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到,马车在皇宫西门外停下。 元默扯着元晟下了马车,行到宫门口。 “跪下。”元默冷冰冰开口。 元晟看着神情恍惚,不过听从跪地。元默随即撩袍跪地,陪着一道跪着。 跟随而来的暗卫,则守在父子二人左右。 来时的路上,马车外耳目众多,二人并不敢言语。 此刻到宫门外,犹如到了刑场一般。是生是死,明日宫门一开踏进去便知。 深秋寒夜,冷风不止。 元默抬眸看了一眼,缺了一角几欲圆满的明月。他混迹官场几十年,未曾有过如此无助之时。不禁透骨酸心,凄然道:“古话说得好,娶妻不贤,祸乱三代……” 元晟听不下去,母亲人都死了,还要这般诋毁,嘲讽道:“事到如今,父亲还在埋怨母亲?” 元默不满道:“难道为父不该怨吗?不光为父要怨,你也要怨,若非她兴风作浪,你何必走到如今这番田地。你本该有情人终成眷属,夫妻和睦,仕途平坦。全因你母亲一人,全毁了,毁了,我元家几十年的基业,毁在这个毒妇手里。百年之后,让我如何面对列祖列宗啊!” 元晟其实对母亲心生过怨恨,只是人已死了,不愿再计较从前的过往。 他逞强反驳道:“我才不会怨恨母亲,我只恨自己不该与兰凝霜成婚。” 这般冥顽不灵,元默长吁短叹无奈闭口不言。
第134章 翌日, 勤政殿。 寅时方过,宫门守卫便过来禀报郝守信。 “知道了。”郝守信应了一句,原地杵着不动。若有所思瞅着未散的晨雾, 随风飘荡忽浓忽淡。 陛下睡下不足两个时辰, 郝守信哪敢贸然催请。 既然元家父子跪地宫门外, 想必是犯了错事, 多跪一会岂不更彰显诚意。 雾散日出, 半个时辰后。 勤政殿不远的宫巷里,慕娴妃一身宫女的装扮, 与贴身宫女躲在隐蔽处。 素日里, 每隔一日,慕娴妃的哥哥慕晚思必会有消息往来。自打那日之后,再无音讯传来。也未听闻江婉莹遇刺的消息, 第二日倒是对方被册封为悦妃传遍了皇宫。 不知是计划是成功还是失败。不论成功与否, 早该有消息传来。她隐隐不安,想来勤政殿打探一二。 候在此处, 并非等萧景飏, 而是守株待兔要见郝守信。毕竟郝守信是御前的人, 消息定然灵通。 足足等了半柱香,也不见郝守信的影子。 迎面过来一群奉膳的宫女, 慕娴妃计上心头。与自己的宫女互相配合, 混在最后头。 慕娴妃从最后一名奉膳的宫女手里抢过御膳盒,大摇大摆随着人群而去。她的贴身宫女, 则将那名奉膳的宫女拖到了墙角处。 慕娴妃低眉垂首,混进了勤政殿。 到了寢殿门外, 鬼鬼祟祟搜寻郝守信的身影。 寢殿门敞开着,看样子应是在内室伺候陛下起身。 “来人, 奉膳。” 殿内传出郝守信的传唤,慕娴妃身前的奉膳宫女自然听令依次入殿。 慕娴妃硬着头皮,跟随进入。 殿内,萧景飏面色严肃端坐在膳桌前。 奉膳的宫女井然有序摆放着早膳,很快轮到了慕娴妃。 她望着陛下那张冷峻的面容,念起这几年的冷落,竟不受控制地委屈起来。皱眉吸鼻,瞳中蓄满泪水。她将膳食放到桌面,泪珠随之滴落。 全然忘记今日为何来此,猛然扑跪到萧景飏面前。揪着萧景飏的袖角,梨花带雨哭诉道:“陛下,为何总是冷落妾啊?” 萧景飏正沉浸在与江婉莹这些时日的过往中,本就痛苦不堪。听闻到哭声回过神来,扫了一眼慕娴妃的装扮。立刻明白人会出现在此,是怎么一回事。 郝守信被突然出现的慕娴妃,吓得心惊胆战。也不等陛下开口,便自作主张招呼人进来,拖走慕娴妃。 慕娴妃死死拽着萧景飏的衣袖不愿放手,太监们也不敢太过用力。 萧景飏收拾一下自己的心绪,冷冷道:“你们先退下吧。” 那些太监迅速退出。 慕娴妃仍不撒手,以为陛下怜香惜玉动了恻隐之心,继续哭哭啼啼道:“陛下,究竟为何讨厌妾?” 萧景飏低眸与之对视,一字一顿鄙夷道:“你做的好事,非要朕亲口说出来。” 慕娴妃的玉手微抖,暗自揣测莫非陛下事情败露。 萧景飏的眼色忽而发狠,怒甩开慕娴妃。 郝守信极有眼力,横到慕娴妃跟前,免得她在接近陛下。 慕娴妃不死心问道:“妾做了什么事?请陛下明示。” 原本打算待三司会审,有个名正言顺的结果,再处置慕娴妃。 萧景飏稳坐如山,威而不怒道:“是要朕说,你唆使慕晚思,刺杀悦妃之事吗?” 慕娴妃瑟瑟发抖,不想真的是东窗事发。忙磕头,狡辩道:“陛下在说什么,妾从未教唆过家兄做过此事。” 萧景飏懒得看她,撇过脸斥道:“慕晚思已被关押,他已亲口招供,你还想抵赖。” 慕娴妃的肩头颤栗,仍旧诡辩道:“妾要与家兄当面对质。” “既然你想下狱,朕便成全你。” 慕娴妃不太清楚萧景飏这句话的意思,是准她入狱探望,与长兄当面对质,还是要她下狱为囚。 方想开口,却听萧景飏又厌恶道:“在潜邸时,崔美人便被你暗中下药不能生育。你面善心毒,朕只是冷落你,已是最大的恩泽了。” 慕娴妃结结巴巴道:“陛,陛下怎知,妾,妾对崔美人下药?” 萧景飏斜眼,居高临下藐视道:“潜邸时,崔美人被朕禁足,三餐从简。而你装作好心,日日给崔美人送些山珍海味的吃食。那些膳食里下了绝嗣药,崔美人足足吃了三月。太医院有崔美人的脉案记载,是否要朕拿与你看。” 慕娴妃颤颤巍巍直起脊背,瘫坐在地。满腹幽怨破喉而出,哭喊道:“原来陛下早就知晓一切,妾没有错,这后宫争宠本就如此。” 萧景飏无心也无力,再与之理论,不耐烦挥挥手,命道:“将慕氏打入冷宫。” 郝守信立马命人进来,强行拖走了哭闹不止的慕娴妃。 耀眼的白日升起,哭闹的喧哗落下。 萧景飏本就没什么胃口,随意用起了清粥。他与江婉莹缘起正因一碗粥,御膳房的手艺明明令白粥香醇浓郁。可他食不知味,味同嚼蜡甚至觉得苦涩不堪。 只用了半碗,便撂下汤匙,起身去向了御案前。 郝守信不敢劝膳,瞧着陛下也无再用的意思,便命宫人撤膳。 萧景飏拿起一本奏疏翻看,郝守信过去一面研起朱砂墨,一面小心翼翼道: “陛下,元默侯爷与元晟将军,在宫门外跪了一夜,请求面见。” 萧景飏眼皮不抬,似笑非笑道:“那就宣吧。” 昨夜莫峥嵘前来禀奏,说是花奴去了元晟的老家远洲。长跪一夜,这对父子这般作态又为哪般。 少倾,元默扯着五花大绑的元晟入殿跪拜。 事到如今,萧景飏再无好脸色。坐在御案后,也不免礼,直截了当问道:“元侯爷这是作何?” 元默重重磕头,诚惶诚恐道:“臣教子无方,深知罪不可赦。求陛下看在我元家三代忠良的份上,饶犬子一命吧。” 萧景飏放下朱笔,阴阳怪气道:“教子无方?那元侯爷说,朕该如何处置方才妥当,不会伤了元侯爷两朝元老的心呢?” 经过昨夜,元默想就想好一切应对。又磕头,卑微回道:“罢免犬子一切官职,充军入伍为普通兵卒。让他冲锋陷阵,上阵杀敌为国战死,死得其所,方能不负皇恩,不负祖训。” 萧景飏嘲讽笑道:“元侯爷倒是想的周到。”他望向伏首不起的元晟,对方似乎一直有意避着他的目光。 元默听出言外之意,分明是说太便宜元晟了。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是又道:“陛下英明,断不会因为一名女子,诛杀有功之臣。倘若真要杀,臣愿意替犬子偿命。” 女子? 萧景飏这才明白元默父子因何而来,莫非元默知晓江婉莹的去向。他心跳加快,莫名其妙有些欢喜,忍不住追问道:“江婉莹呢?朕要亲自审问她。” “犬子安排花奴,送悦妃娘娘去了臣的祖籍远洲。” 元默的回话,让萧景飏的欢喜更甚。昨夜莫峥嵘已然派人去往远洲,如此说来不日江婉莹便能回京。 萧景飏突然起身,走到二人面前,眼光盯着元晟,却对元默命道:“元侯爷先退下吧,朕有几句话要单独与元晟说。” 元默应好,当真陛下的面也不好提醒元晟好好回话。忐忑不安爬起来,退到了殿外。 萧景飏上下打量着元晟,对方身上有股不甘心。 “朕,问你,你与悦妃之间可有越轨之举?”萧景飏压着醋意,尽力平和相问。 元晟缓缓抬头,与之四目相对。一副不怕死的模样,倔强道:“回陛下,她原就是罪臣的女人。如今也不过是物归原主。” 刹那间,妒火中烧。萧景飏飞起一脚,将元晟踹翻在地,怒道:“物归原主?她不是个物件,任你想要就要,想丢便丢。” 元晟忍着腰间的剧痛,仍旧嘴硬道:“求陛下成全,将她赐还与罪臣。” 萧景飏不怒反笑,笑得阴森:“还是先想想,你有没有这个命吧。” 元晟直起腰身,问道:“陛下,要杀臣?” 萧景飏鄙夷道:“放心,朕,暂时不会杀你。对了,那幅布兵舆图可还在你手里?” 元晟猛然打了个寒颤,他明明记得回府后,便将舆图放在书架之上。可昨夜,他遍寻几次不见舆图的踪迹。此刻被陛下问起,莫名起了不祥之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舆图有没有丢失?” 萧景飏说了这句,不等对方作答,很快又道:“或者说,兰凝霜有没有偷走舆图?” 一语惊醒梦中人,元晟愕然顿悟,惊慌道:“陛下,为何如此问?” “朕之所以给你舆图,就是为了试探兰凝霜主仆二人。因为朕实在是想不明白,那个花奴为何要背叛自己的主子兰凝霜,将潜伏在我朝的细作名单轻易奉上。朕可不信,花奴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会到了卖主叛国的地步。” 元晟听完这话,与花奴之间的过往种种飞过心头。桩桩件件联系起来,不由神湛骨寒。难道他被花奴骗了,打从一开始这便是对方设下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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