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天麟道:“你装弶可一定要小心啊,我是要满山乱走的,你别老虎没弶到,把我先给弶了。” 哈哈……王勇先大笑一通,接着又道:“你放心,装弶时,你一起去,装完再多立望杆,你不愁看不见。就是晚上别乱走就行。” 冯天麟道:“白天走了一天,晚上当然是休息了。” 王勇道:“那就好。走,去看看陆祥他们做得怎么样了……” 次日一早,王勇便带着其他三人,去林中设弶,而随身带着的麂肉,自然是用作诱饵的。 等王勇布好机关之后,冯天麟便要提剑独自往老松岭腹地行去。其他三人,放心不下,建议冯天麟至少多带一个人去。但冯天麟还是拒绝了。 他说:“老虎狡猾,人一多,它未必敢冒险出来。如此,我们捕虎的任务就会延宕,而我孤身一人踏入老虎领地,老虎只要看见,必会来扑我,到时我才好杀它。” “你一定要小心。”王勇又叮嘱了一声。 “没事,打不过就施展轻功逃走嘛。”说罢,冯天麟便义无反顾地往林深处走去。 当日是个大晴天,秋日的暖阳照得丛林明晃晃的一片,然而没有风,这对冯天麟来说,是极有利的。因为没风,山林中间,便会少很多无关紧要的声响。 冯天麟一面走,一面用耳朵听着八方的声音,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各处的动静。当他走到一片谷地时,忽觉身后莫名其妙地飞起一群鸟,喳喳地乱叫着,飞往远处去了。 冯天麟的呼吸一下子就收紧了——可以肯定地说,这鸟雀不是被他惊飞的。如果是因为他而惊飞,那么理应在他走近鸟雀所在的树木之前,鸟雀就飞动起来,而如果是这样,鸟雀就应该在他的面前惊飞,而不是在他身后。 在他身后的鸟雀,凭什么惊飞呢?他人都已经走过头了啊。除非是受到了别的什么惊吓,才被惊飞的。 想当这儿,冯天麟便完全放慢了脚步,悄悄地将宝剑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紧握在手上。 说时迟,那时快,冯天麟的耳朵刚听到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向他身子扑来。冯天麟听声辨位,眼睛都没看它,便凭直觉,躲闪开了。 此时定睛一看,果见眼前是只体型健壮,面相凶悍的斑斓猛虎。 那虎一击不中,便没再贸然发起进攻,而是紧盯着冯天麟看,掂量着冯天麟的实力。 冯天麟原地立着不动,面上无任何表情,静如古井之水。 那虎上下打量着他,似乎没看出冯天麟这个人与它所吃的其他人,有任何不同,便终于咆哮一声,再次向冯天麟飞扑过来,且一面飞扑,一面凌空向冯天麟挥出了它最具威力的右前掌。 冯天麟则一面向右侧闪避,一面横着劈出一剑,正劈在虎的右前掌上,那虎顿时惨叫一声,落地时,右前掌已经不在了,只剩一条断肢,不住地往地上淌着血。 冯天麟仍然面无表情,斜眼看着那虎,那虎站立不得,以前胸贴地,做匍匐状,一面喘息,一面以更凶狠的眼神盯着冯天麟。 突然间,那畜生大吼一声,用尽全力,以仅剩的三条腿,一跃而起,又向冯天麟扑来,冯天麟挺剑一刺,一收,人闪到一边,便见那虎落在冯天麟边上,胸口处鲜血直流,呻吟了几声后,便彻底断气了。 此时细看这头猛虎,却令冯天麟大吃一惊——这虎的脖子上居然系着一个牛皮项圈,项圈上还坠着一块方形铜牌,上面写着“荣德祥”三个隶书小字。 冯天麟觉得此中大有蹊跷,便决定立马回去,向宋慈禀报。 然而四下里一望,知道自己已经行了颇远的路,怕回去后,再来之时,找不到这里,因此便采地上花草,编了一条草绳,又跃上附近最高的一株树,将那草绳系在树枝上,以作标记。这才飞快地往茅舍方向而去。 第二十一章 古怪的树 王勇等人见冯天麟远远回来了,而身上却留着许多飞溅状血迹,不禁面面相觑。 “天麟,你真的把那恶虎给杀了?”王勇兴奋地问。 “杀了。”冯天麟只是平静地吐出两个字,算是回答。 王勇道:“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应该是要将这好消息,公布出去了吧?” 冯天麟道:“不可,此虎有古怪,我先下山,去县衙找大人,你们在山上等着便是。” 说罢,冯天麟正要往山下走,低头见自己衣服血迹斑斑,便找王勇换了衣服,这才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赶去。 待下了山,只觉得一阵倦意袭来,而此时,正逢一辆牛车从山下经过,冯天麟便给了车夫一些碎银,坐着牛车去了归善县衙。 宋慈见冯天麟独自回来,知道有事,便问冯天麟山中如何,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冯天麟见宋慈屋中,只有李铸,萧景,周辕三人,便放心将自己杀虎的过程,以及在老虎身上的异样发现,都一一跟宋慈说了。 宋慈听了冯天麟的汇报,低眉沉思良久,问冯天麟道:“老虎已被杀死的消息,还有谁知道?” 冯天麟道:“除了王勇他们,谁都不知。为了隐瞒此消息,我下山前,还特意与王勇换了衣服,因为我的衣服上,沾了老虎的血。” 宋慈道:“你做得很好。从你的描述来看,此虎大概不是野生的,而是被人养大的。当然,一般人是不会养虎的,所以宋某以为,此虎是马戏班子里逃出来的,它脖子上挂的那块写有‘荣德祥’字号的牌子,是关键证物。据宋某推测,‘荣德祥’正是马戏班子的名号。” 冯天麟道:“既如此,接下来又该如何是好?大人要随我一起上山去吗?” 宋慈道:“当然要去。不过对外,我只说是去老松岭看看。你们也一样,老虎已死之事,暂时不可对外声张。待我实地看过之后再说。” “是,大人。”冯天麟与李铸齐声回道。 果然,田知县见宋慈要出去,便问他道:“宋大人要去哪里啊,有什么事,不妨交代下官去做。” 宋慈摆摆手,轻松道:“没什么事,天麟特意下山,跟宋某讲了讲老松岭的一些情况,不过听他转述,毕竟还是隔膜,所以想亲自上山去走走,看看,顺便在那里吃中饭,听说王勇打了一只麂鹿,做好了鹿肉,也正等我前去品尝。” 田知县道:“老松岭高峻,宋大人务必小心啊。” 宋慈道:“多谢田大人关怀,田大人请自便,宋某去去就回。” 说着,宋慈便别过田文骧,与冯天麟,李铸,萧景,周辕等提刑司手下,同上老松岭去了。 山上王勇等人,见宋慈来了,赶紧便迎了出去,宋慈在他们所住的茅屋前,稍事逗留,便在冯天麟的带领下,往虎尸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老虎早已死透了,浓烈的血腥味引来山上的蚊蝇,在其周遭盘旋飞舞。王勇赶紧采了旁边的野竹,迅速编成一把扫帚,便将蚊蝇统统驱走。这时,宋慈便走近老虎,在它的尸体前蹲了下来。 宋慈已经看见那老虎脖子上所戴的牛皮项圈了,但最初他只是看,只是观察,并未将那项圈摘下。看了一会儿,他问萧景与周辕,道: “通过虎颈上的这个牛皮项圈,你们看出什么名堂没有?” 萧景率先回道:“正如大人在县衙所推测的那样,此虎十有八九就是从马戏班子走失的,项圈铜牌上所刻的‘荣德祥’三字,正是马戏班子的名号。 而从牛皮项圈的形态上来看,则可以想见,这只老虎走失之时,还是一只幼虎。只不过现在长大了,所以开始伤人,吃人了。” 宋慈点点头,又问周辕道:“周辕,萧景通过观察牛皮项圈,得出此虎走失之时,还是一只幼虎的结论。你觉得他这样推测的理由是什么?” 周辕道:“回大人,萧兄方才说过,他之所以这样推测,是从牛皮项圈的形态上看出来的。 在下以为,当年虎主将这个牛皮项圈戴在虎颈上时,大小一定是合适的。而现在老虎长大了,它的脖子变粗了,因此,变粗了的脖子,就把牛皮项圈给撑紧了。 据在下观察,其实这牛皮项圈已经快被撑断了,对于如此粗壮的老虎脖子来说,这项圈实在是不够大,可见这项圈戴上去时,那老虎还是一只幼虎,只有幼虎,这项圈的大小才合适。” 宋慈转头又问萧景:“萧景,你的想法是不是跟周辕所说的一样?” 萧景道:“没错,我正是这样想的。” 宋慈道:“好,你们俩看得很仔细,也分析得很有见地。现在,我有话要问王勇,王勇,你走近点来,看看这只老虎大概是几岁的样子?” 王勇仔细打量着老虎,道:“回大人,此虎大约八岁左右。” 宋慈道:“那么四年前的嘉熙元年,也就是这老虎刚刚开始吃人的时候,它大概是四岁左右了,是这样吗?” 王勇道:“是这样的大人,四年前,此虎步入成年,所以老松岭上开始出现樵夫,采药夫被老虎所吃的事件。” 宋慈道:“而虎脖子的牛皮项圈,一定是老虎幼年时,大概一岁左右的时候戴上去的。已知嘉熙元年,此虎四岁,那么一岁之时,正是嘉熙元年的三年前,也就是端平元年了。也就是说,此虎是端平元年前后走失的。 而如果归善县本地有马戏班子,曾于端平元年前后走失过一只幼虎,那么,当老松岭上曝出有猛虎吃人之后,所有百姓都会想到老松岭上的虎,可能是马戏班子三年前走失的幼虎,然事实是整个归善县,乃至整个惠州城,都无人提出这样的看法。可见走失幼虎的马戏班子,是外地的马戏班子,不在惠州城内。 说到这儿,你们还记得四年前,张凌汉他们是如何发配到潼川府去的吗?是因为张凌汉他们设在山中的陷阱里,死了一个人对不对?” 萧景道:“没错,张凌汉正是这么说的。” 宋慈道:“你还记得张凌汉对于这名死者的描述吗?” 萧景道:“张凌汉说,这名死者身体强壮,右手的虎口,还有一圈坚硬的老茧,而这部位的老茧,要么是常年握锄头,要么是常年握兵刃所形成的,但死者衣着打扮又极显富态,不像是常年握锄头的人,所以推测死者,是位武师之类的江湖人物。” 宋慈道:“这就对了,张凌汉头脑灵活啊,其实他已经快要推测出死者的真实身份了。这死者的确是闯荡江湖之人,只不过不是武师,而正是马戏班子的班头。 为什么说他是班头呢?因为马戏班子所养的老虎,不慎逃走,最紧张的莫过于两个人,一是驯虎师,一是班头。但张凌汉说了,死者的衣着是十分风流华贵的,那么这样的衣着,又不像普通的驯虎师了,所以死者最有可能的是马戏班子的班头,他趁夜色,悄悄上山,就是寻找走失的老虎来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8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