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毫无进展,她忽然找上来,开出一个在他当时看来无比划算的条件。 她说乌衣巷取证效率极高,他不方便做的事,作为交换,她可以代为处理。 他想着,总归也算互行方便,或许还能事半功倍,就答应下来。 没想到事情就脱了缰,线索被截胡,等他辗转再去查,嫌犯早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事后虽证明此人咎由自取,但也险些因人断气没能定案。 他觉得此种行径不可取,不能就此让律法如同儿戏,慨然提笔上奏弹劾。 然后两人就结下了梁子,关系越来越紧张,矛盾愈演愈烈。 往事不堪回首,眼前话不投机。 “咳……”他引回正题,“那你有什么打算?” “再验一次尸。”苏露青顺着台阶下来。 案子重要,私人恩怨可以暂时往后排。 “上次不是都已经验明了?”秦淮舟不解。 死因,特征,全都无误,只除了最关键的——找最亲近之人验明正身。 苏露青正色道,“还漏了一样。” 秦淮舟想了想,点点头,“好。” 尸身都还在之前的厢房里,一日过去,此间气味更加刺鼻。 苏露青看一眼紧跟进来的秦淮舟,“你可以不用进来的。” 秦淮舟语气淡淡,“无妨。” 苏露青白他一眼,当她不知道? 还不是不信任她,必须得亲眼盯着才放心。 工具匣打开,她戴好羊肠手套,解开尸身的衣襟,比对出一处位置,取来柳叶刀,对着底下皮肤用力一划—— 秦淮舟一惊,“你这是?” “找找东西。”苏露青对眼前景象似乎没有丝毫不适,只在划开的地方拨弄着。 一些粘稠的声音存在感十足的充斥到秦淮舟耳边,他的眉头皱了又皱,最终没有选择别开目光,只盯着她手下的动作看。 终于,看到她手上一顿,似是摸到了什么。 “找到了什么?” 苏露青没有马上回答,她在指下估量了下手感,大小,将东西取出,用粗布擦干净。 那是一把钥匙,约莫半根手指长。 她看着钥匙,陷入深思。 靳贤那时候去而复返,或许就是为了这把钥匙。 只是屈府的东西都已经被烧成了灰,大理寺接手的物证里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带锁的东西。 钥匙被擦净,完整的露出来,站在身边的秦淮舟同样也看得清楚,“他怎会吞掉一把钥匙?那晚袭击你的人,难道就是为钥匙而来?是靳贤?” “这不是大理寺应查的事么。”苏露青说着话,收拾好现场,正要将钥匙也收走,臂上忽地传来阻力。 “等等,”秦淮舟看着那把钥匙,“此物,你不能带走。” 苏露青刚要开口,他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飞快的追上,“事关屈府疑案,尸身都在大理寺,便是你先发现的,也不可以。” 她暗道一声可惜。 可惜没能随身带了腻子来,否则,大可以趁他不备,先按个模子出来。 秦淮舟取出一块帕子,叠好,递到她身前,谦谦有礼,“有劳。” 钥匙被不情不愿放在帕子上。 秦淮舟阖上帕子,将钥匙包裹严实,成为新的物证。 正要出去,忽然被她叫住,“等等。” “怎么?” 苏露青走上前来,打量他,“既然大家有商有量,那这东西,是不是也该见者有份?” 秦淮舟点点头,“若有结果,我会告知。” 苏露青看着他将那包着钥匙的帕子别在腰间躞蹀处,钥匙自帕子间滑出一个角,心中有了打算,格外好说话的点点头,“如此,就有劳了。” “请。”秦淮舟让她先行。 屋内停放着许多木板,过道狭窄,苏露青走出去时,无可避免的与他擦身而过。 出门时,她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攥了攥,确认到掌中钥匙的存在,心情大好。 而秦淮舟在回到书房以后,径直将别在躞蹀上的帕子取下,原样递给尹唯,“此物或许与屈靖扬所持账簿有关,拿去查查。” 尹唯接过帕子,回去以后打开,再打开,最后干脆将帕子抖开—— 帕子里空无一物,只在上面沾着些东西。 他试探着闻了闻,一股腐臭直冲鼻腔,险些熏他个跟头。 尹唯一头雾水,这线索好生奇怪。 …… 又入夜了。 秦淮舟放下书卷,抬头望一眼窗外。 廊下灯火随风摇曳,灯影晃来晃去,又寂静无声。 他起身,准备就寝歇息,忽听廊下传来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 回身便看到进来的人。 披一身夜霜,眼眸被夜色染得更加幽深,灯火仿佛晃不进她的眼睛,像隔了千万丈映着弦月的古井。 苏露青进来时,也远远瞥他一眼。 见他好像对于她还回来这件事有些意外,看他眸中神色微讶,一直定在原地不动。 她不由得出声,“看我回来,你很意外?” 人影动了动,宽松寝衣拂动如岚雾,“没有。” 那就是不习惯。 她不以为然,难道他当她习惯么? 之前查了半日有关那把钥匙的线索,也没查出头绪,她心中捋着线索,梳洗完毕,见秦淮舟还*坐在灯下,手里拿着卷书要翻不翻的。 便也坐到桌边,示意他,“有劳。” 秦淮舟似有不解,“做什么?” 她拿起药罐,晃了晃,“上药。” 恍惚像是听到他舒了口气似的。 手上一轻,药罐被他接过,正要回头仔细看看,这人的反应究竟是如何,肩上忽地一沉。 声音落在耳边,像玉击碎雪,“坐好,别动。”
第35章 第35章 “……昨日去见靳贤,他的伤,你确认过了?” 屋内烛火被风吹着摇曳,炭盆里有爆出的火星儿,发出一串又一串哔哔剥剥的微响。 苏露青伏在桌边,安然由着秦淮舟涂抹伤药。 听到这话,眉头稍挑,也没回头,只反问,“他暗地里对你说过的话,你也确认过了?” 最后挑起一次药,小心的抹到伤处,秦淮舟放下药罐,隔着衣料屈指轻轻点她一下,示意她可以拢起衣襟。 自己则正襟而坐,克制住目光。 随后说道,“当时就想过,传言是假。” 苏露青意外得很,小心拢上衣襟,随口说一句,“是么,难得你无条件信任乌衣巷一回。” “传言本也不是条条都要证实,那样只会浪费人力。” 秦淮舟解释道,“他虽好意提醒,但我想,你那日既然决定登门,自是要找出想要的东西,一次找不到,总还有机会再找第二次,如果一把火烧个干净,岂不是两败俱伤。” 她轻哂,“但现在是别人要两败俱伤。” 说着话,转头看向摇曳烛火,眼中仿佛映出屈府的火光,神情微冷。 屈靖扬身上的线索被迫中断,这几日,她手下的人都像没头苍蝇似的乱打乱撞,眼见年关将至,再一无所获,怕是连正月里也不好过。 灯芯有些长了,烛火暗下去,屋内变得昏暗一些。 余光里瞥见秦淮舟起身,剪掉一朵灯花儿。 看情形,不像要就寝的样子。 这样想着,目光跟着随意往床帐那边一溜。 颜色鲜亮的幔帐,处处体现着新婚燕尔,与当下的情形对比起来,着实惨淡。 不由得挪回目光。 她翻开一只茶碗,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桌上的茶放得久了些,已经变凉,里面添的蜂蜜沉了底,甜腻腻的粘住舌尖儿。 “先别喝,我让人再送一盏进来。”秦淮舟说着起身,到门外吩咐一声。 不多时,宫人送来一盏新蜜水。 苏露青先喝一口,等着秦淮舟开口。 果然,秦淮舟默过片刻,说,“听闻抓到你那儿的犯官都招供了,还与使臣案有关。” 苏露青露出一副“连你也听说了”的表情。 “衙署之间,本就不是铜墙铁壁,”秦淮舟泰然自若,话锋一转,“丁承的判决还没下来,已有密报称,屈府起火,与丁承的供词有关,而这些人招供,又是在屈府起火之后,恐怕其中也有些勾连。” 苏露青端起蜜水,抿了一口。 绕来绕去,果然还是为这个。 “我当你突然转了性,终于开始热衷这些消息,原来还是拿问案的那一套,来套我的话。” “非也,”秦淮舟摇头,“我是在想,何璞案中所有涉及到的人,都或多或少与屈靖扬关系紧密,而鸿胪客馆出事后,屈靖扬曾来讨要过渡口女尸。若按常理来想,这等棘手案子,若能脱手,松一口气还来不及,怎还会专门要回?他这么做,说明使臣案中,他做过推手,要为自己掩盖痕迹。” 苏露青托腮看他。 她倒是难得听他分析前情,“所以?” “丁承是你审的,使臣案可以坐实他通敌叛国的罪名,当处极刑,诛九族;但最终的裁决结果,是斩立决,家眷流放。” “……御史台虽未放出判决结果,但卷宗都已经给帝后过目,而这风声才一出来,屈府就失了火,屈靖扬也被人所杀,藏于枯井之中……” 秦淮舟说到这里,看住她,“所以,他交代的东西,关乎屈靖扬,对吧?” 苏露青似有感叹,“不愧是秦侯,没经手过的案子都能猜出这么多,真是让人佩服。” “观一叶而知秋,见微知著,这些事,原也不止秦某能猜出。” 秦淮舟没有顺从她就此岔开话题,只继续道,“如今虽然能判定是靳贤下的手,可,我不知道他的动机,也很难相信。” “这有什么难相信的?”苏露青不以为意,“何璞案是个什么情形,你忘了?” 秦淮舟摇摇头,“何璞事涉贪墨,有人在掩盖真实数额,他是替罪羊。” 苏露青一眼看穿他,虚虚点向他心口处,“想要讨教呢,就应该知无不言,你这样说一半藏一半,却还想从我这儿套出东西,有些贪心吧?” 秦淮舟干咳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 苏露青作势起身,“夜深了,我要歇了。” “等一下,”秦淮舟叫住她,“……能不能让我见一见马孚。” 门下省右补阙,马孚。 近日刚刚招供,说是因不满皇后干政,受康国人蛊惑,被康国拉拢。 “你要见马孚?”苏露青有些意外。 还以为他旁敲侧击铺垫这么多,是想要她这边的线索,如今倒是有一种发现他借来东风只为放飞纸鸢的错愕。 “是,”秦淮舟点头,沉吟道,“近日有人敲过大理寺的鸣冤鼓,之后却忽然放弃,我让人查过,那人是马孚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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