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飏藏不住笑意, 嘴上抱怨道:“你这么急着告诉我作何,这都晓得送什么东西了,到生辰那日, 哪里十足的惊喜可言。” 江婉莹抬起玉臂环在他肩头, 装腔作势嘴硬道:“那就不送了。” 萧景飏顺势扣住柳腰,挑眉痞笑道:“即便是女子, 亦要一言九鼎, 说到做到, 不准耍赖。” 四周满是飘散的幽香,娇艳欲滴的樱唇诱人至极。 萧景飏眼色一重, 情不自禁覆唇而上。即将触碰之际, 脑中飘出一个念头,脱口而出吃味道:“你可送过, 元晟什么生辰之礼?” 原本江婉莹闭眼欲迎亲吻,听到此处后背发凉。 这个醋坛子, 怎么又想起了元晟。握手成拳,装模作样捶打一下宽厚的肩头, 恼怒道:“我在元府八年,过着低三下四看人脸色,三餐不继的日子,整日更有做不完的活计,哪有什么闲工夫送哪门子的贺礼。” 江婉莹推搡着起身,似要负气而去。 萧景飏不肯撒手,她推一分,他便抱紧两分细柳般的腰肢。 江婉莹只是佯装生气罢了,哪敢忘记对方的身份。手上不过是虚张声势,轻轻推了两下。等着萧景飏一哄,她便就坡下驴与其和好。 “阿莹,你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我皇帝的身份多些?” 江婉莹愣住,不可置信地盯着萧景飏。 他的语气落寞,甚至有些挫败感。 她的心轻而易举因他起伏,揪紧闷闷的不痛快。 如梦初醒,萧景飏这几日的怪异,绝非仅仅是因为诚亲王病逝,必定还有其他之事。 “景飏,你究竟怎么了?”江婉莹试探着唤他的名字,心疼回抱住他,将头倚在他肩上。 奇耻大辱,何以启齿。 萧景飏感慨万千道:“若当初你父亲未曾蒙冤入狱,你我便能早些相识,说不定你才是我的皇后。” 提起亡父,江婉莹灵光一现,想起今日元晟托夏尚仪所言,忍不住道:“人人都道我父亲当初是畏罪自尽,梁王伏诛后,又说是以死明志,自缢而亡。家父的死因,究竟是何故?” 萧景飏敛容收色,恢复了帝王的犀利。怀中是他心爱的女子,得知那些见不得光的血腥污秽,徒增悲伤罢了。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她父亲是被人活活勒死,做成畏罪自戕的样子。 那日在江家旧宅,他已彻底顿悟。即便过了八年,蒙冤获罪致使家破人亡的伤痛深深烙在她心上。 填不满,抚不平,一碰就会天塌地陷。 于是,小心翼翼回道:“他可是你父亲,大名鼎鼎,刚正不阿的御史中丞,这般秉性必是以死明志。” 这个说辞,江婉莹没有半分怀疑。想起已故的父母不免心情低落,转而又念起弟弟江崇宁。鼻尖一酸,难以自已眼中盈满泪水。 先帝为她父亲洗去冤屈后,重新风光大葬了父母二人的尸骨。 唯有她那苦命的弟弟,当年抄家之后,任何物件都未留下。弟弟江崇宁充军途中病故,据说就地草草掩埋。 思及此处,心如刀割。更忆起那年与阿弟啼天哭地的分别。 终究是未忍住,哭腔道:“陛下,求您帮帮我,将我阿弟的尸骨找到接回京中。葬于我父母坟旁,一家子也算是团聚相守,也好告慰他们的亡灵,也了却我多年的一桩心愿。”声泪俱下,娇躯抑制不住地颤抖。 萧景飏满眼疼惜,应道:“你放心,我定会让你姐弟重逢。” 江婉莹放肆哭泣,气息短促,脑子亦变得晕沉沉的。 从前在侯府也未这般软弱,念起家破人亡虽说会伤心难过。也不像当下这般,哭得撕心裂肺。 想来是如今被萧景飏宠着,情不自禁依赖对方不想再伪装逞强。 恰逢郝守信归来,听着学堂内声嘶力竭的哭声。惊得抓住一个小太监,询问:“这是出了何事?” 小太监唯唯诺诺回道:“回总管,陛下没有召唤,小人们不敢贸然靠近,不知出了何事。” 郝守信松开小太监,立在原地侯着。陛下既无传唤,安心侯着方为上策。 未几,哭声渐渐停歇。 江婉莹的双目红肿,连气息粗乱,起伏不定。她被萧景飏拦腰抱起,浑噩间耳畔传入轻声细语:“累了,便小睡一会。” 江婉莹闭了眼,没有拒绝,有气无力回道:“好。” 萧景飏稳稳当当抱着人到了堂外,冲郝守信一使眼色。 对方立即会意,命所有人垂首回避。 萧景飏并没有送江婉莹回勤政殿,抑或朝华宫。而是就近去了藏书阁,不必来回折腾,让其暂且在短榻上小憩。 诚亲王府外,车马盈门。 百官井然有序,进入王府吊唁。 唢呐吹奏的哀乐不绝于耳,呛鼻的香火味笼罩灵堂。 颜正霆立在灵堂口,向前来吊唁的官员一一施礼。偶尔寒暄几句,他熬了一天一夜,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汪君远与汪祺父子,一同踏进王府大门。汪祺东张西望,四下搜寻着颜安霖的身影。 那日,颜正霆与汪祺相见,二人已将婚期定在下月初九。待诚亲王丧事一了,便登门颜府下聘。 汪祺方才在来的途中,在马车上已将事情告知父亲。 汪君远起初未说什么,太后与陛下默许了这门婚事,他又能说什么。 汪君远理了一下衣衫,叮嘱道:“主家大丧,莫要失了礼数。”言语婉转,实则在提醒汪祺克己守礼,切不可在此处与颜安霖纠缠。 汪祺收回飘忽不定的眼神,规规矩矩回道:“是,父亲。” 汪君远十分不解,为何将婚事匆匆定下。一月之期未免仓促,何况中书令方死了女婿,为何如此急着嫁女? 思虑间到了灵堂外,院中聚集的官员三两成群私语攀谈。 崔文行父子,正巧吊唁完出来。 颜正霆对于崔文行一向没有好脸色,借着丧事为由,更是光明正大阴沉着脸。 崔文行此行,只为见慕晚思,并未在意颜正霆的冷脸。 汪君远顾不上与同僚应酬,直奔灵堂而去。 颜正霆虽不曾言语,但恭恭敬敬向汪君远拱手施礼。 汪君远回礼,“中书令,节哀顺变。” 汪祺跟着施礼,随着父亲踏进灵堂内。 颜正霆之所以这般,全为着日后能否为颜家保下一脉,将希望寄托在汪祺身上。 昨日那些说辞,不过是劝说二女儿颜安柔,好让她有强撑下去的念想。 颜正霆心如明镜,诚亲王的遗腹子再无过继与陛下的可能。陛下不暗中将腹中之子除去,已是最大的仁慈。 慕晚思刻意在院中角落,静待崔文行的到来。 崔文行与儿子崔远之过去,三人拿腔拿调此处寒暄几句。 正欲借机密语,王府的下人通传:“宁郡王,到。” 宁郡王生得高大,将身上的靛青色锦袍撑得满满当当甚是威武。 他身边随行的是一身素衣的苏木,二人不必人前亲密同行。 崔远之嫉妒得咬牙切齿,死盯着苏木。花了那么多银子,到了便宜了宁郡王这个莽夫。 人走茶凉,那些墙头草的官员,哪里还记得这是诚亲王府。围上前去阿谀奉承,一时嘈杂热闹。全然忘记这是丧事,仿若大肆操办的喜宴。 若搁往日,颜正霆必然会呵斥驱散众人。奈何颜家已是日落西山,再得罪不起任何人。 好在汪君远出来,不讲情面喝道:“宁郡王,到此作何?” 那些溜须拍马的官员噤若寒蝉,深知开罪不起汪太傅这个国舅爷,速速四下散开。 宁郡王憨憨上前,向汪君远赔不是道:“太傅大人,是本王一时忘乎所以,失礼了,还请太傅大人多多包涵。” 汪君远并非气宁郡王,只是看不惯那些官员接贵攀高的行径。丧事为大,不好闹得主家不安宁。和和气气回礼道:“宁郡王,快些进去祭拜吧!” 汪祺一脸担忧从灵堂内出来,颜安霖披麻戴孝在灵前照顾诚亲王妃。二人不好言语,只能眉眼传情暗道珍重。 宁郡王绷着脸端得一本正经,先向颜正霆鞠躬,这才迈进灵堂祭拜。 苏木并未入灵堂,而是主动去寻崔远之。 这里人多嘴杂,崔远之哪里敢与宁郡王带来的女人交谈。眼瞧着苏木将到跟前,认怂躲到了父亲崔文行身后。 苏木行到三人身前,微微欠身,大大方方道:“妾身见过三位大人。” 慕晚思与崔文行面面相觑,不知苏木这是作何。 苏木神神秘秘道:“王爷让妾身代他问一问,何时能成事?” 崔文行老谋深算,本就打着坐享渔翁之力。 如今诚亲王已死,又无子嗣。陛下必然挑选宁郡王之子,过继到哪个娘娘名下全看圣意。 为此,两家都想到了在汪太后身上投机取巧。陛下仁孝,必定会听取汪太后的意见。 偏巧,慕晚思这个老狐狸,亦是如此打算的。谁也不肯先开口,终是崔远之沉不住气,冷嘲热讽道:“你什么身份,能代王爷传话,也不怕污了王爷的英明。” 苏木神色如常,不吭不卑又道:“既然三位没有诚意,王爷说,宫里也不是只有两位娘娘,妾身告辞。” 苏木轻移莲步回身,行到院口,等候宁郡王一同离去。 慕晚思拉了一把崔文行的袖口,心急小声道:“别以为本官不知你的打算,既然你我不谋而合。反正他有两个儿子,不如你我两家一人一个,全部过继与陛下,至于哪个能坐上储君之位,那便是各凭本事了。” 崔文行不以为然道:“全部过继,你倒敢想。除非宁郡王有第三子,否则绝无可能。” 这话一语点醒梦中人,二人异口同声道:“让他续弦妻生子。” 慕晚思正巧有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儿,若非宫中已有妹妹慕娴妃。 原想着找机会塞入后宫,听闻陛下不能人道就此作罢。如今为了家族利益,嫁与宁郡王为续弦,倒也不算委屈了女儿。 慕晚思自觉胜算在手,眉开眼笑故作姿态,对崔文行辞行:“本官家中有事,先告辞了。” 崔文行不动声色,心中亦有了盘算。瞪了一眼崔远之,命道:“回府。” 崔远之的三魂六魄都被苏木勾走,对于父亲的话充耳不闻。眼巴巴瞧着苏木搔首弄姿,挽住宁郡王离去。 崔文行偷偷掐了一把崔远之胳膊,斜眼鄙夷拂袖而去。
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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