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太后颔首,凝重道:“陛下自幼少年老成,外冷内热,含而不漏。即便相思入骨,彻夜难眠亦不会轻易表露半分。陛下又深知作为帝王的责任,必然会想尽办法尽量不去想儿女情长之事。哎,郝守信说,陛下近日夜夜批阅奏本到半夜。长久这样下去,龙体更会吃不消。御驾亲征,是逼自己担起帝国兴亡的重责,从而淡忘那些小情小爱。” 齐尚宫感慨道:“陛下失了发妻,又是一尸两命,加上失去心爱之人,也难怪会病倒。太后既然心知肚明,为何还要阻止陛下亲征。” 汪太后情绪激动道:“刀剑无眼,若是有个损伤,何人来继承大统。先帝拿命换来的皇位,拱手让人捡了便宜去。你让哀家,如何能放任陛下亲征。” “可陛下,明日一早便动身亲征。怕是阻拦不得了……” “太后,太后,求您见见妾吧!”门外吵吵嚷嚷,传来崔美人的呼喊声。 齐尚宫慌忙请示道:“太后,见不见崔美人?” 汪太后冷哼道:“不见,若非这宫里如今一个嫔妃都没有了,哀家早将她这个罪臣之女打入冷宫与从前的慕娴妃作伴了。” 齐尚宫得了授意出去,命宫人将崔美人赶出了祥和宫。 勤政殿,郝守信命宫人撤去晚膳。望着基本未动的膳食,这可愁坏了郝守信。 郝守信低声对一旁的莫峥嵘,诉苦道:“莫大人,您也不说劝劝陛下,龙体要紧。” 莫峥嵘无能为力,为难道:“陛下亲征,留我镇守京都,我就是想劝,也没机会了。” “这倒也是,那江美人还是毫无音讯吗?” 莫峥嵘往寢殿里偷瞄了一眼,小心翼翼回道:“是啊,派出去的人,至今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二人四目相对,摇首连连叹气。 夜墨风寒,月隐日出。 几日后,入暮时分。天暗人稀,偶有过往的路人。 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原州城门。 驾车之人正是侯有范,这半月风尘仆仆的赶路,面上多少有些疲倦。 马车旁,江木槿乘马随在一旁。 马车内,江婉莹仍做男子装扮,依旧是那身不起眼的粗布麻衣。语笑嫣然,正与恢复好身子何婆婆闲语。 这一路故意走小道,路虽难走,但好在顺畅并未碰上皇城司的人。 之所以碰不上,是因为萧景飏派出的人马,追逐的方向是西昌国。而他们去往的原州,是通往北梧国的方向。 城门口这个时辰,人来人往甚是嘈杂。 令江木槿几人诧异的是,城门守卫也不盘查,马车畅然无阻通过城门。 江木槿甚是警觉,入了城门便下马牵行。拦了一位赶着出行的男子,询问:“劳驾,请问这个时辰了,为何这么多人要出城啊?” 男子神色匆匆,撂下一句:“要打仗了,这城里的守将都走了,赶紧都逃命去吧。”便慌忙跑了。 男子说的不清不楚,江木槿以为是要与北梧国开战。 天色已晚,当下先寻一家客栈住下再做打算。 走了一盏茶后,进了一家名为“迎客楼”的客栈。 客栈内,掌柜的与店小二无精打采趴在柜头案上。 瞅见几人进来,掌柜的立马来了精神,拍了一下店小二的肩膀,催道:“快,快,迎接几位贵客。”言毕,一脸谄媚亲自迎了过去。 掌柜的打算一圈几人,笑问:“几位是外乡人吧?” 虽说侯有范是个太监,外表看着还算个男人。挺身而出,故意板着脸做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回道:“问东问西,怎地,你是官府之人吗?” 掌柜的好脾气,依旧笑脸迎人:“随口问问,大爷莫怪。” 侯有范摆起架子,掏出一定金子塞到掌柜的手里,豪气道:“准备两间上好的厢房。” 掌柜的两眼放光,见钱眼开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在前带路,一边陪笑道:“楼上天字号,大爷请随我来。” 二楼,四人住进了天字号最后相邻的三间厢房。 最后一间,江婉莹与何婆婆同住。 江木槿住中间,侯有范住在最外间。 一路舟车劳顿,几人也懒得下楼用膳,便让店家送饭入房。 晚膳后,江木槿让侯有范出面,向掌柜的打探有关两国开战的消息。 江木槿则在二楼,居高临下观察着。待侯有范上楼,便先一步进了江婉莹的房内。 很快,侯有范叩门而入。 “打探清楚了,是我朝要与西昌国开战。” 侯有范这话,令在座的三人无一不震惊。盛梁与西昌国结下秦晋盟约不足一年,怎会突然开战。 侯有范继续道:“这城里的驻兵,前几日便被调离。说是奔赴战~场增援,可百姓们惶恐不安,觉得北梧国定会趁机而起。说不定过几日便会打过来,好多百姓举家迁移,这城里已然空了一大半了。” 江木槿看向江婉莹,问道:“莹妹妹,你有何打算?” 江婉莹思虑一番,愁容满面有些灰心丧志,回道:“倘使北梧国当真要伺机而动,我们这些人又能逃到哪里去。算了,逃了一路了,我也逃不动了,也不打算逃了。留在此处,买个小宅子住下。能活几日,是几日吧。” 何婆婆握住江婉莹的手,赞同道:“不论你做什么决定,祖母都陪着你。” 江婉莹顾不上感动,对侯有范道:“侯有范,你若想走便走吧。”说着起身,欲去包袱里取银票与其做散伙费。 侯有范扑通跪地,诚心实意道:“主子,我侯有范无处可去,你若赶小人走,还不如一刀杀了小人呢。” 江婉莹取出一千两银票,折返到侯有范面前。弯腰扶起他,叹道:“这是一千两,你莫要嫌少,原本就是我牵连了你。” 侯有范推搡着,重新跪下,带着哭腔道:“主子说什么呢,小人不会要银票,也绝不离开。”说完,磕了个头,抹着眼泪开门出去了。 何婆婆开口劝道:“这孩子也是个苦命人,你就不要逼他走了。” 江婉莹没做声,反倒对江木槿客气道:“木槿姐姐,你有何打算?” “送佛送到西,待你安顿下来。我便离开,继续游历四方。好了,夜深了,早些歇着吧。” 待江木槿离开,何婆婆幽幽叹道:“莹儿,你说句实话,你可后悔离开陛下?” 江婉莹整理着银票,坦坦荡荡回道:“这一路只顾逃亡,顾不上想那么多。后不后悔的,日后再说吧。”将银票放回包袱里,压在了枕头下面。又将房门落闩,这才扶着何婆婆一同歇下。 转眼几日后,江婉莹以五百两银子在城东买到一座二进院的小宅子。正因为主家急着脱手搬离原州,这才如此低的价格买到手。 这宅子原先的主人,是一位教书先生。门户虽说不大,却处处布置的清雅。 虽说没有大户人家的花园,却种着一小片竹林。 三人搬进去,住着倒也宽敞。因着何婆婆年岁大,让其住在主位正房。 江婉莹住东厢房,侯有范则住西厢房。江木槿非要住正房旁的耳房,在此住了几日。一日天未亮,留书一封便悄无声息离开了。 为了掩人耳目,三人以祖孙相称。并不好以真实姓名示人,随何婆婆的夫家对外声称姓钱。 起初半月,江婉莹惶恐不可终日,住的不踏实。生怕不知哪日,便被人识破了身份。 半月后,城中突然来了新的驻兵。 隔日,皇榜昭示。西昌国的兰凝霜公主毒杀了当今皇后,两国正式开战。 江婉莹仍做男子打扮,挽着何婆婆呆立在皇榜前。 这城里人走的所剩无几,也无人围观。 江婉莹将皇榜来来回回看了两遍,依旧是难以置信。皇后死了,萧景飏御驾亲征。 何婆婆识字不多,看不大明白皇榜上的内容,忍不住问道:“这上面写了什么?你为何如此震惊?” 萧景飏好不容易有了子嗣,被兰凝霜毒杀想必是痛心入骨。不然也不会不顾危险御驾亲征,毕竟皇后是他的正妻分量不一般。 侯有范跑遍了全城,好不容易买来一些萝卜青菜。如今城中留下来的百姓甚少,更别说做生意的人了。 侯有范挎着菜篮到了二人身边,他方才已看过皇榜上的内容。鬼鬼祟祟推了推江婉莹,低声道:“主子快些回家吧。” 几人不敢多言,一前一后赶回家中。 直到关了大门落下门闩,侯有范方敢开口说话:“方才在城中发现有几名皇城司的人。” 江婉莹扶着何婆婆迈进正堂内,这才答话:“可有留意,皇城司的人来此作何?” 侯有范将菜篮子放在桌案上,回道:“这倒不清楚,那些人直奔镇守将军府去了。” 江婉莹斟了杯白水,递与侯有范,谨慎道:“这几日,千万莫要出门。” 何婆婆有些害怕道:“那皇城司的人,不会挨家挨户搜查吧?那个江姑娘,当真可靠吗?” 江婉莹十分理解何婆婆怀疑江木槿,毕竟她与江木槿只有幼时模糊不清的交情。 江婉莹故作镇定道:“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能躲一时是一时吧。”提上菜篮子,去厨房烧饭。 如此,胆战心惊过了好几日。 是日,几近午时,大门被人叩响。 那叩门声甚是急促,伴着凶恶呼声:“有人没人,快开门,奉命盘查。” 粗蛮的砸门环声,惊飞了鸟雀。 三人惊慌失措,何婆婆做主让江婉莹躲到了柴房去。她与侯有范扮做祖孙二人,战战兢兢去开了大门。 门口的是两名官府衙役,见门开了不耐烦道:“磨磨蹭蹭的,大爷还赶着去下家呢。” 侯有范赔笑道:“不知官爷有何贵干?” 其中一名衙役回道:“奉知县大人与镇守将军之命,统计城中人口。” 侯有范这才发觉,另一名衙役手里拿着笔与户籍册子。 “我记得,这里原先是邓举人的家,你们姓谁名谁来自何处?为何在此?” 对于衙役的盘问,侯有范不慌不忙回道:“回官爷,听说要打仗了,我们原是从幽州到此投奔亲戚,哪知,原州的亲戚也出城避难去了。我祖母年岁大了,不愿再折腾了。便用手头上的积蓄,买了邓举人着急出手的宅子。您瞧,这是房契。”从怀里掏出房契,递给了面前的那名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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