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鸢察觉到尘卿低落的情绪,一向古井无波的心脏揪紧了一下,可是她冷惯了不知如何安慰人,只能绞尽脑汁的想出那么一番话。 “阿鸢这么害怕我被人欺辱么?”尘卿轻笑了一下,一扫之前的失落,“没想到阿鸢心底这么在乎我啊。” 那种莫名的情绪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柒鸢心跳加快,却不知如何回应,呐呐的道:“是担心。” 尘卿倒没有在意她那几个字眼,好心情的道:“那柒鸢可以快点好起来才行。” “阿鸢好了才能来保护我。” 尘卿说完后,脸上忽然带了一些坏坏的味道,“也许不知是保护,我没有听阿鸢的话,阿鸢生气了,出来之后可以好好教训我呢。” 柒鸢呆住,对尘卿所言不知如何反应。 尘卿却说的兴致勃勃,“我不顾阿鸢的反对,一直留在这里,阿鸢安然无恙后,想起此事,决定给我一个教训,阿鸢会做些什么呢?” “安大人的夫人在夫君犯错后会将他赶出房。” “有的夫人盛怒之下会拧夫君的耳朵。” 尘卿碎碎念了一大通,最后颇为正经的道:“阿鸢好不容易才刚刚在乎我一点,我不想被赶出,阿鸢拧耳朵便好。” 柒鸢被他天花乱坠的想象弄的手足无措,最后索性成了一个闷葫芦,尘卿再念叨,她也不回了。 却说此时云家大房的正堂内,穿着道袍飘然若世外之人的云家家主此时红着脸,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摔了出去,“胡闹,到底是谁将通风报信的人放进去的?” 他的计划本来打算等百姓染病后,先高价卖出一批药材,最后散药博取一个好名声。 云家这一阵子诸事不顺,民间传出不少不利的传闻,他与众位谋士商议许久才商量出这么一个补救的法子。 为了弄出这种虚张声势的怪毒,他给那些稀奇古怪的人前前后后送了不少银子。 若是真让那伙太医查出些什么,他之前筹谋的一切全都毁于一旦。 底下之人颤颤巍巍的回话,“听说是小郡王在茶楼听着此事,害怕那怪病伤了他的郡王妃。” 云家家主一口血堵在胸口,“这个纨绔!他一个好好的郡王,不好好上朝,流连市井做什么?他的郡王府离福康巷子隔了十几条街,哪那么容易染上毒。” 底下之人不敢说话。 云家家主骂了一通,稍微出了口气,可是一想到自己计划岌岌可危,忍不住又骂了一句,“一个乳母生的下贱丫头,也有小郡王那个愚蠢的纨绔才将她当个宝。” 底下之人连声应是。 过了好一会子,云家家主才定下心神,捡起世家的架子,“药铺的药可派人看紧了?” 有太医如何,那毒不是寻常的毒,和大齐的毒药不是一个路数,给他们半年也未必解的出来。 云家家主心下稍安,这时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行礼道:“大人,太医将福康巷子的毒已经解开了。” 云家家主胸口一滞,安慰自己还有药铺,只要药铺在,少赚一点便少赚一点,起码能补一点亏空。 可是很快他的幻想被打破了。 “大人,咱们药铺为了给顾家赔罪,给顾府搬去了不少,这会顾家库房里的药怕是比普通药铺还多。” 云家家主眉头一凝,捂着心口,坐在椅子上,原本胜券在握的神色一下颓靡了下来,黑衣人又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属下来时碰见三爷了,云依依小姐与昌平伯府的亲事定下来了,三爷怕给云小姐的假装不够,会怠慢了昌平伯,所以派人来向大人要银子。” 云家家主想到自己丢失的药材本就是为了云依依,这会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可是一想到昌平伯府,他狠了一下心,还是松了口,“去找管事支银子,三爷要多少,便给多少,不可推脱。” 眼下云家中邪似的节节败退,他不能让昌平伯府这条大鱼也跑了。
第31章 故人 福康巷子高墙里中毒的百姓服药之后,症状好转,身上的脓疮也开始愈合。 怪毒虽然已被遏制,染病之人尚未痊愈前仍会让旁人染病,病者众多,解冤司不可从外抽调人手,高墙内没有染病或是已经痊愈之人便担起了照顾病者之责。 柒鸢给一个年老的妇人涂过药,敏锐的察觉到麦草堆里细碎轻微的响声。 她抿着唇,恍然未觉的离开,随后收敛了脚步,冰寒的眸子毫无波动,素白的手指无声的扣紧了腰间的长剑。 草堆先是安静了片刻,随后探出一个戴着草帽的脑袋,草帽与麦草颜色相近,掩在草堆里,不细看根本察觉不出踪迹,那人似乎感到了疑惑,四处张望时,露出了光洁如玉的下巴。 柒鸢身上的冷意渐消散,心中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他竟然还是进来了,也不知何时闯进来的,素日里身上沾了一丝尘土,都要焚香沐浴一个时辰,如今缩在草堆,浑身乱糟糟的。 她觉得他就像是原本娇养在宫殿的鸟雀,偷偷飞出去玩,弄的浑身狼狈,漂亮的鸟羽染上尘土,变得狼藉不堪。 此刻她想板着面孔好好数落一通,落到那可怜兮兮的神色上,却无奈的张不开口,心里又气又怜惜。 柒鸢这一生中从未有过这般复杂的波动,她只能沉默着,一只手揪住不听话的某人,攥住他苍白的手腕子将人拉到阴凉的地方。 尘卿自知理亏,可怜巴巴的缩着脑袋,手上抓着什么东西,连手背都在紧张的用力。 柒鸢心里的气一下子便消了,“你手上拿的何物?” 尘卿抬起头,小心翼翼,“是珠串,保平安的。这几日没有听见你的声音,我以为你出事了,于是躲在装药的车子来看你。” “进来几日了?” “三日了。” 柒鸢手中的长剑发出一丝长鸣。 他就这么东躲西藏的过了三日?他吃了什么东西,平日歇在何处,又如何躲过解冤司众人的监视。 读出了柒鸢眼底的询问,尘卿轻描淡写,“我来时带了吃食,歇在荒宅内,我还带了些针线过来,准备绣一个荷包。” 柒鸢一脸迷惑,府上的荷包已经塞满整整一个匣子,怎么还要绣什么荷包? 尘卿一脸难色,不愿再答,直到看看柒鸢绝不罢休的眼神,他语气软了下来,“这几日有些人传了一些莫须有的谣言,肆意中伤你我,我便想着做一个香囊,堵住流言。” 柒鸢看见尘卿手中的香囊,针脚故意歪歪扭扭,像是用布随意拼凑而成。 “我不会女工,你绣出来的太精细了。” 柒鸢将香囊拿了过来,就着尘卿缝了一半的香囊,眯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三下五除二将那剩下的一半刺绣飞快的补完了。 “这样她们便看不出破绽了。” 尘卿缭乱的针脚在柒鸢绣的一团黑线里莫名竟然显出几分意境来,似乎是一丛杂乱的荒草里生出一朵秀丽的小花。 尘卿笑容不变的收下丑的人神共愤的香包,用帕子包好,仔细收在身上,随后拿出一个针脚细密平实,绣样精致的香囊,“这个便给你吧,待福康巷子的事了结之后,你我戴上同样的香囊,定能在一众夫人中大杀四方、羡煞旁人。” 柒鸢心安理得的收下香囊,看了一下自己腰间空空如也,思索了片刻,直接将香囊挂了上去。 “既要掩人耳目,现在挂也不早。” 柒鸢在尘卿手中收过不少香囊,虽然他总是信誓旦旦说是亲手所绣,可她并未相信。 这回瞧见他狼狈不堪,还不忘绣香囊,她心底没由来的软的一塌糊涂。 她虽然对绫罗绸缎以及绣样针法一窍不通,可还是觉得这香囊着实好看。 柒鸢招呼了几位太医将自家娇弱俊美而又颇为粘人的夫君安置好,便勤勤恳恳的替百姓换药去了。 天色渐晚,她终于为最后一个伤者换完了药,躺在床上的是位年轻女子,女子看见柒鸢腰间的香囊,艳羡的道:“姑娘腰间的香囊可真精巧,我在绣坊做工,还未见过这样讲究的针法,姑娘可真是心灵手巧。” “此乃夫君所赠。”柒鸢声音平平的道。 “不知这香囊是在哪家铺子得来的?” “是夫君亲手所绣。” 女子惊了一下,面上露出了然的笑容,“姑娘与你夫君一定很恩爱,世上男子经商入仕的多不胜数,愿为女子拿起绣活实在少之又少。” “他一定极为爱重你。” 柒鸢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转身时加快的脚步,泄露出她的些许心绪。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眨眼柒鸢在福康巷子里停留了半月有余,巷子里起初人心惶惶的怪病如今传出去,众人身在其外,只当听话本一般。 痊愈的百姓经此大难,开明了许多,茶余饭后开始念叨起解冤司的旧事,众人凑在一堆,琢磨了许久,惊觉自南安王设立解冤司以来,解冤司竟然默默为了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百姓们不由的疑惑,他们往日到底为何将解冤司看成豺狼虎豹、索命恶鬼? 有人一拍脑袋,清醒了过来,往日他们以云家为重,云家在城内设了不少善堂,加之酒楼里学子论起时政也以云家为尊,久而久之,凡是与云家不对付的便被划成了恶人。 云家的良善与仁慈是从年轻书生口中吹捧出的,解冤司的善恶是他们实实在在亲眼所见,这下孰是孰非,众人心里也有了计较。 福康巷子最后几位病者好转后,高高矗立的墙壁已被解冤司的人打通,巷子经过怪病的洗礼,重现生机。 解冤司的人被召回后,柒鸢在巷子中多留了几日,准备细查怪病的起源。 宫内一位老太医撑着拐杖走了过来,“柒大人,既然福康巷子的怪病已经遏制,大人留在此处也是大材小用,大人不如早些回解冤司。” 柒鸢诧异的看了一眼老太医。太医在宫中做事,谨言慎行,甚少接近解冤司之人,今日竟然主动上门,实在稀奇。 柒鸢看着老太医诚恳的神色,道:“多谢诸位大人,只是此地仍有要案未清,此时离去不妥。” 老太医像是被雷劈了似的,愣了好一会子,顾不上体面了,直接哀求道:“柒大人行行好,您若是再不回去,我们太医院的人便要撑不住了。” “大人何意?” 老太医看了看周围,随后压低了声音,“是您夫君,他这几日为了照看你,耗了大量珍贵的名贵药材,整日为您熬药膳。” 那些试药之时,得分成数份,用黄铜小秤称了的名贵药材如同流水一般随意丢进汤盅里,他们看了实在心如刀割。 老太医也觉自己有些无理,毕竟那尘卿公子财大气粗也不是人家的错。 可是他身为一个爱药如命的人,看不了这标暴殄天物之行,只得厚着脸皮来央求柒统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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