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看完陆简昭给她来的家书,跟往常不一,往常多说于她听的情话,通篇废话,今儿加了他猜她今白日里在做何,倒是一猜一个准。,她看得入迷,听耳廓声音也入迷,温大人打趣小徐大人婚事,她这个当人学生的,自然要帮帮夫子咯。 那年盛况,徐夫子将过十二,已是文雅俊逸,城中贵女多青睐,但都内敛,不似她追陆简昭那般,弄得满城风雨,一众闺女深埋心底,不曾提及,多为顾忌家中父亲权势,与出自长公主府的寒门徐公不和,她舅舅早说过,世上不论男女,门当户对,追人该自由的,干涉过后,所嫁非人,女拘于宅院,只待男至,若不至,婆母怪罪,若多至亦会怪罪,天地为井,道道金丝只只雀,折翼多载熬成婆,重蹈覆辙。 檀允珩下巴抵在抬高的手腕上,望着她的徐夫子,乍一看,跟陆简昭皆是温润貌,一个温若书生相,一个柔若文人客,却不尽相同,唯一相近之处便是背地里皆狠辣难以让人琢磨透。 这样的人也会爱而不得,她会为天下女子不敢言只敢想的心事惋惜,也会为她的夫子,明知不可为却孤身向前深感歉意,她帮不上一点忙,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沦陷,一个不知。 徐鸿越舒心一笑,朝温大人那边看,“温大人得帮小徐做主,珩儿整日没大没小的,偶尔珩儿还唤小徐名讳呢。”他这学生给的台阶不错,刚好岔了话口。 温照煦摇摇头,“诶,此言诧异,往昔老夫没少听说,小徐大人严厉,弄得郡主都十分害怕,如今小徐大人卸任夫子一职,小司昭鼓了莫大勇气跟你近乎,小徐大人莫要不领情。”他抬手背拍拍徐鸿越胸脯,“孩子年纪小,当大人的多让让,别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他无妻无子,珩儿年纪最小,还没过十六生辰呐,可不就是小孩子。 徐鸿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用筷子夹起的肉块重新放回他身前碟中,重重一叹,随后提块重新吃下。 惹得三人畅快一笑。 温照煦见二人吃的差不多,又举杯相敬,复了客气,“城中商队事已了,满城待兴,接下来也有劳两位大人和老夫一同将平邑兴盛,成为我朝得力的要塞。” ** 恍然到了三月末,郡主府金玉满堂院中的那棵梨树上春意满梢,风轻轻一吹,扫过窗满院。 近四月,天暗的晚了些,陆简昭回到府上,天才即黑,月上树梢,他还是老样子,回府净手用膳,随后站在堂外长廊下,看珩儿给他写的信,并非回信。 他唇角上扬弧度明显,信上写:四月将至,天亮即归。 温风呢喃,晃过他眉眼笑意,似春水岸边,漫花四绽。 倏而他转头一瞬,看着堂门外站着的青词白满,“去跟刘嬷嬷打声招呼,说珩儿明日得归,请她将宅子里外着人清扫一遍。” “还有将此事禀去长公主府。” 未等他脸上喜悦散去,堂院外二人步履匆匆。 一直跟在他父亲身边的侍卫,一袭绿衣映鲜红,脸色苍白,被府上守门的下人引进。 这人是陆简昭父亲的心腹。 难道他父亲出事了? 陆简昭心口一阵悸动,眉头紧锁,侧身自台阶而下,侍卫离着老远,顾不得什么规矩,往前快跑几步,跪在自家爷跟前,声音发颤,“侯爷,侯爷遭刺,要不行了,现已回府了。” 茫然一瞬怔神,风声欲止,刚走到堂院外的青词白满脚步戛然,二人顺意转头去瞧自家爷,虽难以置信,却不得不静然待之。 郡主尚未归来,侯爷出事,朝堂怕是要不稳当了。 “青词你去隔壁带着刘太医,抓紧赶回侯府,白满你去军营传我令,带一队人马,快马亲去平邑将珩儿和徐大人接回,越快越好。” 郡主府到处都是檀允珩的丫鬟,刘嬷嬷闻寻快然过来,只看到陆世子迅疾出府的背影,她则吩咐人驾马车回了趟长公主府。 长公主在大皇子妃出了月中,便离了皇子府回公主府,尚有脚程。 ** 侯府上下,因侯爷身去,接二连三跪地轻泣,殷管事吩咐下人去置办丧品。 等陆简昭骑马赶到,为时晚矣。 平山居是他父亲和母亲所住院落,山高不如平山路,有汝有情何愁路。 他飞奔进屋里,殷管事便阖门退出,父亲的尸身安稳躺在床榻上,心口处的箭支就是支普通的箭。 来的路上,侍卫将事情始末告知于他,就在素日父亲和侍卫一道骑马回府的那条路上,父亲遭人一箭暗算,一直不曾出事的路上突遭人算计,人有恍惚也难怪,但这人是他父亲啊,让他引以为傲的父亲,都没能及时将那支穿心而过的箭支挡下。 陆简昭缓缓走到床榻前,双膝跪地,平山居自打他父亲回来,一直燃的白烛,父亲怕母亲还在记恨他,不来父亲梦里,夜夜白烛夜夜泪,劝君更是愁上愁。 窗外煦风忽而厉然,劲劲呼啸,天边阴暗,乌云藏月,窗里白烛透黄,光芒宁和,徐徐落在陆简昭跪地松气的后背,似有一根弦从心中松懈,轰然推到墙根,满墙尽塌,床榻上的人闭眼祥和,竟一刻也不曾睁眼看看泪流满面的儿子。 任谁也不曾想到,前些日子还在为儿子眼疾痊愈之喜而喜的父亲,今儿就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风紧一阵,雨接憧而至,春日雨绵,许久未有珠帘落瓦当,直到了后夜,平山居院中的人被亲身前来的长公主吩咐退出去,凄冷阴凉雨抽丝,泪眼朦胧声迷离。 烛火燃尽,昏昏欲灭,那道跪在地上的身影缓缓站起,跪的太久,起身时双腿发麻,路走的一瘸一拐,借着熄灭的烛光看去,男子泪欲横流,一脸疲意不见困待,起身那会的眉目空和,这会儿全然被坚定替代。 陆简昭要杀他父亲的人去死,谁也阻拦不了,在此之前,他父亲的葬仪还要继续,在他进屋前,便吩咐他父亲身边侍卫,派兵驻守城中各处,在他父亲下葬前,守住城门。 重新燃了一盏又一盏白烛,烛火一下跳跃在他脸上,温润之貌变得些许沧桑,那双眼眸照如往昔,只见他转身开门,风捎雨,凉意扑在他脸上,院外守着的刘嬷嬷和殷叔听到动静,便按长公主的吩咐,吩咐下人进平山居给侯爷换衣下棺。 灵堂置在前院和静堂。 府上下人稳妥,办事利落,不出半刻,平山居复了寂静,陆简昭才在他父母生前所住的屋里,给父亲收拾遗物,往常他父亲当个宝贝一样的绿玉佩,都是随身携带的,今儿他却在父亲引枕里侧发现了佩穗。 他将引枕翻开,看到了两枚绿玉佩,一并还有折的完好无损的信,经引枕脱离,不曾有一点翘起,看样子已是放了许久,他弯身将玉佩和信一并拿起,回身坐在榻前台阶上,翻折书信。 先是父亲口中的那封母亲生前写去的遗书。 “宁时日不多,晚不过十二年中秋,盼君安好,唯有一事,宁有疑虑。 我的来好是否安然于世,宁午夜梦回,时常梦见来好身死异乡,宁有错,错在不该听信温氏谗言,念旧情登苏府门,害得我的来好不曾得过娘亲照拂,宁心有悔,倘若来好当真不慎过世,九泉之下,宁也会找到他。 花好月圆常有情,千山万水总回逢,君有相思,宁有回音。” “来好,来圆儿。”陆简昭眸中泪花泛滥,轻声呢喃。 第098章 身世 这日近子时, 小楼雨夜骤映天,偶有枝水泛涟漪。长夜烟云弥漫,不见人影。 忽而马蹄狂奔, 水洼飞溅,领头马背上的人自平邑城外二里, 手中高执一块凉玉,声音嘹亮: “急事求见郡主, 请开城门。” 城楼上巡查的人夜视极好, 一眼认出那块玉佩上明晃晃写着‘明仪’二字,是在城中的郡主, 一人抓紧给开城门,没一丝耽搁城外人进城。 进城这人落在最后, 临了之际,拽着缰绳勒马骤停,问道:“还望这位兄台带路, 去找郡主。” 白满来得急, 并不知郡主所居客栈何处, 思前想后, 还是由城楼上的士兵引路为妙。 ** 檀允珩离了陆简昭整月半,夜夜到子时左右都会突而醒来, 今夜也没例外,她翻身坐起,双手抻床榻两侧,双脚踩在自个绣花鞋上, 身子略微有弯, 厢房里黑灯熄火,就着窗的那点子幽黑朦胧, 捉不清她脸上表情几何。 她一觉醒来,不知为何,心中一阵空落落的,没缓一会儿,街上马蹄踩踏而来的声音,杂乱无章,不仅让她骤然凝神,也惊动了隔壁徐鸿越。 这么晚,还能在街上骑马而过的,莫非都城出了什么事。 偌大的平邑城,夜晚急事骑马乃正常,但结队而行,前无古人,这批人马必定是从都城得令才能在子时进城。 听马蹄声,恰巧停在仰风客栈,引得檀允珩和徐鸿越当即燃烛,披衣拿剑外出查探,却见到了这会儿本该在金玉满堂外守值的侍卫。 陆简昭的侍卫白满。 二人步伐不曾迟疑。 只听白满过客栈门庭,来到院中,自三楼下来他家主子和徐大人,他连忙道:“侯爷遇刺,身去了,世子爷派属下来接郡主和徐大人回去。” 子时已至,仰风客栈不少住店客人早已熟睡,也有浅睡的人,听到街上马蹄声后被吵醒,埋怨两句接着睡的。 空荡荡的客栈院里,空无一人。 檀允珩的随行物什由随行的两个丫鬟,替她收好乘马车带回,徐鸿越则告知小二,让其一并收整交给那两个丫鬟,二人被一队人马围在中间,迅速出城。 乘马车晃晃悠悠三个时辰才到,雨夜过后的夜晚,雾气滂沱,多不好走,骑马最快也要两个时辰。 白满领的这队人马乃顺安军中将士,常年跟着世子爷征战,最为敏捷,路走一半,隔着眼前迷雾,察觉不对劲,示意先别走。 檀允珩和徐鸿越再如何习武,未经沙场,自没听静辩人的本事。 二人在回来的路上大致有过猜想。 檀允珩想,父亲中箭身亡,是被人所害,害人者单为害死堂堂昭平侯,再落个被诛九族的骂名? 不,不单如此。 他们更想将她困于都城外,越久越好,试想,她和陆简昭刚成婚半余载,公公身死,她这个当晚辈的赶不回去,那朝堂中还真是又有得说头。 或许截他们道的人另有所图,想要她一命,那就不仅仅是朝堂动荡了,陆简昭爱她之深,她舅舅舅母宠她入骨,先杀死陆侯,后要了当朝郡主一命,哪怕被诛九族,九泉之上的人命死于非,也再难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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