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侯着的莫峥嵘闻声而至,扫了一眼死气沉沉的皇后,亦认定是毒发而亡。手忙脚乱扛起萧景飏,招呼人将其抬到偏殿去。 中宫殿一时乱成一团。 云移日落,暮色苍茫。 中宫殿的匾额挂上了白孝布,正殿布好成了灵堂。 魏尚宫披麻戴孝跪在供桌前,一面烧着纸钱,一面呜咽。萧景俪亦穿着丧服,跪在蒲团上。虽没有哭,可面色沉重。 宁郡王跪坐在萧景俪对面,神情茫然,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偏殿里烛火通明,汪太后哭得双目红肿守在榻前。 言御医与齐尚宫候在一旁。 床榻上的萧景飏,眉宇拧动缓缓睁开眼缝。 汪太后立马抓住他的手,激动哭道:“陛下,可算醒了。” 萧景飏先扭头瞟了一眼言御医,这才启齿有气无力安抚道:“母后,节哀。” 若换做是往日,这话无论如何是安抚不了汪太后的。 可今非昔比,汪太后从未见过儿子如此悲痛,竟然昏厥过去。唯恐儿子看不开,反倒安慰道:“母后没事,倒是皇儿你,可要注意龙体。你放心,皇后的丧事,母后交由宁郡王全权打理,你安心静养龙体。” 萧景飏心疼催道:“母后回宫歇着吧,您守在此处,儿臣怎能安心休养。” 齐尚宫立马附和道:“太后,陛下说的没错,眼下还要忙于皇后的丧事,您若再病倒了,这宫里谁来主事呢。” 汪太后心知肚明,也不执拗,缓缓起身,不舍道:“那母后先回宫去。”转而又对言御医道:“言御医,你要寸步不离守着陛下。” 言御医撩袍跪拜:“臣定当尽心尽责,不负太后嘱托。” 汪太后这才搭上齐尚宫的手腕,抬足向门外走去。 萧景飏自行坐起,仍觉得头重脚轻,有些眩晕不适。 言御医眼疾手快起身过去相扶,劝道:“陛下,还是静躺为宜。” 萧景飏没有逞强,又落座到床沿,问道:“朕的身子怎么了?” 言御医慎重回道:“陛下,近来可是夜不能寐,食欲不振?” 自打江婉莹不见踪迹后,他确实是寝食难安。夜夜惊醒,受着蚀骨噬心的折磨。他当怨恨江婉莹才对,可对她的思念大过恨意。 自尊心作祟,不允许他向旁人承认,自己是饱受相思之苦。故而,这般回道:“朕忧心国事,或许是思虑过多,确实有些寝食不律。” 言御医不清楚源由,不过病症上确实是由于忧思过度引发的肝火上头,导致头晕昏厥。 “陛下,药好了。”郝守信端着一碗熬好的汤药,在殿门口请示。瞧见陛下挥手,急忙跨进去将药奉到跟前。 萧景飏蹙眉,忍着呛鼻的苦味,闷头将汤药一饮而尽。 郝守信接过空碗,又道:“陛下,要不要用些膳食?“ 萧景飏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耐烦道:“朕没胃口。” 郝守信急忙向言御医使眼色求助,言御医不慌不忙开口:“臣为陛下开的是疏肝理气的方子,陛下按时服用定会缓解症状。只是,这些症状实属心病,陛下还是要少忧思,不然喝上再多的苦药,也是无济于事。” 心病还须心药医,萧景飏面露自嘲苦笑,他的药音讯全无,让他如何静心。只是不愿再听说教,懒懒回道:“那奉膳吧。” 而关在西殿的兰凝霜,望着悬在房梁上的白绫,迟迟不敢踢翻凳子。 屋内未点一支蜡烛,灰暗不清。 她便犹如一个孤魂一般,随着殿外隐隐传入的哭声,哀怨而泣。她深觉死路一条,唯恐被羞辱想要一死了之。可又不甘就此一死。若要死,临死之前总该与元晟见上最后一面。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一个身影被粗鲁推了进来,接着房门,砰的一声无情合上。 “谁?”兰凝霜吓得后退几步。 地面伏着的身影开始爬动,发出嘶哑的声音:“公主,是花奴啊!” “花奴?”兰凝霜惊喜交加,奔上前弯腰去扶花奴。 可她使了几次劲,都无法扶起花奴,这才后知后觉,恐惧道:“花奴,你的腿?” 花奴哽咽回道:“为了防止奴婢逃跑,被打断了。” 兰凝霜顾不上怜惜,拼尽全力将花奴扶到了踏上。气喘吁吁问道:“花奴,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江婉莹到底死了没有?” 花奴哭出了声,悔恨道:“公主,花奴不该自作主张欺骗公主……” “骗我?你究竟做了什么?”这些时日,兰凝霜思来想去确实有些疑心花奴。 花奴不顾疼痛,捶打一下大腿,恨恨道:“其实,陛下让花奴想法弄到盛梁的布兵舆图。花奴眼见公主为了元晟要叛国,便自作主张勾引元晟。取得对方的信任,盗走了盛梁的布兵舆图。原本花奴打算暗中带走江婉莹回我大昌去,来日开战,以其性命相逼换回公主。可惜啊,天不助我,反倒被人捉了回来。到了,为了见到公主,不得已出卖了城中剩余的暗探。” 兰凝霜总算知晓,花奴究竟背着自己做了哪些事情。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反倒十分平静,握住花奴的手,感慨道:“盛梁的皇帝一时半会,不会杀你我。要杀,也是两军对垒之时。” 花奴情深意切,懊悔道:“花奴只恨自己无用,救不了公主的性命。” 兰凝霜:“苍天不公,让我出生高贵,却活的不如平民百姓自由自在。若我不是这个敌国公主的身份,嫁与心爱之人本该白首偕老。却落个同床异梦,互相提防与算计。算了,我命如此,偷生几日是几日吧。” 花奴伏到兰凝霜膝上,哭道:“公主当真毒杀了皇后?” “不是本宫做的。”兰凝霜还是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借她之手毒杀皇后。难道是皇帝萧景飏,为了两国名正言顺开战设下的毒计。 她知道暗杀江婉莹之事,萧景飏决计不会饶过她。 翌日天未亮,丧钟敲响,惊醒了无数梦中人。 郝守信奉命到颜府报丧。 颜正霆这些时日早做好了准备,听闻是被兰凝霜毒杀。他面上装作悲痛欲绝,实则内心窃喜颜家有救了。 郝守信宽慰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节哀顺变”,便赶着去礼部了。让礼部昭告天下,皇后薨逝。 国舅府,汪君远与汪祺已换好官袍,准备入宫。只听丧钟不知是何人薨逝,二人误以为是太后。 汪祺这些日子,忙乎筹集军饷之事。以此为由早出晚归,更是宿在书房之中。 若依颜安霖从前的性子,定会与之吵闹理论一番。可如今不同,出嫁前夕,她藏在亡母房中无意听到父亲那番话。 她是想问个清楚,究竟是何事令父亲这个位极人臣的中书令无能无力。先是身强力壮的姐夫诚亲王,突然暴毙而亡。虽不知缘由为何,可她也不蠢父亲定是藏着某种天大的事。 父亲突然松口将她嫁与汪祺,必然与这个秘密有关。 那日在诚亲王府外,父亲与汪祺究竟说了什么。成婚多日,汪祺对她避而远之,至今没有圆房。 如此行径,更让她害怕不敢开口相问,父亲极力隐瞒真相究竟是什么。 她便不吵不闹,安安分分做好新妇的本责。每日请早问安,更是亲自下厨学习烹饪,讨家婆欢心。 两日后,皇宫,中宫殿。 偏殿中,宁郡王萧景荣陪着萧景飏一同用膳。 二人皆是一副情志受挫,郁郁寡欢的模样。 宁郡王胡乱用了几口,憋不住问道:“陛下,求陛下告知臣,江木槿的消息。” 萧景飏本就没什么胃口,放下筷子,叹道:“实话告诉你,朕当真没有江木槿的消息。” 他要是有江木槿的消息,这会子也有江婉莹的消息了。 毕竟从送回花奴的店家口里得知,那几人是一同离开的。 宁郡王失望道:“陛下,臣心中憋屈,臣实在想不明白,明明她与臣一度春风,互诉情深,怎能如此狠心,不告而别。” 这话,深深刺痛萧景飏的心,亦让他感同身受。他自认对江婉莹无尽宠爱,对方为何如此绝情离开。 二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喟叹一声。 眼下两国大战将即,不能只顾着儿女情长。萧景飏打起精神命道:“朕打算御驾亲征,京城就交由你来守护了。” 宁郡王惊慌起身,跪地推辞道:“陛下万万不可……”他本就笨嘴拙舌,还未想好措辞便被萧景飏打断道:“朕,心意已决。” 萧景飏扶起宁郡王,语重心长道:“宗亲之中,只剩你这一脉了,朕,如今信得过的人,唯有你了。” “可是陛下,这,臣,臣能力有限。” 萧景飏示意宁郡王落座,笑道: “无妨,万事有太后坐镇,再说还有太傅与中书令帮衬。” 宁郡王不肯落座,作揖继续推辞道:“臣愚钝,绝担不起如此重任。” 萧景飏收起平和,态度强硬道:“这是圣旨,你不接受便是抗旨。” 宁郡王一时语塞,不敢再出言推却。 接下来又过了几日,颜安如头七那日风光下葬。
第135章 万人空巷, 街头巷尾有一些看热闹的百姓。更有些人群情激昂,叫嚷着要让西昌国血债血偿,自发抛洒着纸钱为皇后送葬。 洋洋洒洒地纸钱, 随着北风翻滚飘远。风越大, 纸钱飞扬远去无踪。 皇宫, 祥和宫。 汪太后坐在短榻上, 一面拭泪, 一面向齐尚宫,抱怨道:“齐尚宫, 还有没有办法, 阻拦陛下御驾亲征?” 齐尚宫斟满一杯热茶,放置汪太后面前,叹道:“太后, 陛下心意已决, 国舅爷几番劝说无果,看来是任谁也劝阻不了的。” 汪太后擦干泪, 猛然想起什么, 一惊一乍道:“那个江婉莹当真死了?” 之前齐尚宫与安和公主出宫, 到城北私宅。听闻到的消息是,江婉莹遇刺下落不明。 “老奴, 私下过问莫峥嵘了, 据他所言,人是被西昌国的密探掳走的, 眼下生死不明。太后,突然问起这个作何?” 汪太后唉声叹气道:“昨日, 哀家去探望陛下。陛下服药后正在昏睡,可他口里一直念叨着江婉莹的名字。起初, 哀家以为是皇后身故,令陛下深受打击病倒。此刻方想明白,陛下早已情根深种。倘使,那个江婉莹遭遇不测,消香玉陨,恐怕是要陛下的命啊!” 齐尚宫不明白,这与陛下亲征有何关系,不解道:“老奴愚钝,陛下亲征莫非与此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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