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南暮延和萧茗遥身后一双子女,萧南琅直接昏厥过去,南萧纪勉强站稳,这二人竟遭不住一点打击,也不知雪亲王如何养的。 陆候的死,檀允珩和陆简昭也知道,除非雪亲王主动道明,不然也不会有个结果的,还不如另辟蹊径,一点点瓦解雪亲王一府人。 萧南琅昏厥后一病不起,天下当母亲的,在得知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日后再不得相见,连汤药也不愿饮,南萧纪也不敢带她踏出府门,府外是巴不得雪亲王倒台的有心人,骂声如雷灌耳,日日长庚。 萧南琅身子每况愈下,身去在金秋十月,南萧纪撒手一块去了。 失了孩子,背负子不教父母之过骂名的萧茗遥,硬是哭瞎了一双眼睛,疯疾成病,南暮延因子女事,再不得上朝,整日窝在家中饮酒度日,最后身子实在受不住,主动给司昭府递信,交代陆候死因。 雪亲王与其家眷被斩于一场大雪前。 大雪扫堂,梨树银装,年关将至。 新岁的年关格外冷凄,陆候死之瞑目,举国哀思,家家户户不挂白绫,却跟郡主府一样,未着喜色。 南祈习俗,守孝一年为期,衣着素净。 陆府祠堂,檀允珩皆着蓝白素净衣衫闲坐在蒲团上,跟前火盆里灰烬没半,身边还放着几壶果子酿,二人有说有笑的。 “领兵打仗那会儿,有到过一处山脉,名断悔,听说那里以前有一个被灭的小国,岁月流逝,山脉凸显,听别国传言,是‘有情未断却断,心中决然有悔’。”陆简昭手中执着酒盏,饮尽。 长夜白烛,镀在陆简昭身上,蓝绸束着高马尾,左手朝后抻在檀允珩身后,右腿膝盖弯曲,右肘抵在膝盖上,手中果子酿一饮而尽,诉着他与父亲的心事。 父亲亲情待他以久,决心易下,长眠有悔,心有亲而未断,却中断。 檀允珩坐的七扭八歪的,稍微一动,打算往蒲团下抻去的手,结果手没放稳,顺着蒲团边缘滑在地面,身子往后一晃,那只抻在她身后的胳膊就给她掰正。 原本她和陆简昭是跪坐着,许久过后,二人腿脚发麻,便随意坐着对饮说笑,果子酒不醉人,却醉心,父亲身死昭雪,是个好夜。 她口中重复呢喃陆简昭口中断悔,倒令她想起一桩随着陆候过世,深埋故土之事, 她重新换了个双臂抱膝的姿势,头侧着搭在双膝,看身边人提盏与她相碰过后,一饮而尽,“陆简昭,你还记得你八岁入士那年,夹在捷报里的信吗。” 第105章 捷报 雪从早下到晚, 不见停。 祠堂里的窗柩只一扇漏着微隙,烛光透过极近透明的窗格,照着檐下飘落的雪偶烛施明, 风声簌簌,将雪抖落在窗缘处, 冷风灌进。 供奉牌位的灵台前,散漫坐着男女有二, 其男子起身将搭在阖着的门后处圈椅上的一件蓝色大氅给女子披上。 那把圈椅还是陆简昭父亲专程放在那儿的, 为了一回府有时间就过来坐着陪母亲说说心话,他将大氅给女子披在身上, 顺带给系好身前的带子,才重新坐下。 檀允珩原本是面朝着灵台散漫坐着, 但她双手朝陆简昭那侧地面一抻,上半身朝右侧去,身后是被大氅包裹的温馨, 阻着寒风凛冽, 视线里的烛火摇摇欲坠, 忽明忽暗, 陆简昭面朝她坐着饮果子酿,二人四目相视。 陆简昭的眼神里不觉闪过心奇, 他记得自己刚入士那会儿,第一次上战场,虽只是个小卒,起不得什么作用, 但一场征战过后, 他信心大涨,在父亲写给圣上的捷报里, 他亦有一封‘八字心决书’。 “扩疆之势,大道必胜。”陆简昭远不抵那会儿声势,这会儿淡淡一句,檀允珩听出了他语气不怎快活。 只有万里疆土大一统,天下归元,百姓不必颠沛流离 ,于一个八岁的男子来说,无疑是兴奋的,于天下合一过后的小将军,是风雨过后的静然。 檀允珩长睫微颤,其实她想说的本不是这件事,话到口中,突兀想起她答应父亲一句“我不会同他说的”,是父亲让她保守来好来圆儿是陆简昭乳名的秘密,她还记得父亲过世后,陆简昭手中那封信上,母亲也明确写了‘来好’,想必他也知晓其果。 父亲既然有打算跟儿子讲,她说与不说似乎没多大关系,饶她好似明白,父亲话里有话,让她答应保密的不是这件。 就是父亲先她一步前去找小楼国国主拿解药,也料定她定然后脚去,天下情不止爱情,父亲远比她爱陆简昭多许。 父亲以自身饮毒为赌注,换陆简昭眼疾复原,顺带此事让她占了功劳,然父亲明知自己时日不多,既不能让解药一事在儿子跟前露破绽,剩下能活命的时日不多了,且父亲应很清楚有人设下埋伏,与其说是父亲一时疏忽遇刺,还不如说是父亲故意疏忽,死了便能去找母亲团聚,又彻底掩盖与子分离之痛。 父亲知道她一定能想到,是以借话让她答应。 到这儿,檀允珩只有一事想不通,为什么父亲将解药给她,由她给陆简昭呢,她有思忖过,父亲想成全她和他,被她扼在心中,他的心是她争来的,即便没有那瓶解药,他也会照样爱她,好生待她。 那便只剩下一种,就是父亲做这件事,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让陆简昭因她治好过他眼疾而不误入歧途。 这就奇怪了。 堂堂南祈朝小将军,怎会误入歧途呢。 檀允珩不知道,父亲让她保守此秘密,她却做了个决定,她一手腾起,拿了自己的酒盏伸过去,陆简昭抬手虚张声势地给她倒了小半盏,她不能再多饮了,果子酿不是热酒,凉的果子酿频繁下肚,万一改日不舒服呢。 陆简昭思虑周祥,檀允珩也不再喝了,她就是相与他碰个杯,“我在舅舅御书房见过你写的八字,是我八岁那年,那会儿你十三,已然是个先锋。” “所以珩儿,是八岁就对我上心了。”今夜雪洁,陆简昭的心却炽热,珩儿不主动道明究竟何时对他上心的,他自不知,但她既然透露一点点,他亦会得寸进尺,再挖一点点。 今夜雪洁,檀允珩脸颊润白,身子温热,祠堂自打二人到这儿,便生了炭火,何况她身上还有件大氅,她点点,似春阳般的话声更热了些,“觉得跟我差之五载的人,怎么这般果敢无畏,后来你的每一封捷报我都有瞧过。” 祠堂外雪花攥团,絮絮盈飘,过了大年初一,才放停。 雪后的天格外刺眼,青石街上早有北冥奴隶打扫出道,将雪扫置一处,晌午,便有不少衣着厚重的孩童出来堆雪人,稚声有力,大年初二走街串巷的马车不计其数,谁也未曾注意一辆素朴马车缓缓驶进城东,停在央府门口。 城东央府,扉门敞开,往来送客的管家一脸慈祥,见停在府门处的马车不似央府客,看着马车上下来的素净二人,依旧笑颜以对,“请问,两位是来拜访的吗?” 彩慕英和琉煦去岁新年关茶铺子刚修辑完开张,二人打听到央府之前走商,会有很多茶商,之前一整年二人先租了个铺子,试了试,发觉都城百姓虽习以为常的茶水下肚,但细微之处也有所差,譬如铺子面向百姓,价钱便宜百姓并不挑剔,有饮不惯蹙眉头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二人眼尖走过去相问,百姓也回“无碍,我们饮不惯而已。” 其实不然,百姓容忍,身为茶铺老板,却不能置之不理,二人虽早年在官道支摊,走的都是不算昂贵的茶叶,像灵芽茶楼,二人去坐过,也尝过那里的茶水,一文钱一盏茶水,却不普通,像是上等茶叶沏成,亏本营生,二人不知那家茶楼是谁家开的,却知并非平凡人,商人若做买卖,必不亏本,若亏,必定向善,那么只有央府一家了。 二人朝央府管家作揖,琉煦道:“我们是从城西汾仰楼过来的,想拜会一下央府老爷夫人。” 央管家斟酌一下,面容慈祥,道:“我们家小姐最近也在帮着家中营生,二位拜会我们小姐也是一样的。”正好就当给小姐历练了。 ** 檀允珩再见到央玉兰和彩慕英是在灵芽茶楼,接暗卫来禀,有人在茶楼接头,她便亲自来了。 彩慕英隔日邀了央玉兰过来品茶,尝尝这份独特,没料想能再遇着郡主,正值午后,茶楼闲人繁坐,纷纷起身恭候。 檀允珩匆匆瞥了眼,朝三楼雅间走去,嫂嫂是这家茶楼的主子,所知晓的外人皆以死,那日茶楼听见嫂嫂说话的小二,其实也是大皇子府的暗卫乔装,不会外传,即便有人朝百姓打听,百姓也不会道明那日看到之事,生怕惹祸上身。 今岁一过年,陆简昭回了顺安军营,司昭府又只她一人独守,仔细琢磨,有些事不能坐以待毙,如今六座亲王府只剩照年两位亲王,至于八公主府,檀允珩想只要八公主和四皇子不作妖,也无关紧要的,主动权该回到她手上了。 今儿上午有暗卫禀她,照亲王和年亲王乔装过来碰头,许是到了山穷水尽时,眼看孤零零只剩两座亲王府,不得不走合谋之计。 于是乎嫂嫂在得知照年两位亲王乔装过来,派小二事先在雅间香炉中燃了致人昏睡香料,檀允珩推门而入时,正好看到两位亲王昏昏欲睡。 照亲王和年亲王几乎是从榻上弹坐起,一下清醒,照亲王手指着檀允珩,“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话不该晚辈问吗?两位舅舅,怎么穿这身过来饮茶呢。”檀允珩殷笑一声,缓缓走到榻前,翻了个新的茶盏,提壶轻置茶水,将茶盏端在手中,微微俯身跟她‘两位舅舅’的茶盏碰过,“珩儿自然是碰巧,顺带和舅舅唠会儿。” 照亲王见来者没打算阖门出去之意,俯身坐下,提盏轻抿茶水,“这茶楼你开的吧,郡主说碰巧,真是不见外。”雅间炭火旺盛,他刚困顿的睡意,一下清醒过来,脸上复了镇定,“不知珩儿想唠什么。” 小二接着给拿了个圆杌过来,檀允珩坐下后,“听听你们对如今圣上的看法。”她看着沿榻坐着的二人,“两位舅舅过来不正是为此吗?” 年亲王容色素常,开门见山的话他听得多了,刚才顶多算是打盹犯困,被吵了清梦,但对当今圣上的看法,那是不可能告知的,谁还没有个皇帝梦呢,“珩儿错了,身为臣子不得妄议天子。” 他提盏轻抿的动作过于明显,就是不想说,不说就不会错事,旁人又能耐何,檀允珩洞悉人心,这点她倒能视出,还有些因她年纪小视不出的,才是收敛的,露给她的不过是能让她有所察觉,好放松警惕性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19 首页 上一页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