阿尘可还有其他想要的。” 尘卿对柒鸢难得的上道有些意外,他缓缓走近柒鸢,垂着脑袋,专注的盯着柒鸢墨色的眸子,“阿鸢今日待我这般好,那我可不可以从阿鸢这里讨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尘卿的声音里染上了一点委屈,“阿鸢日后青云直上,有数不清狂蜂浪蝶投怀送抱,若是我再年长一些,容色不好看了,阿鸢会不会连瞧也不愿瞧我一眼了。” “不会。” “你年老色衰之时,我也垂垂老矣,怎么会生出旁的心思。”柒鸢严谨而又认真的回答道。 “阿鸢的话我自然相信,可是未来的日子很长,会有许多无法预料的变故。”尘卿温软的眸子里带着一丝细哀求,“我知道是我太贪心,可是我太害怕离开阿鸢,阿鸢可否答应,日后要是生了嫌隙,阿鸢可以原谅我一回?” 柒鸢曾听莫婆婆说过,女子成亲之后如果夫郎待她不好,会终日惶惶,尘卿不是女子,却他身子柔弱,需要人怜爱照顾,她素日已经很体谅他,为何他还是这般怯弱惶恐,难道是还不够么? 柒鸢心里翻起惊涛骇浪,面上沉静从容,“我答应你。” 尘卿在她心里既然很特殊,多纵容也不过分,何况他一向温柔体贴,绝不是恃宠而骄的性子。 石田探查完福康巷子的水井前来回禀时,入眼便是自家头儿与她那俊美绝伦的夫君一副浓情蜜意的画面。 尽管两人天造地设、立在一处仿若神仙眷侣,石田可没胆多看。 尘卿知道石田要回禀公务,依依不舍的看了柒鸢一眼便退了出去。趁着这功夫,他可以好好催促铺子的账房先生。 如今他与阿鸢越来越情投意合,万万不能被恼人的杂务烦扰。 今日原本只是试探,没想到真的得到阿鸢的允诺,阿鸢向来一诺千金,有了这个承诺,便是日后身份暴露,也好有个求和的机会。 尘卿一面思索着朝中的局势,一面在巷口徘徊,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金翠阁的账房没等来,却见着一位遮面的女子。 女子在他面前站了有一会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尘卿不想生事,兴致索然的看了女子一眼转身想要。 那女子却跟了上来,“公子是柒统领的夫君?” 尘卿听见柒鸢的名字停住脚步。 女子松了一口气,“小女子乃柒统领的旧相识,早年承蒙柒统领照顾,一直心存感激,今日得见柒统领夫妻和睦,心中甚是欢喜。” 尘卿的身量很高,面容俊美如玉,面上一抹温雅柔和的笑容让他看起来好似庙中供奉的神像,谦恭柔和、仿若神祇。 霍绣晃了一下神,心底的恨意被激荡了起来,她咬了一下唇,克制住嫉妒与仇恨,尽量温婉的道:“我此次过来,没什么其他的用意,只是想告诉公子一些事。” 尘卿神色温柔,瞧着一副宽和好性的样子,眸子里却已经透出不悦。 被人打扰了与娘子亲近,任谁也不会毫无脾气。 霍绣察觉到眼前人的情绪,怕他走开,飞快的说道:“公子可能不知,柒统领与常人不同,她从生下来起,便被当成一个怪物,她这人没有悲喜,就是一块顽石。” “没有人能走进她的心,公子若不想日后受其所害,合该尽早斩断这段孽缘。” 尘卿面上的笑意消失,过于俊美的面容让他显出几丝不可接近的孤傲,“姑娘慎言,我娘子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尘卿不打算与这个疯癫的女子多说,霍绣却不依不饶起来,“公子可曾听过肃州之事?” 肃州之事,尘卿自然有所耳闻,肃州守将护城不力,愧对子民,于城墙之上自尽谢罪,其弟才干过人、临危受命,朝廷见其有勇有谋,令其替兄守城,成为新的守将。 这些与阿鸢有何关系?柒鸢身负绝技,不通世故人情,他一直认为阿鸢是某位高人的徒弟,不染俗事,才养出个冰清玉洁的性子。 他没有怀疑过阿鸢的身份,也从未让人探查阿鸢的过去。这女人这般咄咄逼人,难道阿鸢的过去真的有什么曲折?
第33章 怨怼 尘卿立在胡同里,看见面前的女子面纱上满是恶意的眸子,她仿佛料定了她的话定能蛊惑人心,微微抬着下颌,等着别人步入她设计的陷阱。 他的心中唯有荒唐,这女人到底因何生出错觉,他会为了只言片语怀疑阿鸢。 倘若阿鸢有意隐藏那段过往,他怎么会自作主张掀开她的伤疤。 阿鸢是个有成见的人,他只要陪在阿鸢身边,确保无人能伤她便已够了。 阿鸢不愿坦露心扉,定是有所顾虑,他该好好待她消除她的隐忧,让她信他,甘愿托付真心,才是正理。 求爱一事本就该真心相待,他又怎么会走旁门左道? 尘卿嗤笑了一声,转身离开,霍绣错愕不已,想扯住他的袖子,却被尘卿灵巧的避开。 尘卿没有说什么污言秽语,只是不露痕迹的轻拂了一下衣衫,那姿态像是碰到一只令人心生厌恶却无足轻重的虫子。 “公子当真不想知道柒鸢的真面目?” 霍绣不甘心的喊道,心却狠狠地沉了下去。 柒鸢性子冷若寒冰,从对人嘘寒问暖,在生死关头也只会坚守可笑的公义,致使无辜之人因她枉死。她这样狠绝的人,难道不该孤独终老,为何她的身边总围着那么痴心的男子? 尘卿的身影消失在巷道,她咬牙系好了面纱,环住自己消瘦的身体,身上有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她走了几步,一时不察,猝然摔在地上。 可她没有起身,只是趴在地上,手里用力的握紧碎石,任由手心里浸出血迹。 一年前,肃州被奸人祸乱,奸人以守将弟弟的身份夺权后,对守将的旧部大肆残杀,奸人血洗守将府,副将霍安早有察觉,安排一对儿女早早逃命。 逃亡路上,遇上上香归来的守将之女,乞求一道逃命,守将之女严词拒绝,霍家兄妹劝阻不成,孤身逃命,路遇匪徒,困在土匪之手,被贼人当作奴隶卖往京城。 霍绣性子刚烈,被卖到京中不久便自毁容貌,被主人家毒打之后,卖给一个鳏夫为妻。 那些坎坷的遭遇让她早已经忘记了是非善恶,如今她只知道,若不是守将错信他人,她的家人不会惨死;若柒鸢没有拒绝一道逃亡,她与兄长不会沦为奴隶、潦倒至此。 鲜血自霍绣手中流出,可她毫不在意,眼里恨意翻涌。 柒鸢身怀绝技,武功过人,她要是对他们存有一丝怜悯之心,总能救下她们。 那时守将府已经被血洗,无一人生还,为什么她要为着已死之人,弃了她和阿兄。阿兄明明那么喜欢她。 尘卿铺子里的账房来到福康巷子时,多驾了一辆马车。 伙计忙着将账册往马车上搬,柒鸢叮嘱石田派人继续探查水井,尘卿呆在柒鸢身边,静静的看着柒鸢忙碌。 待将一竿子事交代完后,已是半个时辰后,尘卿终于有机会同柒鸢说起被人拦住之事。 “阿鸢,那人说是旧识,可是我观她与你似乎有旧怨,她可会做伤你之事?” 柒鸢听着尘卿所言,摇了一下头,“我和她之间是有一笔账,你在何处见的她?” “巷口。” 柒鸢沉思了会儿,“你可见过她的真容?” 尘卿心领神会,“阿鸢想找到她?” 柒鸢沉默了许久,终是点了点头。 霍家姐弟在肃州时曾受她庇护,逃命之时她心忧家人安危,未与他们同行,为护他们安危,她已将随身的匕首与短刀相赠,可是如今霍绣满是怨怼,足见并未安然无恙的逃出。 那夜霍绣出现的太匆忙,她心忧福康巷子之事,竟忘了将她留下,霍绣在肃州之时曾唤她一声老大,她理该护着她的。 “阿鸢若是想寻她,我让人画了她的像,派铺子里的人来找。” 柒鸢目露出感激。 尘卿思及那女人口口声声的诅咒,打定主意若是先寻见那女人,得好生敲打一番再放人。 柒鸢与尘卿回府后,府门大开,莫婆婆与阿鸢正站在府门外,客气周到的送客。 柒鸢心中隐约猜到来人的用意,待最后一位客人走后,柒鸢与尘卿下了马车,莫婆婆一脸喜色的走了过来,说来人都是来替她道贺的。 尘卿拿出早已备好的吃食递给柒荨,众人有说有笑的回府落了座,莫婆婆忙着张罗饭菜,柒荨赖在柒鸢怀中不肯下来。 柒鸢考校起柒荨的功课,奈何她自己并非舞文弄墨之人,对阿荨口中的之乎者也一向避之不及,最后只得要尘卿来问。 于是柒荨拿着一个小木凳子坐在尘卿身侧,柒鸢则被莫婆婆拽住了胳膊,偷偷摸摸的问起在龙泉庄子与尘卿的事。 这个疑问自从柒鸢与尘卿二人归京,莫婆婆便一直想问了,只是柒鸢归京之后忙于公务一时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柒鸢见莫婆婆一脸忧色,想到自己在尘卿面前不受控制的脸红心跳,郑重的点了点头。 若无霍绣此言,她以为尘卿只是个她需要讨好适应的人,可现如今,她清楚的感知到她为他跳动的心,她不知那感觉是否是喜欢,可她明白她不想松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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