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莹有些微醺,倚坐在凉亭中不愿离去。仿若不舍一场热闹,就此消散无踪。 暮风拂面,撩动她发髻上的金凤步摇。她半眯着眼睛,瞅着跃出池面嬉戏的锦鲤。 不知不觉,夜色如期而至。 宫女张阿斓将凉亭中的灯笼掌亮,顺道催请道:“娘娘,该用晚膳了。” 江婉莹无精打采挥手道:“不必了,本宫没胃口。” 张阿斓有些担忧,这位主子可是从来不亏待肚皮的。忍不住问道:“娘娘,要不要奴婢召御医来给娘娘请脉?” 江婉莹望着烛光映在池面上,泛起一片昏黄的波光粼粼。似乎点亮心头,眼神一亮应道:“也好,宣御医吧!” 若她装病,听闻自己病了,萧景飏会不会来看她。 她眼含期待,让人扶她回寢殿更衣。至少这一身的酒味,不能让御医闻见。 少倾,言御医奉召而来。 江婉莹着了一袭月白色齐胸襦裙,懒懒散散侧卧在短榻上。 言御医搭完一只脉,皱起眉头又搭上另一只。片刻后,躬身问道:“请问皇后娘娘,近日可有不思饮食,或是精神不济贪睡的症状?” 张阿斓替其回道:“娘娘饮食正常,并未嗜睡的症状。” 江婉莹开口,故意有气无力道:“本宫确实没有这些症状。” 言御医又道:“不知皇后娘娘上一次的信期,何时来的?” 江婉莹思索起来,她回宫已有一月,还不曾来过月事。上次还是回京途中,算算日期似乎迟了几日了。不过她的信期一向时多时少,推迟几日也是常有之事。 “本宫记不清了。”江婉莹确实记不清具体是哪日。 言御医若有所思,回道:“娘娘或许是暑热气燥,引起的肝火旺盛。喝上几剂,清热去火的汤药便无碍。臣,过几日,再来为娘娘请平安脉。” 江婉莹毫不在意,御医们一向谨言慎行,即便没有病痛,也会开上一些调理滋补的方子。 “那有劳,言御医。”江婉莹眼中悻悻然,本想让御医传出她病的消息。可偏偏来的是言御医,她想作假也没机会。 眼睁睁瞧着言御医背着药箱离去,冲张阿斓抱怨嘱咐道:“下次记得请旁的御医。” 张阿斓不明所以,反倒不解道:“娘娘,言御医可是太医院首席,医术最为高超,娘娘莫不是信不过言御医?” 江婉莹懒得解释,翻过了个身,不耐烦摆摆手,命道:“让人备水,本宫要沐浴。” 勤政殿。 萧景飏沐浴后,只着了朱红锦缎寝衣,立在御案旁出神。 御案上放着一份方送来的奏本,落款处写着“臣元晟叩请陛下恩准。” 去年元晟被贬职后,元默便自请辞去刑部尚书一职。此番元晟上书,是想回京尽孝。说是元默病入膏肓,将命不久矣,遂跪请让他回京为父送终。 “来人啊!” 萧景飏一声呼唤,郝守信应声入殿。 “陛下,有何吩咐?” “去请言御医过来。”萧景飏一面将奏本合上,一面下令。 郝守信应好,回身出去差宫人去太医院。 他正与一名小太监嘱咐,迎面过来一名禁卫,请示道:“郝总管,言御医求见陛下。” 郝守信咦了一声,打趣嘀咕一句:“说曹操曹操便到。”随即大声应道:“速请言御医面圣。” 片刻后,言御医入殿跪拜:“微臣,参见吾皇。” 萧景飏亦是诧异,言御医为何来的如此之快。 “言卿,平身。” 言御医并不知陛下召他,一起身,便拱手奏道:“陛下,皇后娘娘方才召臣请脉。” 萧景飏忙问:“皇后,可是凤体有恙?” 言御医慎重回道:“回陛下,从脉象上并无大碍。只是臣瞧着有些像喜脉,不过日子尚浅不足月余,还不能十分确定。” 言御医这般说辞,其实是委婉相问。毕竟有颜安如的前车之鉴,实则问的是江婉莹这腹中是否是陛下的血脉。 萧景飏先愣住,而后狂喜道:“当真是喜脉?” 言御医依旧谨慎回道:“回陛下,尚不能确定,要想千真万确,需要再等上十天半月。” 萧景飏算着日子,暗自腹诽:“不足月余,难道是她醉酒那次?” 萧景飏收起喜色,严肃道:“这话,你可有对皇后言明?” 言御医回道:“回陛下,臣并未告知皇后娘娘这些,只说娘娘是肝火旺盛。” “很好。”萧景飏夸奖一句,想起正事又道:“明日你到元侯府为元侯爷诊脉,看他真病还是装病。” 倘使当真时日不多,元晟迟早是要回京奔丧的。没必要为了将死之人,与元晟种下新的仇怨。 当初萧景飏大可杀了元晟,可总觉得杀了他未免太便宜对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要元晟,余生为当初种下的苦果受尽折磨。 萧景飏问了诸多有关女子有孕的注意事宜,这才挥退言御医。命人为其更衣,动身赶往朝华宫。 朝华宫,寝宫。 屏风后烟雾缭绕,浓郁的花香弥漫开来。 江婉莹舒舒服服靠在浴桶中泡澡,双手把玩着玫瑰花瓣。娥眉微拧,有些郁郁不乐。 她煎熬着不肯出朝华宫半步,不是不愿去见萧景飏。而是怕适得其反,期盼着萧景飏早日放下心中的芥蒂。 殿外,萧景飏步履匆匆而至。与从前一般不让人传呼升殿声张,待张阿斓等人发觉人已到了殿门口。 萧景飏嘘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张阿斓会意,领着其余宫人悄声退到院中侯着。 江婉莹听见开门声,以为是张阿斓,懒散命道:“阿澜,扶本宫出浴吧!” 萧景飏关了房门,循声望去。屏风上若隐若现,映出美人入浴的香艳。 萧景飏没有应声,径直走上前。取过衣桁上搭着的布巾,来到江婉莹背后。 江婉莹心中郁结,难免心不在焉。瞥见有人影过来,便自顾自从浴桶中起身。无数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羊脂白玉般的肌肤上滑落。 萧景飏目不转睛欣赏着美人出浴,几滴水珠从平坦的腹间坠下。 萧景飏垂眸盯紧腹间,一想到这里或许孕育着二人的骨血,便觉得欣喜难耐。 江婉莹仍然昏头昏脑,抬手习惯性去搭人手腕。 平常皆是被人伺候,萧景飏不明白她的意图。只知她想出来,便将布巾披在她后背上,一气呵成将人抱出了浴桶。 江婉莹被措不及防搂抱,惊得花容失色尖叫了一声。 殿外的宫人听见动静,郝守信训斥道:“非礼勿听。” 宫人们纷纷不约而同垂首更低,唯有张阿斓两个近身的宫女垂头偷笑,以为是陛下与娘娘的闺房之乐。 “你,你,不,是,陛下……”江婉莹语无伦次,震惊萧景飏的到来。 萧景飏憋着笑,刻意反问道:“怎么,不欢迎朕来?” 江婉莹被他抱在怀里,她身上残留的水珠,濡湿了对方的衣衫。 江婉莹瞟了一眼冷峻的容颜,不由自主地垂眸避开。该委屈是她才对,他这口气倒像是兴师问罪。介怀如今对方的冷淡,唯恐不知何故便会不欢而散。 不过萧景飏能来,她确实欢喜,便娇软回道:“陛下能来,我甚是欢喜。” 萧景飏唇角扬起,也不搭话。念起言御医的嘱咐,将人小心翼翼放到床榻上。又起身去取来新的布巾,为她擦拭湿发。 他今日这是怎么了? 一瞬间让江婉莹错觉,似乎一切回到从前那般,他对她温柔以待。 贪婪着这份久违的柔情,生怕是黄粱一梦。江婉莹一声不吭,生怕打破这份温情。 萧景飏细细将她的一头秀发擦干,将用过的布巾随意丢到一旁的案几上。探手将宫人提前备好的藤紫色菱纱寝衣,想要为她更上。 江婉莹想到太后的旨意,他既来了,今夜得想法让他留宿在此。心随身动,猛地扑进萧景飏怀里,央求道:“陛下,今夜能留下来吗?” 萧景飏本就打算今夜陪着她,毫不犹豫应道:“好。” 江婉莹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抬眸不可思议望向他。 “先更衣吧!”萧景飏将寝衣往她身上披。 江婉莹的玉容咻的一下发烫,他既然留下,必然要侍寝。反正最后要宽衣解带,她摇首羞答答拒绝道:“不必更了。” 萧景飏不明其意,见她神色有异,忙问道:“为何不更?” 江婉莹以为他在装傻充愣,抬手环抱到他肩头,附在他耳畔娇嗔道:“还要侍寝,不必麻烦更衣了。” 温香软玉在怀,萧景飏会意,噗嗤笑道:“难得你如此主动,不过。”他故意顿言,惹得江婉莹追问:“不过什么。” 虽说言御医不能保证确实是喜脉,可萧景飏依旧牢记头三月不易房事,搪塞道:“朕,今日没心情。” 其实他是怕,若是过了十天半月确定不是遇喜。他宁愿自己空欢喜一场,亦不想她跟着大失所望。为此他打定主意,若是确定喜脉再告知她共享喜悦。 江婉莹可不知萧景飏那些盘算,私以为这是明晃晃的拒绝,是他烦了腻了的表现。 毕竟回宫后,加上被禁足的半月,二人已有半个多月不曾亲近。她立时心乱如麻,赌气般送上朱唇。 萧景飏积力克制,虚虚回应两下,便避开樱唇。 “莫要胡闹,朕说了,没心情。”说话间,强行抱着江婉莹一同躺到榻上。 积压许久的委屈,在这一刻登顶爆发。 江婉莹推搡起萧景飏,委屈道:“萧景飏,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何时?”一拳一拳捶打着禁锢她的双臂,怒极之时重重咬在他手背上。 萧景飏吃痛一嘶,没有躲避也没有恼火。不论是从前亦或是此刻,他都不确定自己在江婉莹心中的分量。 而眼下江婉莹这般,更让他觉得似恨他入骨。 他不吭声,一味承受着她发泄愤怒。 江婉莹尝到血腥味,便认怂松了口,眼含不解与之对视。 江婉莹哽咽道:“究竟怎样?方能平你心头之恨?” 萧景飏微微怔住,他如今的所作所为,竟然让她误解自己恨她。想着言御医的话,有孕之人不易动怒,不利于安胎。急忙开口解释道:“朕从未恨过你。” 江婉莹听不进去,嘲讽道:“倘使不恨,为何这般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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