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凌汉道:“是,就是那晚酒喝多了,才会被涂原那畜生趁虚而入的。” 宋慈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侵犯凝眉的人是叫花子涂原?” “不然是谁?涂原不是白纸黑字,交代得明明白白吗?”张凌汉问。 宋慈道:“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那俞孟坚,他的浑名叫什么?” 张凌汉道:“俞孟坚的浑名,那是什么?小的从没听说过啊。” 宋慈道:“俞孟坚的浑名叫做‘风流通判’。然后你再想想,归善县因为虎灾,半年多的时间,连续死了六名樵夫和一名采药夫,一共七名受害者。而身为知县的刘仁昌,一直等到第七名受害者,在老松岭失踪,他才查清这是虎灾。如此重大的失职,按理说他该问罪了,俞孟坚俞通判在这当口,前往归善县,想必也是为了调查虎灾而来,可结果呢,虎灾不了了之,刘仁昌也没被问罪,而是一级没降地调任为零陵县知县了。这当中的猫腻,你真的没品味出来?” 张凌汉被宋慈这么一点拨,也将事情往深处想去。 “难道说是刘仁昌作局,将凝眉献了出去?”他问。 宋慈道:“正是如此。那叫花子涂原,莫名其妙地,何故爬到县衙里来?而且不仅爬进来了,好像还对县衙熟门熟路,酒醉之中,肆意游荡后衙,也没人发现,没人阻止,如入无人之境。 直到发现后衙有美人酣睡,他便动了色心,爬进去了。到这一步,还算勉强说得通,最反常的,就是涂原这家伙,在县衙犯下如此大案,竟然还能一觉睡到天亮,别人要是不吵他,看样子他能一直睡到中午。如此荒谬绝伦,破绽百出,如何令人信服?” “大人,我看涂原一定是被刘仁昌他们下了蒙汗药了,要不然,再怎么酒醉也不会睡得那么死吧。”推官萧景插话道。 宋慈道:“是的。真要是喝酒醉成那样,涂原也爬不进县衙,爬进来了,也做不成那么些事。涂原就是个替死鬼,那晚真正侵犯了凝眉的,无疑就是那个‘风流通判’俞孟坚了。 当然,涂原是早就被刘仁昌他们给控制了,俞孟坚一从凝眉房中出来,灌下了蒙汗药的涂原便被悄悄扔进去,放在凝眉的枕边了。” 张凝眉听到这儿,不禁痛哭流涕道:“民女其实早有怀疑,只是无人作主,民女不敢将心中的怀疑说出来。” 宋慈道:“是吗?我想也该如此,你毕竟只是酒醉,发生了这么些事,不可能全无印象的。” 张凝眉道:“请宋大人还民女清白,请宋大人还民女清白。”张凝眉大哭着跪在宋慈面前,连声地请求。 宋慈将她扶起来道:“本官自然要还你清白,翻案之日,关于此案实情的告示,会遍贴惠州城中,到时百姓们就会知道,你是被他们陷害的。” 张凌汉道:“可此案已经过去四年多了,涂原早已被刘仁昌处决,哪里去找证据呢?” 张凝眉道:“宋大人,民女依稀记得,那晚歹人侵犯民女之时,民女曾经摸到歹人后背,长满累累恶疮,到底是不是俞孟坚,可以让他脱衣来验。” 张凌汉道:“就算俞孟坚四年前后背长有恶疮,四年后也不一定还长着啊。” 宋慈道:“凝眉所言,可以作为证据,但此证据,还不够刚猛有力。对于刘仁昌来说,所有证据之中,最釜底抽薪的一条,无疑就是证明阿石,并非是叫花子涂原的孩子。到那时,单凭错判冤案,枉杀人命一项,刘仁昌他就吃罪不起了。” 张凌汉问:“不过涂原已死,又如何证明阿石不是他的孩子呢?” 宋慈想了想,道:“涂原被斩之后,他的尸骨是谁收去的?” 张凌汉道:“听说是他的堂兄收去,埋在海丰县榴坪村了。” 宋慈道:“知道了。接下去,你跟凝眉都仔细听好——宋某先去归善县衙,晚上会住在那儿。因为宋某此来,首先是为归善县的虎灾而来。所以扫平虎患,确切保障百姓安全,是宋某来归善县的头等大事。 解决了虎患,宋某便开始为凝眉伸冤。到时,宋某要带人去海丰县榴坪村调查,不过阿石也要同去。如果凝眉不放心,可以一起走,如此,半路上阿石也好有人照顾。” 张凝眉道:“民女听宋大人的,只是大人让阿石同行,一起去海丰县的目的,究竟何在呢?” “滴骨验亲。” “滴骨验亲?”张凝眉惊异道,“民女只听说过‘滴血认亲’,这‘滴骨认亲’又是怎么回事?” 宋慈道:“古代有些小人,为继承死者遗产,号称自己是死者后代,死者家属,乱认尸骨,遗骸,然而官府却没办法分辨真假。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古代的验尸官,就逐渐发明,总结了‘滴骨验亲’之法。但凡彼此是嫡亲的关系,那么彼此的血,就能渗透进彼此的骨。阿石如果真是涂原所生,那么他的血,就能渗透进涂原的尸骨里面去,如果非涂原所生,那么他的血,只会浮在涂原的尸骨表面,而渗不进去。” 张凝眉道:“明白了。从今天开始,民女会时刻关注虎灾的情况,一旦听说虎灾被大人扫平的消息,便马上带阿石来县衙找您。” 宋慈道:“你与阿石就呆在家中好了,虎患一平,宋某自会派人来接你们母子的。” 第二十章 古怪的老虎 宋慈等人离开十里河村之后,便一意往归善县衙行去。当天晚上,归善县知县田文骧,在县衙的膳馆,摆下筵席,为宋慈接风。 田文骧知道宋慈是为虎患而来,便向宋慈请教灭虎的方法。宋慈指了指王勇道: “这位是宋某的护卫王勇,他原是南恩州的一名猎手,自小习武,后来又去南少林,深造武艺十年,说到灭虎,王勇可以为先锋。” 说罢,又指了指冯天麟,道:“这位叫冯天麟,在路上时,就已经向宋某请缨了,按他的意思,是连王勇都不用跟着,他一人一剑上山,就可以了。” 田文骧被冯天麟的气魄给震惊了,便问:“冯大人以前杀过虎没有?” 冯天麟道:“没有。” 田文骧道:“既然未杀过虎,那您可千万要小心,绝不能大意啊。” 冯天麟微微一笑,道:“冯某眼中无虎。” 田文骧道:“眼中无虎?此话何意?” 冯天麟道:“‘眼中无虎’就是‘眼中无虎’,冯某不把老虎看成是别的什么对手,只把它看成是一个模样古怪,招式古怪的人。这个人身体健壮,重达数百斤,这个人行动敏捷,而且指尖套着十把匕首,它的招式则擅于扑,擅于挥掌,擅于咬,仅此而已。在冯某的眼中,只有这样一位对手,没有老虎这种东西。我该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 “妙极,妙极,”听了冯天麟的这一番高论,田文骧大有豁然开朗之感,不禁鼓掌叫起好来,“这么说来,冯大人是想单枪匹马,就独闯老松岭了?” 冯天麟道:“不是这样的,冯某此次上山,尚须田大人全力支持才行。” 田文骧道:“冯大人须要田某怎么做,请直言相告便是。” 冯天麟道:“由于老松岭十分深广,而老虎行踪不定,冯某进山之后,虽然有心杀虎,却不知几时能与这畜生狭路相逢。 因此,冯某希望田大人能在山腰处,建一处可供休憩的茅舍,准备好足够的水和食物,如此,冯某就算一时找不到虎,也不用一次次上山下山,而是可以就近歇宿在山上了。” 田文骧道:“这有何难,明日一早,下官便派衙役,前往老松岭,在猪血岩一带,为冯大人修起茅屋来。” 宋慈道:“王勇,明日你与陆祥,庞煜,也与天麟同去老松岭吧。助天麟一臂之力,而且人多一些,在山上生活也容易一些。” “是,大人,“王勇抱拳回道,“不过我跟陆祥,庞煜,还有天麟,都去老松岭了,大人身边的护卫就只有李铸一人了。” 宋慈道:“我就住在县衙,不去其他地方,安全得很。” 于是王勇也就不说话了。 田文骧道:“明日下官卯时不到,便会派衙役上山修建茅舍,冯大人,王大人,可以晚点去,早去的话,茅舍尚未修好,恐怕没有歇脚的地方。” 冯天麟,王勇等人觉得田文骧所言不差,便照他的意思,于次日午饭后,动身前往老松岭。 等到冯天麟他们上到山腰,几十名衙役已将几间茅屋建好,而各种食物和酒,也都已运上山来,放在毛竹柜里了。被子,毯子也整齐地摆放在木床上。茅舍外还修了一个大凉棚,棚下有一张大桌,旁边有灶,锅碗瓢盆之类也都齐全。 “老松岭的水千万别乱喝,”一衙役提醒道,“有些是有毒的,当然,无毒的山泉也有,你们跟我来。” 就这样,冯天麟他们又跟着衙役,见识了一处干净无毒的水源,至此,他们山上生活所必需的条件,都已完备了。此时天色已暗,衙役们便都下山去了。 “去看看田大人为我们准备的食物,”王勇道,“该做晚饭来吃了。” 于是众人又回到茅舍,打开竹柜来看,见里面有米,有干肉,有水果,有咸菜,有好酒,品类也还算丰富。 王勇却道:“要下酒的话,没有比野味更合适的了。我看这老松岭,比我当年打猎的黑螺山,还要巍峨险峻,再竖起耳朵来听,这黄昏时分,到处都是鸟雀的鸣叫,你们等着,我去去就回,给你们打些野味来。” 王勇话一说完,把陆祥和庞煜兴奋地直跳起来,冯天麟只是抿嘴一笑,拍拍王勇的肩膀,道:“初来乍到,山性不熟,你一定要小心。” 王勇道:“我不走远,你放心就是。天黑之前,不管有无收获,我都回来。” 说罢,王勇便带上宝刀与弓弩出发了。冯天麟他们坐等王勇到太阳下山,却仍不见王勇返回,心中不觉着急起来。陆祥和庞煜更显不安,他们担心王勇会撞上老虎,被虎所伤。 陆,庞二人这么一说,说多了,连冯天麟也难免往这方面去想,便也坐不住了,把剑一提,就要去找王勇,谁知王勇倒笑嘻嘻地回来了。 冯天麟等人问他为何一去那么久?然而刚一问完,他们同时也就看到了王勇肩上所扛着的猎物,那是一只五六十斤重的麂鹿,看其头上长角,想是雄麂无疑,难怪看着肥壮。 陆祥,庞煜赶紧从王勇肩上,将麂鹿卸下,说王勇打猎辛苦,剩下宰杀,炖煮这些小事,就由他们效劳了,王勇只管陪冯天麟聊天就是,到时他们自会将美味奉上。 王勇笑道:“其实我去打猎,也不仅仅是想享用美味。” 冯天麟道:“我知道你想干嘛。你想用打到的野味,来布设机关,捕杀老虎,是吗?” 王勇道:“知我者,天麟兄也。这机关呢,我们猎手也叫弶。我在南恩州时,捕各种飞禽走兽,都装过弶,小的如老鼠兔子,大的如豺狗野猪。其实弶都一样,只要力够大,劲够猛,老虎也能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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