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乔妘宓突染风寒而高烧不退。乔夫人却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与乔景明干仗,甚至未顾及女儿半分,执意回娘家至今未归。她长年累月的作闹,早已令二人的母女情分,疏离得似与外人。 因而乔妘宓年纪虽渐长,但越发喜静,不与旁人来往。除却是不良于行被困在四方的宅邸,更是家中不睦导致的。 此时,佳人不免面上现愁容,一双纤手无法自控的轻扯指上的芍药妃红蔻丹。她并非是介怀有一无良母亲,而是担忧适才揽酒提及的宫廷夜宴一事。 乔妘宓长睫扇动,垂落清眸。 她牵着秦夫人的手,出言打岔:“姨母不必挂怀此事,我无事的。您一早前来,想必是为宫宴一事吧。” “姨母,我可否待在家中,不去宫里?” 外甥女的娇声软语,令秦夫人不由失笑暗道:真是便宜自家小子。继而,她取走婢女手中的梅木梳,为乔妘宓挽发簪花:“皇命不可违,其他事皆可依你,但此事不行。再且,你从未出门参与世家的宴席,少有见到外人。趁着与你的表哥尚未成亲,合该瞧一眼世家郎君。” 在初春之时,恰逢乔妘宓及笄。乔府与秦国公府已经互换她与秦彦的庚贴,定在夏末初秋之前结成姻亲。 秦夫人继而再道:“我可是知晓,现当今的储君是位仪态天成,世间罕见的丰神俏郎君,只是……。” 但随之话一顿,她瞧着照映在铜镜里的娇人妙肌玲珑身,担忧唬住她,便未再言语。 储君——宗尧虽风华俊逸,为人却深不可测。犹如在深渊浅眠的龙,不知何时便将窥伺帝位者绞杀殆尽,避而远之最佳。 依她的揣测,恰逢皇帝病重,储君与其他皇子争夺帝位的激烈时机。数日未上朝的陛下,却突然召令世家权臣携妻儿入宫,恐怕来者不善,是一场鸿门宴。 乔妘宓心性敏感,早就发觉秦夫人心事重重。而今正对镜描眉的她,未再听到调侃的话。 她转头看向神色忧虑的姨母,含笑宽慰:“姨母,你惯事戏谑我,储君的风华与我何干。或许今夜饮得天家一杯酒,仅此牵扯而已。” 今时的乔妘宓尚未见识到宗尧的厉害,因而倒是未把秦夫人的言外之意放在心上。 待到日后,她被困在金銮玉雕内,与他纠缠不休时。每每忆及此时,着实是悔不当初。 然而,秦夫人却在心里辗转反:是自个庸人自扰了。宓儿姿容绝世,即便入得贵人眼,也定然因她双腿成疾而心生退却,怎会与天潢贵胄扯上关系。 她思索片刻后,立马讪笑:“确是如此,你可莫与彦儿谈及此事,否则该与我急了。” “姨母!”乔妘宓被调笑得羞怯不已,但转瞬间不由锁眉。她已经数日未见到秦彦,不知是公务繁忙,亦或是因为之前在他身上察觉到的一缕胭脂香。 杵在一旁的揽酒瞥见乔妘宓面染丹霞,立即心领神会推着轮椅到里间为她换衣裳。 秦夫人依然跟在身后絮叨着:“今夜的宫宴,待你露面后便寻个由头归家。我已经交代彦儿在宫门口等你,不必等我与乔景明,可知晓?” “晓得的,晓得的。” “哦,而且揽酒记得照看姑娘,莫出差池了。” 正当乔妘宓耐心的听着,秦彦与乔景明便来到莳楸院,二人一同踏入屋内倒是一番风景。 秦彦面若刀裁,剑眉体健,身为秦国公府的嫡长子,二十又一的年纪便已是大理寺卿,掌握实权。 而乔景明虽是文散官,为人怯弱,但生得清隽儒雅。乔妘宓的韶颜雅容,大半儿是遗传乔父的。 “华玥,你前来府中,怎未令侍从告知我一声,我好去迎你。” “呵,不必劳您大驾。自个的闺女本便体弱,当爹的居然疏忽大意令她高烧不退。” 乔景明自知理亏,颔首低眉,任凭秦夫人出气。 而秦彦早已习惯此场面,无奈一笑后便去见乔妘宓。他掀开轻纱幔帘一侧,穆然怔愣半晌。 眼前的佳人肤胜皓雪,薄粉施面便已如秋月。她以青钗、芍药银步摇装饰斜鬓,珍珠半面扇插于一旁。着一袭鱼师青齐胸拖曳襦裙,纹缎刺以鹅黄昙花,挽着月白薄纱披帛。 “表哥。” 一声娇音响起,秦彦见乔妘宓坐在床榻上花容展笑唤他,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弯下身牵着她的手,相视一笑:“我以为,适才是见到你我大婚之日的场景。” 此话一出令乔妘宓耳垂一红,低头轻咬绛唇。 秦彦亦是不免为脱口而出的话而忐忑,为缓解气氛,他轻咳一声:“揽酒,你先行出去侯着吧,我来为宓儿戴耳饰。” “是。”揽酒虽不愿,但碍于不日秦彦便将迎娶乔妘宓,只得勉强同意。 待揽酒走后,只见常年处理凶杀案件的大理寺卿,竟然双手微颤抖的为心上人添装。甚至轻声细语的与佳人言:“我瞧,日前赠你的青玉流意耳饰是对的,与你今儿日的装扮颇为合适。” 乔妘宓见到秦彦后,面上尽是笑意,开朗回话:“表哥不亏为大理寺卿,料事如神。” “莫非今早吃了蜜糖不成?”他尽数褪去在众人面前的一身冷厉,温柔的为乔妘宓整理裙摆,眼里唯她一人。 秦夫人见两人迟迟不出来,进去一瞧便见在腻歪,不禁逗趣:“宓儿,你可真是毫不吝啬的夸赞彦儿。姨母一早便来府中看你,可未听到暖心的话。” “母亲时辰将至,你先与宓儿去食早膳吧,然后便一同前往皇宫。” “乔景明,我越发觉得亏大了,既给你养闺女,又养着你家女婿。”秦夫人见着秦彦护犊子似的,故作不悦的与被晾在一旁的乔府主人抱怨。 “华玥说笑了。”闷葫芦的乔景明一个劲儿的赔笑。 乔妘宓见势,赶忙附和解围:“姨母,我饿了。” “我的小祖宗,是姨母絮叨了。”秦夫人轻拍乔妘宓的手,随之转头瞪着一老一少:“待在原地作甚,赶快命人上早膳呀。” 乔妘宓瞧着表哥唇角翕动,却不敢回嘴的模样,不由笑靥如花以宽袖遮掩。秦彦瞥见后,俯身轻巧抱起自个的表妹,眼里皆是宠溺:“何止是祖宗,简直是冤家。” “表哥尽胡说,反而是你……。” “嗯?” 乔妘宓可未忘记,日前秦彦身上的胭脂水粉,一番笑闹后欲趁势追问。 但……她轻拽着未来夫婿的衣襟,偷窥他一眼后。她低头瞧着无法行走的双腿,终究咽下话。 而秦彦以为是表妹性情使然,便未再探究下去。
第2章 午时将至,京城里尽是摊贩的吆喝声,以及熙来攘往的人群在琳琅满目的商铺里闲逛。 然而,一片繁荣昌盛的景象下,是不为人知的风雨欲来。 庄严的皇宫里,达官贵人正穿梭在红墙门庭之间。而踏入玉台阶上,抬眼望去便是肃穆的养心殿,殿内已经齐聚当朝政要。 以宋太尉为首的官员,正焦虑的静待传唤。 但半响后,一位面生的官宦,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宫罗幔帐里出来,他快步走向恍若置身事外的人。 平公公向宗尧极为恭敬的俯身行礼,声音谄媚:“殿下,皇上已知晓您前来问安了。但他身体不适,请您先行去操持宴席。” 此番话明摆着是逐客令,宋太尉眼见太子殿下毫无波澜,他禁不住大步上前,急切的问:“公公,皇上数日未上朝,也不允众臣面见。我等身为臣子,实在是惶恐不安,可否再通报一声?” 平公公满是为难的瞧一眼坐在上首的宗尧,他单手抚撑着头,狭长的凤眼低压,令人无法辨别其神色。 继而,官宦强装镇定的支吾着:“宋太尉……此事恐不妥当。” 宋太尉立即不悦,誓要再问。 却在此时,坐在檀木龙雕座椅上的男人眉宇间闪现不耐,他薄唇轻抿,随之响起一散漫,低沉的声音:“你先退下。” 平公公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如获大赦的赶忙告退。 “殿下,此事万不可再拖延下去了。今儿定得一探究竟……皇上因何故数日不与我等见面。若是令四皇子抢占先机,必定大祸临头了。”宋太尉走至宗尧的跟前,左顾右盼后压低声音言道。 虽然在场的人,早已纵横官场多年,但如今正值夺帝之战的关键时刻,一招不慎便是九族一同丧命,怎会不紧张到失态? 宗尧心慵意懒的轻抬眼皮,深邃的眼眸瞧向幕帘。他的目光寒冷刺骨,宛若可以洞察一切,令藏在里头的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但他却未再有所动作,起身准备离开, 太子瞥见一旁,心提到嗓子眼的宋太尉,终于舍得回应:“嗤。太尉,瞧你面色青白,不知情的人或许误以为宗睿已经登基为帝,秋后算账以你为首的东宫派系。” 宋太尉顿时被宗尧直白的话噎住,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大人?大人?殿下走远了。”一会儿后,身旁的官员们你推我搡的凑到耳边提醒。 话一落膘肥体壮的太尉大人瞪一眼下臣:“哼,无需你多言,我知道。” 然后,他屁颠屁颠的跟上宗尧的步伐:“殿下,等等微臣。” 宋万贯已是三十多岁的年纪,本是一介草民的他,却已掌控全国军事政务,甚至宗尧有意令他与四皇子——宗睿的人争夺财政大权。而他亦是不负众望,表现突出。 因而宗尧于宋万贯而言有知遇之恩。 此时君臣二人走在雕栏玉砌上,宋太尉只见储君面如镌刻的冷白玉,墨眉浓颜,鼻梁骨高挺,细致瞧去他的凤眼尾处竟有一泪痣,冷俊中不失治容,煞是好看。 男人停在前面的亭台楼阁,俯瞰整个皇城,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宋万贯此刻悬挂的心悄然落地,适才是他可笑了。此般风华的殿下,四皇子怎可与之抗衡?呵,简直是以卵击石。 “殿下,现今是准备去见赴宴的百官吗?” “殿下?” 然而宗尧却未回复,他此时正被宫门口的一行人吸引住。 虽是倒春寒的时节,但午时的京城阳光和煦,微风拂面。可夺走一国储君视线的人,却身着银白云丝披风,帽檐遮住半娇面,仅仅见到她樱唇,如昙花瓣尖削的下巴。 跟随在身旁,似隐形人一般的单公公是伺候宗尧的老人。 殿下何曾为世家闺秀驻足停留过,而今甚至是神色异样,他自然可以察觉出一二。 单公公眺望正向宫内走去的人,心里有个大概后,眯眼笑:“殿下,来人是秦国公夫人。而坐在轮椅上被秦世子推着的姑娘,应是乔大人家的千金,名为乔妘宓。” “哦?秦彦的人,倒是有趣。”在知晓人家的身份后,宗尧仅讶异一瞬,便转身要离开。谁知,却听某个二愣子在背后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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