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言……”君义成为她抚着背,想安慰她,一开口,又被悲伤堵住。 “皇上,”皇后倒在君义成的怀里,没有一丝力气,“能听到您叫一次臣妾的名字,臣妾……真的好高兴,臣妾以为,您忘了臣妾叫什么。” “怎么会,影言,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的心里永远有你。”君义成抱着郑影言,任由她的血渍染红自己的龙袍。 “皇上,你知道吗,臣妾一直觉得,只要臣妾管理好后宫,让皇上少操些心,就是臣妾此生最大的福分。可是皇上,臣妾尽心尽力了一辈子,到头来,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见上一面……咳……咳……”郑影言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咳破。 郑影言抬起一只手,想触上君义成的脸,只觉得那张脸在自己眼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虚渺,她触不到。 在君义成握住郑影言的手的一瞬间,郑影言闭上了双眼。 白雪纷飞,盖在烧成黑墟的令谨宫上。 德顺七年二月,皇后郑氏崩,谥为仁礼皇后。 “主子,黎善姑姑被太医救过来后,恂主了。”冬映轻声缓慢地说着,月儿望着细雪,许久,才问道:“暮和呢?” “暮和姑姑还有姜公公,他们的病最近略有好转,皇上说,等他们的病好了,就给银子出宫。” 月儿闭上眼,点点头。 章年戴着白帽走进来。仁礼皇后丧仪期间,举国戴孝。 “微臣见过娘娘。” 月儿转过身:“起来吧,本宫也只是有所揣测,有劳你了,查得怎么样?” “如娘娘猜测,皇后娘娘崩逝的原因,恐怕并不只是令谨宫走水。”章年打开手绢,“娘娘请看,这是微臣在救治黎善姑姑时,在倾倒的宫殿内发现的。” 月儿接过手帕,里面装着些许黑色粉末。 “这是什么?” “回娘娘,这是微臣在碎裂的香炉旁发现的,乃是从香炉的炉盖中漏出。微臣看过,此物是由一品红和百合混合制成,这两种花都是对孕妇极为不利的。” 月儿闻了闻,皱起眉头:“若是平常把此物混进皇后娘娘用的香料中,只怕极容易被发现。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之后,需要点上多一倍的怜雪香才能安然入睡,把此物混进如此浓郁的香里,真是好心计。” 月儿把东西包好,又问:“你方才说,是从炉盖里漏出来的?” “正是。”章年接过手帕,“那个香炉在皇后娘娘寝殿起火后,被屋顶上掉下的东西砸裂了,微臣看过那个碎裂的炉盖,发现其中央有个微小的机关,这些粉末,就存放在里面。若不是炉盖碎了,这些东西,恐怕永远不会被发现。” 月儿眼底闪过一丝精锐:“也就是说,这些粉末并没有和香料放在一块,而是随着底下的香料焚烧,一起挥发出来?” 章年沉重地点点头。 “好精致的手段。”月儿缓步离开窗边,“能想到这种点子的,必定是熟悉香炉构造的人。这样的香炉,恐怕一早送进宫来,就是用来害人的。”月儿想起之前去皇后宫里,皇后说这香炉是沈贵人送的。 月儿又问:“这些东西的药效如何?” “这东西虽然损伤胎儿和母体,但毕竟不是内服。照那里头放的剂量,倘若仁礼皇后吸入一直到龙胎诞下,至多也只是胎儿早产,皇后娘娘会落下病根,但并不会致命。” 这么说来,动手的人并不想真的害死仁礼皇后,令谨宫走水,他恐怕也没有料到。 “那里头的一品红不光对孕妇不利,对常人也有害,这样一来,仁礼皇后贴身的黎善、暮和还有姜祈域身子出现问题,也就说得通了。” “那个香炉呢?” “微臣只取了一点那里头的东西出来,如今令谨宫的东西已经被收拾走了,那香炉也没了。” 月儿的手不自觉地捏紧,她此刻就算让君义成调查此事,也无从查起。月儿虽然和仁礼皇后交情不深,但仁礼皇后落得如此悲惨,月儿心里难受得紧,宛如被一只手攥住了心头,让她感觉身子一阵下沉。 “你说,姐姐和仁礼皇后、佳嫔、敏妃、婧温贵妃都遭人陷害,这宫里,还有一寸土地、一间屋子是干净的吗?”月儿眼里闪着光亮,屋内有些昏暗,只有窗户透进来几缕雪光。 “娘娘……”章年第一次见到月儿在他面前双眼盈泪,却只能收住想伸出去的手。 “在这宫里,怕是连寿终正寝都是奢望吧。”月儿语气平静,却字字沉重,低头眨眨眼,把泪水憋回去。 那两汪泪透明得像碎了的琉璃,一下一下地划着章年的心。 “娘娘,微臣知道您有足够的能力,能够护住您自己和二殿下。”声音和缓而坚实,那包东西被越攥越紧。 月儿轻轻用手绢拭去溢出眼角的泪珠,偏殿传来知理醒来的声音。 月儿疾步走进偏殿。是的,她要护住知理,护住自己,她就算没有能力,也要为了知理生出能力来。 给知理穿好衣裳,奶娘把他带下去,月儿望着知理的背影,再次擦了擦眼下。回过头,冲章年不自然地提提嘴角,似乎在自嘲自己方才的失态。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是。不过娘娘,这包东西您还是留着,说不定来日会有用上的时候。”章年把手帕口系紧,交给冬映。 “微臣告退。” 祭拜完仁礼皇后,文嫔跪得腰酸背疼,合悦宫就在附近,沈贵人主动提出让文嫔过去坐坐,文嫔揉着腰,犹犹豫豫地看一眼绘露,绘露眼神闪动地略微思考,“主子,您这么累,还是去沈贵人宫里歇歇吧。” “行,那多谢沈妹妹了。” 路上,文嫔眼神示意绘露,绘露只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二人小心谨慎地踏进了沈映菱的宫殿。 陈汐月在后头看着,等文嫔进了合悦宫,陈汐月就叫竹枝去传唤沈映菱。 “哦?兰妃娘娘找我何事?” “沈贵人,我们娘娘这几日忙着料理仁礼皇后的丧仪,有些账目忙不过来,特请贵人去协助。” 沈贵人受宠若惊:“那,那文嫔姐姐你先在这坐坐,我一会便回来。” 竹枝刚带沈映菱出去,梅蕊就从门口进来。 “梅蕊姑娘怎么也来了,可是兰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梅蕊捧着一罐汤:“见过文嫔娘娘,我们娘娘念着您进来劳累,今日又跪了许久,怕身子受不住,让奴婢送了参汤来给您补补身子。” “多谢兰妃娘娘了。”文嫔起身道个万福。 梅蕊把汤往桌子上放,谁知手一滑,汤罐倾倒,参汤洒到了文嫔的衣裳上。 “文嫔娘娘恕罪,文嫔娘娘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梅蕊立马跪下。 梅蕊是陈汐月的侍女,文嫔当然不敢罚她,无奈地看看自己身上的汤渍,只得道:“无妨,你起身吧。只是本宫这样,该如何出去呢。” 文嫔求助地看一眼周围,沈映菱留下侍女轻荷待在宫殿里伺候文嫔,见此情景,轻荷上前关切道:“文嫔娘娘,您到我们主子的内室去换一件衣裳吧。” “好吧。”文嫔进了沈映菱的内室。 绘露打开沈映菱的衣柜,玲芷香的气味扑鼻而来,“主子,难怪沈贵人身上有种异香,原来是用香粉熏衣服呢。” “好了,先给我换上吧。等回宫换上我自己的衣服,你再把这件拿回来还给沈贵人。” “是。”绘露把衣裳拿出来,谁知一关上衣柜门,衣柜下面的抽屉就自己滑了出来,绘露想把它关上,没想到底下的木板也散了下来,一个精致的木盒掉在地上,盒盖摔开,一个褐色的方块掉了出来。 “你怎么笨手笨脚的。”文嫔走过来查看,“看,这东西掉了一地,还不快捡起来。” 绘露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没有回答。 “绘露?”文嫔碰碰她的肩膀,“我和你说话呢。” “主子,”绘露拿着那个褐色方块,站起来,递到文嫔面前,“您看看,这是什么?” 文嫔接过,仔细察看,目光先是放大,而后逐渐越锁越紧。 竹枝和梅蕊站在永华宫门口候着,直到沈贵人走了才走进来。 “你们做得不错。”陈汐月满意地点点头,“先下去吧,等会儿给你们发赏赐。” “是。” 月儿今晚没什么胃口,只用了一点儿晚膳,用茶杯漱了漱口。 “她能进我的内室动我的君影草,我也能派人去她的内室对她的抽屉做手脚。”月儿擦拭了下嘴角,欣赏地看着小池子。 小池子骄傲道:“奴才入宫前干过木匠活,帮人做过桌子屉子,这些不过是小巧而已。” 月儿把新得的茶叶赏给小池子、竹枝和梅蕊。 “你呀,真是想的好主意。”陈汐月一想到沈映菱回去后的反应,就生起一股痛快。“就算沈映菱知道这是个局,她也不敢说出去,否则就是自露阵脚。希望这下过后,她能死了这份处处挑拨的心。” ----
第27章 继后 ===== “主子,昨日奴才看到那沈贵人把您送的玲芷香,还有那个雕花木盒,一并扔出去了。” 月儿听了只是摆摆手,不甚在乎:“扔就扔吧,扔掉说明她知道了那是什么,知道也好,省得再不安分。” “圣旨到!”门外骤然响起曲青的声音。 月儿等人匆忙上前跪下,曲青走进来,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宫崩逝,朕念六宫无首,景妃林氏、兰妃陈氏,勤勉柔顺,端庄淑睿,着册为贵妃,共同打理六宫事务,代行中宫之责,钦哉。” “谢主隆恩。”月儿接过圣旨,心里久不平静。 “奴才恭喜景妃娘娘了,奴才还要去安立宫宣读圣旨,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 月儿起身,看着曲青离去的方向,手里握着黄色的圣旨,只觉得柔软轻盈,却又似千斤般沉重,黄得明亮,黄得刺眼。 “按资历,曲公公也应该先到兰姐姐那儿去才是,怎么倒先来了这儿?” “许是,皇上看重主子吧。” 月儿把圣旨收好,“走,去一趟恩华殿。” “皇上。”月儿身着素净,头上只戴着两根浅绿发簪。 “你来了,”君义成正在翻阅古书,“坐吧。” 月儿坐下,看着君义成,君义成继续翻着书,谁也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泛起一声一声的书页摩擦之音。 不知过了多久,君义成先忍不住了,抬起眼皮看一下月儿,继续看着书,问道:“你陪朕许久,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月儿只浅笑道:“皇上忙着看书,臣妾在一旁陪着就好。” 君义成放下书:“十日后就是你的册封礼,你成为贵妃后,六宫琐事,就要由你来忙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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