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郎君是朝廷重臣,二夫人是公主,这两个人是最大的威胁。 她自己虽然也并不愿意承认,但王旷这般久的没得消息,心里日复一日的不安越滚越大,估摸着最不好的情况,便是真的已经赔进去了。 可她总不能让自己的夫郎和儿郎都赔进去吧! 韵文瞧她有些犹豫,自己也是兀自窝在床榻中沉思着,脑中忽然飘过一个念头。 她身子往床榻外面探了些出来,“母亲可是在忧心,若是咱们走了,其他几房的人家该怎么办?” 卫漪听着她这话,一时间心里有些羞愧。她这会儿心里面着急,只光顾着去想王旷和王籍之的安危了,倒是忘了自己除了是大房郎君的夫人、儿郎的母亲,还是整一个琅琊王氏那当家做主的主母,亏得她还掌着中馈的职权,真是丢人。 可韵文这边的话她也不得不回应,只好尴尬地僵笑着勾唇:“是啊,若是其他几房人单独搬了出去,顶多落得几句白眼儿狼的难听话,可咱们是嫡房……” “南迁又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办明白的事儿。”韵文知道卫漪大约并jsg没有想这么多,却也不戳穿她,“王家祖上便在琅琊,在北方,来了洛阳城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儿。咱们预备着南迁,便要先去寻宅子,好地段就那么些,好的房屋瓦舍也就那么些,咱们若是不早早地打算着,到头来被别的世家抢了去,那可不值当。” 卫漪心里面还是有些犯难。“可其它几房人那边,我也不好同她们说……” “那便不说了。” 韵文咬咬牙,又道,“除了三房,旁的几家平日里可有对咱们大房的放过多少尊重?都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主母您是这样一个宽和待人的,可多少人是领了您的情还反而继续踩在您的头上呀。说句实在是不该说的,如今陛下这身子看上去是好了许多,可全都是因着那个江湖郎中神医来了,才突然变好的。” 她又是瞧了一眼放在自己床榻旁的那碗黑漆漆的汤药,舌根本能地觉得苦涩。“您瞧方才的医馆大夫,一辈子施针行医,肩上累累积着德的,也是嘱咐儿媳需要好生休养,注意服药,就是这样小心,都说是要小半个月才能痊愈了,可这会儿住在皇宫里面的江湖神医反倒是让这样一个万金之躯在月前纳了数十个妃嫔。行房事,饮美酒,美其名曰是冲冲喜气,可我总觉着不对劲。” 卫漪越听越觉着事态似乎有些不对劲,转身便唤了人去三房屋里传话,叫三房夫人曹淑过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外头便响了步子,屋子里的二人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在她抬脚踏进内室中时,木门便应声在曹淑的身后合上。 卫漪问得开门见山。“曹家妹妹是自己人,姊妹间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唤你来便是想问上一句。” “三弟妹与三弟琴瑟和鸣,恩爱不绝,只是不知妹妹对如今朝堂之上的风向了解多少?”
第88章 映月沟渠(四) 曹淑手心一凉。这话她可不敢随便接啊! 只是心里拿不定主意, 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规矩地行了个礼,她颔首,跪坐到卫漪身旁, 抿着笑替她斟着茶。“咱们都是后宅妇人,咱们管好夫郎的饮食起居便是了, 何必把这些复杂沉重的朝堂风向往心里面引。” 指尖勾着壶柄, 手腕轻抬, 在半空中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卫漪自然知道她是在打岔, 捏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将悬着的壶身端平, 只看着那细细的流注不断将茶盏满上。“曹家妹妹这会儿还有心思斟茶, 看来这些日子外头那些个事儿,是一点都没困扰到你们, 我还着实是有些羡慕的。” 那茶水是方才才烧出来没放个多久的, 隔着陶器茶盏摸着都有些温热发烫。曹淑垂下眼, 看着茶盏中的茶汤逐渐向上漫,下意识地想把那茶盏撇下。 却听耳旁卫漪轻飘飘地开口。“端着。” 于是曹淑原先那点小心思只好与她的指尖一道颤了一下, 遂暗自收了回去。“是妹妹思虑不周, 忘了那正在外头办着官差的人儿了,该罚,该罚。” 茶水逐渐满出来, 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淌。卫漪眼里划过一抹不忍,同坐在床榻上的韵文对视一眼, 终于才忙不迭将曹淑手里的壶身移了开来, 又是让外头一直候着的听栎端了盆温凉的水和膏药入了屋子。“是我太着急了, 想着三弟前些日子依然上着朝,弟妹或许从三弟那儿听了几耳朵如今外头的事儿, 这才用了这样最下等的法子,想着或许能逼上一逼。这膏药是托了韵文的福气,从宫里面递出来的好东西,便是作为我们大房的赔礼了。” 曹淑心里面自然是明白的,看着手上泛着红的一片,对于卫漪的示好一点儿都不客气。“卫姐姐是个什么样儿的人,这些年曹淑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你真是个心思歹毒,以他人之苦楚为乐的,我倒也不必这般同自己寻麻烦,只同你们大房一脉亲近些。” 又是回想起卫漪叫自己过来的目的,曹淑用自己身上带着的锦帕将手指上的水珠拭干,往那膏药瓷瓶里面挖了一大勺。“倒是没听赤龙提起朝堂上什么事儿,不过这些日子陛下大概是被周参军气狠了,面不了圣,大伙儿便私下里各自寻了人结交。赤龙昨个儿才见了琅琊王,说是近来北面匈奴骚扰不断,又有鲜卑胡人骚扰,朝中往边界送去了多少粮草和能人力士,依然没什么见效。” 她这般说着,想起来如今王家的郎主王旷便是在上党没了音讯,暗暗倒吸了一口气,心想着自己又是说错话了,不敢去看卫漪的眼。 却听卫漪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三弟是个低调稳重的,他的想法大多都是可行的,琅琊王又与三弟过去曾是同窗,想必最是清楚他的性子。只是不知他可有什么见解?” 曹淑却是摇了摇头。“男人们的事,我一个妇人家,哪里有权利去过问的?左不过赤龙让我做什么,我便也只能做什么。” 卫漪听着这话,却是一阵苦笑:“至少你还有人能同你说你该做些什么,比不过我们婆媳二人,连个能倚靠的人都没有,也就这沉沉的对牌钥匙和龟裂的纸张墨迹而已。” 她这话一出,曹淑也不好接了,一旁的韵文又是沉浸在自己方才荒诞而真实的梦境之中,一时间屋子内的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王旷都要约莫一个月没有消息传回来了,整个王家上下,乃至是整个洛阳城知道这事儿的世家,其实大多都心照不宣的明白,怕是肉身早都折在里面了,可依旧没人敢在卫漪面前这样说。 到底安邑卫氏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韵文这才反应过来方才曹淑说的话,里头一句“周参军”让她回了神。“父亲大人一向不喜欢那些个勾勾绕绕的,说话直击要害,我和我阿兄这些年也在他嘴皮子底下遭了不少罪,没想到父亲大人入朝为官了,这个坏毛病也没能改掉多少。” 她愣愣地抬起头,看着那不远处坐在桌案旁的二人,声音亦是有些迷茫:“周家不会因为我父亲的口出狂言而被满门抄斩吧!” 卫漪听了这话,没忍住吃吃地笑出了声,引得一旁的曹淑也是用宽大的广袖捂着嘴轻轻颤着肩,笑了好一阵才叹着开口:“当今陛下是个明事理的明君,就是被气狠了,气病了,不也没拂了参军的官儿?再者,有琅琊王,你那成武侯的长叔伯,还有如今那泰山羊氏作后台的四中郎将的表兄,你这颗人头呀定然能好生立在脖子上的。” 她们只当韵文是在打趣儿,韵文也只好跟着她们勾着唇角僵硬着笑。 她是实打实地方才慌了好一下的。 好在自己用了这样一出,三人间原本僵硬的气氛也总算是缓和了下来。寻芳敲了门,将一碗方才熬煮好的汤药碗递到韵文手中,卫漪二人抬眼看见她窝坐在被褥中的模样,对视一眼,笑得有些无奈。 “良药苦口,你就忍着些吧,当心落下病根子。” 韵文没辙,皱着眉啜了一口,险些没重新吐回碗中。 什么药能又苦又酸又辣!真真是酸甜苦辣里头除了甜全占了! 这哪里是吃药,分明是要吃了她的命! 屋子里头正是充盈着淡淡欢笑声时候,内室门扇上忽得又传来了两声敲门,这回却明显要更加急促一些。“主母,大夫人,三夫人,二夫人往院子里来了。” 于是内室里头原本轻松愉悦的谈笑瞬间停住了。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皱着眉,摸不清这里面的意思。 这二房一家人的消息倒是也得的够快,韵文才没醒几个时辰呢,就上赶着过来了,比起真的是来关照探望,她们一致更觉得像是来打探情况。 在襄城公主推开门扇往里跨着步子时候,韵文恰巧往外头望了一眼,原本这个走到哪儿都有少说五六个侍女环绕着的“贵人儿”,今个儿倒是只有曾屏一个大侍女叠着手在外面候着,这估计于她而言已经是低调得不成样子了吧。 司马修袆从曾屏手中接过那个小木匣,面上满是担忧的神色。她看准了韵文的侍女,手里面的那只木匣便想往寻芳手里塞,没成想被寻芳直直地往外头推。“二夫人折煞婢子了,我们夫人只是病了,不是死了,这会儿也jsg不必垂丧着一张脸。” 她说这话时候的声音并不算小,引得那坐在内室里面的、站在抄手游廊里的几人全都往门口的动静瞧过去。司马修袆面上有些挂不住,“瞧瞧这话说得,好心带着上好的野山参来看望一下妹妹,这东西最是补气益身,适合养病之人,还是我仔细从当年的嫁妆里面挑出来的。原本是我一番好意,竟被误解了……” “二夫人的意思自然是好的,只是方才大夫走之前是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千叮咛万嘱咐过了,咱们夫人这会儿最需要的是静养,不是这些大补的药材。” 寻芳依然梗着脖子,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儿,让襄城公主心里面气得直吐血。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野山参木匣,这会儿觉得真是烫手,若是在她自己的瑶仙居里,估计木匣早都被自己砸得粉碎了。 也正是这样一个犹豫的空隙,听栎的手却动了,忙不迭将襄城公主手里的野山参木匣接了过来,跟着卫漪也发了话。“大夫人是该好好依着大夫的嘱咐,安静养着病的。不过妹妹的一番美意,我们也不好推了不是,若不然也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一些。这野山参,我就替她先收着了,等她病好一些了,一定会文火烹煮,派人盯着她让她喝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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