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她心里面是jsg并无任何笑的意思的,然受了袁宇的影响,她竟也开始有些忍不住唇角的笑意了。 这一笑若是被袁夫人察觉了,那可就真的摊上事儿了,她一本正经着挑刺儿的话便有了反击之处。 袁宇心里明了,推着她的肩便往前厅门外快步走去:“阿耶,阿娘,绵绵好不容易来府里一趟,就让我多带她逛逛园子,便可以带她去泰山郡了。”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韵文被他推着,需得蹦跳着小跑才能不被他的步伐踩到。袁夫人同袁家郎主一道坐在方椅上,一言不发地目送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离了自己视线,才终于有些忍不住了,重重地往桌上捶了一拳。“我真是悔死了,生了袁宇这么一个愣头儿郎,一点儿世道道理都看不懂的。” 她越想越觉得有些气不过,横着眉眼去瞧身旁始终未说几句话,此刻是微微缩着脑袋的袁庆宏:“不是你说,这致远将军的女儿怎样怎样好,宇儿他如何如何欢喜,你什么蒙灰耳朵,是把人韵文听成宁家女郎了吧!” 袁庆弘点着头,喃喃道:“宇儿喜欢韵文,你知道也不是几日的事儿了,可这回是人家致远将军亲笔写的提亲信笺。宁家有功,不日当是要搬去洛阳官城了,这毛头小子一点儿都不知道珍惜,也不想想周家咱们如何攀得起。” 如今这世道,生在名门世家的人,婚事便大多都没法自己做主,于是比起是情感的建立,不妨还是说这是一桩生意来得更贴切些。这但凡是姓氏能被冠以郡县州治名儿的大家,谁不是互赢利益关系为上上策,于大多数世人的眼里,有什么感情好谈的? “老天爷既让我们投胎在这些人户家里头,便是生来背着要扬我家门楣的责任的,我是这样,你是这样,允斛也是一样。我就是想不通了,他为何宁愿一日复一日地去跪那阴冷潮湿的祠堂,也不愿意接纳宁家的明珠呢!他莫不是到现在了还念着人家周家女郎呢!” 袁夫人此刻是又急又气,听着袁庆弘的话,没忍住自那方椅上面站了起来。“他疯了吧,做什么春秋大梦呐!人家早都许了那洛阳官城里面的琅琊王氏了,咱们袁家哪里敢抢王家的亲啊!” 像是总算冷静下来些,她重新扶着方椅的扶手施施然坐下,声音逐渐平缓下来:“我只同你透个底儿。洛阳官城王家我虽不认识什么人儿,但洛阳城里面同王家交好的那几家,我好歹也是有些人脉的。约莫就二三日前,有消息递来,说是琅琊王氏的大郎君终于回来了,晚了他父亲约莫一月的时间。又是旁敲侧击着打听了许久,绕了不知多少层的关系,才知道这王家大郎君是自江南回来的。” “虽说淮南是个三不沾三不管的地儿,咱们久居北边的人儿不承认,南边江南的人也不承认那是它们的领域。方才前头周家女郎进来时候的模样你可瞧仔细没?人家头上梳着的是垂髻,是江南女郎们常梳的发髻,身上那一身料子也是江南的蜀锦水段。江南是个什么地儿啊,多大呐,但谁知道人家是否已经见过面了?咱们的宇儿是斗不过王家的。” 她这般细细地将心里面所想的全部东西都往外面倒,然沉默着坐在她身侧的袁庆宏面上却依然浅淡,她实在是瞧不出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用手肘捅了捅他的臂弯,“还在想周家的事儿呐?既然决定了要做,便需下狠心的。” 袁庆弘依旧是抿着唇不吭声,让袁夫人再度吃了个哑巴亏,然她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恼意,大约是早都习惯这样的日子了。“罢了,优柔寡断害死人,我同你说不通。” 她没好气地乜了他一眼,遂甩了甩头上的珠翠,反复叹着言语。 “全都是为了我们袁家,是为了宇儿的前程。该断当断,该断当断……” 然不似这前厅里面紧张凛冽的气氛,袁宇将韵文疾疾推到后院里头去,她没站稳脚微微踉跄一下,都被他赶忙着迎上来。 “没事儿吧?都怪我,我……” “怎得什么事儿都怪你了,那我不成没用的废物了嘛,自己就这般容易磕着碰着,我还过不过活了!” 他亦是轻笑着,在日光中仔细望着她的脸,才忽而惊觉自己已经许久未见到韵文了。“你瘦了。” 这话韵文才不信,天天在庾府和在江南这般吃好喝好的日子,如何能消瘦下去?“没话说便别硬扯话来,也不觉着牵强。是你消瘦了才是吧,跪祠堂跪得?” “可不是嘛!” 他霎时便委屈了起来,想去挽她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却被她略显嫌弃地推开。“我来是有正事儿的!” “知道,去寻你阿娘,我都知道。” 他笑得像偷着得了腥,还被人夸扬了的餍足狐狸:“这不就都准备妥当了吗,想走便走。”
第40章 浮鳞跃金(四) 他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遂带着她往袁府的西侧门去。她不明所以,疑惑着推开门,赫然瞧见外头是自己方才乘坐的那辆牛车。 “我知你心里面着急, 这不是赶着在去前厅之前,将事情全都打点好了, 若不然哪里会来得这般晚。这些日子阿耶阿娘将我罚在祠堂里面, 我也不太清明外面的事儿, 不知周府如何了, 对不起啊。” 满带着真挚歉意的话语在他口中轻轻道出来,让韵文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回想起以往小时候, 不论是他们谁干了错事说了错话, 永远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将过失推到对方身上,接着便是袁宇犟着脑袋硬着嘴, 将过失全都自己认下。自然, 他每回都免不了一顿打, 她心里也总会觉得有些愧疚,便会偷溜着去她阿娘的房里高斗橱里面寻块芽糖, 再是偷摸着出府去送到他跟前。 “说什么抱歉, 还真是让人觉得不习惯。”韵文轻笑着捂着嘴,他也一道跟着喝喝地笑,眼里却出现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伤感。 “是啊, 不习惯也是正常的,毕竟我也离了汝南二年, 你也去了外头转了一圈, 心性有些变化, 也是应当的。” 韵文深吸一口气,蓄了力往他腰间挠了两下。“都说了不习惯了, 你还伤感呐,可我瞧着你还是原来那个袁小胖,哪里有变过,你可莫要学着人家外头的人那样瞎说。” 袁宇听罢,有些无奈。“泰山郡还去不去了,若是再晚些时候走,便真的又要被我阿耶阿娘扣下了,到时候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你敢?” 这话她最是听得进去了。韵文于是猛地摇摇头,拉着他的衣袖便往外头跑去,然拉了好几下都没能拉动他几步。她有些疑惑,“走呀?怎得不动步子的?” 他却难得地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定定地立在那西侧门的门槛后边望着她。韵文也只好定定地回望过去,他面上没多少表情,然因着平日里他是一直很爱笑的缘故,她只依稀觉得他应当是在笑着的。 就这般对着相望欲要落进微蒙着出神的时候,袁宇却终于发话了。“绵绵,你是真的觉得我没有变吗?” 韵文有些奇怪,理所当然地应答:“这还能有变?人还是原来那个囫囵人,没缺胳膊没少腿的,除了真实是瘦了许多,嘴也不再那么欠了,哪里有变?这不是好好一个人立在这儿吗。” 袁宇听着这话,觉得心里一截截地凉了下去。“你向来都是个聪明人儿,就是我阿娘那种不太招人讨喜的性子,你都能将她哄得舒舒服服的,我不信你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 他那向来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被长长翕动的睫毛挡去了辉光,转而换了个话柄子去问她:“此番下江南,感觉如何?” “其实也并不如何,扬州潮湿闷热,天上总是雾蒙蒙地落雨点,打在身上难受得紧,还是咱们汝南好。” 袁宇听着她这话,也只是点点头。“江南是这样的,气候没有咱们北面干爽,人也没有咱们北面的爽利。” “我明白了。” 明白?韵文不解地歪着头,这又是在打什么哑谜呢,他在明白些什么?她有些纳闷,一个平日里就差将心里想的所有东西都写在面上的人,怎么今个儿是一点儿都瞧不出他哪里有明白的意思? 他薄薄地叹了jsg口气,再次扬起头来时已经只剩下那同往常无异的露着牙的笑,明媚而灿烂。“不是说好了要走的,怎得又不走了?” 韵文气急,杏眼瞪了巨大。“这不是你脚下生了根,你不走,我哪里走得了呐!原先不是说了同我一道去泰山郡的,我等了你恁久的功夫,你当姑娘我真是有这般好的耐性?” “少来,想让我陪你去,直说便是了,我又不会笑话你。本公子今个儿心情好,大发一下善心,舍命陪一下吧!” 他于是抱着臂,颠着步子摇摇晃晃地踏上了牛车,伸手将门帘掀起。 韵文瞧着这模样,开始有些急了:“你你、你是要坐进去吗?” 却见那躬着身子伸着手的人儿偏过头来,将面前的发丝拨开些,理所当然地“啊”了一声:“不然呢?我又没去过泰山郡,就算是去过,那这山高水远的,当我真有这般好的记性记得是哪个弯儿哪个坎儿?你还真是抬举我。” 话毕,他便迈了步子往车厢里面钻。韵文眼里瞧着这一幕,觉着有些无措,寻常是她连同男儿家共处一室都觉着实在是不妥,如今要跟他同乘一车,虽说确实是情况所迫,统共也就这样一辆牛车,他也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怕自己在途中亦或是在泰山郡时出了些什么岔子,这才主动提了要陪自己一道去泰山郡寻阿娘的。 可她总还是觉着有些难以接受,哪怕这是同她一道从小长大的人,已经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听着外边迟迟未有动静,他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瞧:“这是太久没回汝南了,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能叫你一直盯着瞧呐?发的是什么楞!” 小心谨慎着坐进牛车里的韵文整个人身子都是僵住的,默不作声直直往角落里面缩,就连牛车动身的那猛烈的一晃,她似乎都未察觉到,依旧是呆呆地垂头盯着自己的指尖瞧。 袁宇知道,她当是又泛羞了。可她越是这般小心谨慎,他便越是心里觉得难受。 多好一个人儿呐,被那周家的家规摧残地和失了魂一样。老话虽是都说男女授受不亲,那指的是旁的不认识的外人。周家与袁家向来走得近,她也不是不知道他,若说他是她们周家的外人,只从情理来说,他是接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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