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琼月手抬起,抵着下巴,“解药,我给,烦请郡主解我一个问题。” “为什么放着至高无上的权不要?” 何止好奇呢,权不握在自己手里,等同于一事无成啊。 檀允珩清淡一言,“你不是有答案了,何必再问。”楼琼月猜她不喜欢皇位,喜与不喜,她没必要同一个外人说道,那是她的事。 何况一个制毒之国,和妙亲王里应外合多年,害死南祈那么多前仆后继消毒的官员,还有陆夫人的死,陆简昭的眼疾。 她若愿意,在这儿就能杀了这位国主,但能借旁人之手除掉想除掉的人,她为何要亲自动手呢。 楼琼月坦然一笑,爽利给了郡主解药,一个正正好的素白瓷瓶,“这药换南祈军心稳固,也请保小楼国百姓无虞。” 檀允珩收着了,她不怀疑一个国主的爱民之心,何况入南祈朝的两位小楼国国主,已是羊入虎口,自身难保,若敢拿假的解药,谁来保证小楼国百姓安危,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陆简昭。 “刚有人来过?”解药拿在手里,她便能问了。 楼琼月指腹在茶盏壁上来回摩挲,“这药一日一次,来年春至,眼疾恢复。”她没答明仪郡主的话茬,她要自己故意露出的破绽,让南祈朝最尊贵的郡主想到也无济于事,饱受折磨。 ** 八月正中,晌午一场细雨过后,清风绕山川,桂香弥漫,灰云寂寥,鸟雀呼晴。 长公主府里里外外红气喧天,屋瓦浮漾的流光,迎光干涸,天边明阳崭露头角。 府外头围着刚瞧完陆世子被堵在门外的热闹百姓,祝福声迟迟未散,有腰上系着红绸的下人满面春色,出来送上糖饴,接下福意。 府里各有各的热闹,前来送亲的人中,哪怕假意,也不会在长公主女儿出阁时放肆,唯独檀允珩的院中静然。 红毯长铺府外,就连院中盛放的绒树上都挂着红绸,地上午时放的长鞭碎一地,细嗅还有淡淡的硝,秋风清凉,摇曳半丈合欢枝。 玉满堂里,满满数过不到五人。 身为母亲的南嘉景。衣着婚服坐在铜镜后,尚未曾盘发的新娘子。龙凤发冠配红衣,温朗眉清的新郎官。还有令元皇后身边的嬷嬷。 南祈婚俗是延袭北冥过来的。 为妻执发,恩爱白首。 陆简昭被嬷嬷领着在一旁净了手,才走到檀允珩身后,听嬷嬷先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眉眼情。” “三梳子女福。” 映在铜镜里的女子眉画春黛,温润脂白的面容,粉黛清透,既没掩她的清舒明心,也撑得起明阳千里。 檀允珩隔着铜镜,看陆简昭小拇指熟练勾了她一侧三缕青丝,辫了一个细长辫子,另一侧又辫了一个,才在嬷嬷的指引下,给她挽发。 她很喜欢吩咐丫鬟给她在发髻里辫小辫子,藏在发丝里,若隐若现。 那双专注给她挽发的双目里,一丝不苟,水清如镜,恬静温柔,手中动作熟练轻缓,没弄疼她分毫,像学了很久。 连坐在身后按耐不住起身,上前相看的南嘉景,都给陆简昭投了欣赏目光过去,一个小将军,这么细腻的活居然也做的得心应手。 “小陆学了多久。”她好奇问。 陆简昭手中梳篦勾过檀允珩发尾,将最后一缕长发用极小的簪花锁住,“也没多久。”就他前往平邑前夜,他身倚司昭府廊柱,垂眸揽收他的眼中景,那会儿他便开始寻南祈婚俗。 听府上殷叔说,南祈废了旧制,婚俗将北冥婚俗沿用,听闻北冥一惯夫为妻执发,白首不相离,南祈先朝的男子何止娶妻,大部分随先皇荒淫惯了的人,待女子都是掌中物,毫无人性,北冥婚俗自由开明,男子从岳母手中接过的不仅仅是同自己共患难的妻子,还有彼此珍惜爱戴,共享繁华世俗情。 “手艺不错。”连一旁的嬷嬷上前递凤冠时,也忍不住夸赞,她瞧了眼铜镜中玉颜生花的郡主,“咱们郡主,怎样都衬饰。” 凤冠是九龙九凤金衔赤珠,龙凤交错,宝石珍珠镶嵌数不胜数,是圣上皇后特命人赶制的,当初令元皇后是十二龙凤,早日大皇子娶亲,今时皇室女开府,都是九龙凤,夫妻皆是人中龙凤,愿其二人执子之手,天长地久。 冠落发中,檀允珩轻摇了下头,赤珠摆动,镜中少女明颜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憧憬,快然不见,陆简昭接了嬷嬷后头的活,给她披霞帔,刚好瞄到了她眼中那抹明光。 她被嬷嬷扶起,霞帔顺着她的肩垂落,裙摆处前后缀着吉祥如意锁,她装束完,嬷嬷又道: “吉时吉祥,新人出阁。” 一对新人十指相扣,携手款款走过耳畔恭喜祝福声,没有红盖头,没有扇面。 二人红光满面,牵红绫,出府,上花轿。 身后不断有丫鬟朝两边人撒红纸裹的铜钱和饴糖。 婚仪设在宫中,流水似的嫁妆和花轿方向相反,陆府的一百零一抬聘礼,加上公主府的一百零一抬嫁妆,共二百零二抬,寓意小两口,往后二人长二人笑。 长街长,过不完十里红妆。 这头花轿都入了宫,那头的嫁妆还没走完。 别提圣上早派人把他添的六十六抬嫁妆和南允珏添的三十三抬提前几日进了郡主府上。 ** 万簇金箭破开云层,霞光缀天,浮光长色,宫里灯火初燃,红绸摇曳,宫人井然有序,映过长天一色。 百阶太和,双亲已至,满天霞光,落在太和殿前的正阳门处,红妆鎏金,耀眼华贵。 新人执手,走向百阶。 从陆府先进宫的宾客,早早占了留给新人走过的红毯一道侧,后跟着迎亲队伍过来的宾客占了另一道侧,央玉兰托郡主的福,头一次进宫,见到的还是太和殿,圣上和大臣上朝的地方,她光顾着拍手,在新人走过她跟前时,新人身后还有往两边撒铜钱和饴糖的,众人伸手够着了就拆开糖纸吃糖,不小心掉地上了,也顾不上捡起来,一直看着新人背影走到百阶前。 上次在太和殿看大婚,还是大皇子和大皇子妃,三年一遇啊,下一次还不知什么时候呢,且看且有。 百阶下,站在陆简昭这侧的是柳公公,圣上身边的老人了,柳公公笑得灿烂,弯腰小声恭喜他“得偿所愿”,随后做了个上请手势。 规在心定,得偿所愿。 陆简昭朝柳公公颔了下首,以示尊敬。 檀允珩左手搭在陆简昭右手上,明显有感上台阶时,她的左手被握的稍微紧了些,侧了一眼过去,天边一色余辉朦胧,照过他鼻梁和意气风发的侧颜。 她会心一笑,脚下是百步阶,白首百守,手心是南祈山河安宁,一桩婚事换她手心之物,值得很呐。 檀允珩走的也今得晚霞。 百阶而上,高堂四位,中间是令元帝和令和皇后,两边是长公主和陆侯,新人至亲。 三拜完,华灯迎风,不断有宫灯缠上红绸飘动,整座宫殿洋溢在欢声笑语里。 婚宴置在后宫中,不见新人,敬酒的是当今圣上领着南嘉景和陆省敬的,俗话说得好,新人新日够他们累的,敬酒这等闲活,别折腾孩子们了,这下朝中大臣逮住机会,趁着高兴,灌圣上、陆侯酒的朝臣不计其数。 晌午众人愁婚仪天是否放晴,夜间花好月圆已明。 郡主府一切摆件,甚至院中花草上都系有大小不一的红绸,在廊灯下,红了天地。这府很久之前,圣上连着大皇子府一并留给自己的两个孩子成婚用,早早按各自喜好装潢,就等成家了。 金玉满堂是檀允珩和陆简昭婚后住的院子,依旧是三进出的独院,今儿是刘嬷嬷和裳蓁在堂外值守,二人伺候郡主洗漱完,有眼色的早早退出,在堂外赏月。 堂里不安静却也没啥别的动静,檀允珩悠闲倚着榻坐着吃瓜果,百姓刚摘下来,新鲜洗过送来的。 红烛高燃,她瞧着陆简昭自行沐浴完,直径走过她身前,长身一袭湛蓝如意纹圆袍背对着她,走到一扇型博古架上找了盘棋过来,往榻上一坐,“陪我下盘棋吧。” 檀允珩口中碎瓜嚼的都慢了一瞬,她看他的眉目清朗,柔白中是情有抑,把瓜咽下去后,她问:“下什么棋。” 第059章 固执 宫里宫外烟花接连不断从高处绽开, 长夜里异彩纷呈。 来圆儿被下人从宫中接出,猫颈上带着一个红绒线钩织的喜圈,这会儿正窝在檀允珩和陆简昭二人的床榻上呼呼睡着, 一听烟花爆开声,弹的从床榻上跳起, 麻溜跑到檀允珩身前。 陆简昭温温一笑,眼前一幕, 檀允珩倚着引枕闲闲坐着, 来圆儿前脚扒着矮几。 这猫被她养的好,肥圆肥圆的, 琥珀色的眼睛也会一直盯着他看,从不避着, 跟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窗外花好月圆,花团锦簇;窗里爱人有影,心中有照。 爆开的烟花正如浓郁的蜜糖融化在陆简昭心底, 自然而然漾笑, 很真切, 也很踏实。 他慢条斯理把她的瓜往一旁摆了摆, 将棋盘摆出,“女婿想见见爹的手艺。”上盘棋一开始檀允珩就是故意输给他, 当中好几步棋,她都能转败为胜,却没有,他在她的布局下算险胜。 还有一事, 珩儿今岁不过及笄, 年纪尚幼,红帐事宜晚不宜早, 他想看着珩儿睡了再睡,这样他或许才能睡着,她刚吃瓜果的动作顿了一下,是想和他一同睡的意思吗? 不行。 檀允珩把最后一口瓜吃完,拿两个大引枕靠在身后,坐直,“你跟爹下棋,你赢不了的,爹的棋艺无人可比。”她的棋艺是父亲手把手教的,天底下没人是她的对手。 来圆儿好奇她玉棋笥里的白棋,一只爪子伸进去抓了一颗拿到在矮几桌下玩,陆简昭拾了一颗黑棋给它玩,两颗棋子在它手中玩的不亦乐乎。 “珩儿十岁那年,送娘出殡,远远的我看到过你。”细雨蒙蒙,孝白一片,为首的是两个孩童,一男一女,女孩童就是檀允珩,当时离之甚远,他其实没看清,回都后听说,偶尔回想,好像能看出扶棺的是两个孩童。 檀允珩落了第二颗棋,视线上扫在他脸上,语气就如窗外引起的烟花,‘砰’地一声在月下五光十色,让人听着想着期盼着,看得见摸不着,也不知下一个烟花几时才起,“娘是个很有趣的女子,长有时,娘和我就坐在和静堂外引凤树下,两把摇椅,一坐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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