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犯失踪的地方并不是府衙,这和后花园的荒废会有什么关系? 这样想着,便也不动声色问出来。 “此事若只是发生一次,倒有诸多说法可以解释,但在两三年内接连发生,子不语怪力乱神……事发以后,办案的法曹去后花园散心,经常白日见鬼,一直说,那些失踪的人犯就在后花园中!” 邹凯说着说着,开始觉得背后发凉,他下意识扭头看一眼,发现自己正走在背对着通往后花园角门的位置,连忙快走了几步,错开那个位置。 然后才继续往下说,“此事听上去实在匪夷所思,但法曹却坚信不疑,有好几次,都有衙差看到法曹丢魂儿似的从后花园跑出来。再后来,府衙之内也开始出现怪事,凡是去过后花园的,第二天清早醒来,都发现身下不是自己的床榻……” 邹凯边说边走,快到陈戬的屋子时也没有留意,忽听薛铭在一旁咳嗽一声,这才打断了他的话。 见苏露青还在等着自己往下说,他也咳了两声,先把人往里面让,“陈御史的屋子就是这里了,苏提点,栾司马,二位府君尽管查看。” 苏露青进屋时往邹凯、薛铭二人那边悄然扫去一眼。 这两人虽然看上去是刺史和属官参军事的*关系,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薛铭才是两人中占主导的那个。 陈戬的屋子还维持着他离开之前的样子,邹凯、薛铭二人随后跟进来,在一个不太碍事的地方站住。 薛铭向着二人道,“这屋子里的,便是陈御史来绛州时所有的东西了,多日不曾打扫过,屋内有些灰尘,二位府君勿怪。” “无妨,”秦淮舟已经在屋内翻看起来,“这点儿灰尘,还赶不上边关一日的风沙呢。” 说着话,目光有意无意扫向薛铭,然后他拿起桌上的砚台,举在眼前,随意看了看砚台四角,对苏露青道,“苏提点,栾某是个粗人,翻找东西时,难免会磕磕碰碰,不介意吧?” 苏露青正翻开一本倒扣放在桌边的书,闻言瞥他一眼,“无妨。” “有苏提点这句话,栾某就放心了。” 秦淮舟继续保持着大开大合翻找东西的状态,将屋子里的东西拿起来,动静不小的放下去,反复循环。 两人同时来到柜子前。 府衙里的柜子,年头都比较长,又疏于养护,拉开柜门时,柜门经常会卡在两头的轨道上,过程中连带着就发出一些“碦嗒碦嗒”的声响。 苏露青从中间的格子里取出一只小些的布包,打开,里面是还没用过的文房四宝。 秦淮舟的声音借着噪音的掩护,低低地落在她耳边,“这里未必是陈戬住过的屋子,灰尘太大,东西上却很干净。” “不错,”苏露青借着拿出那只小布包的动作,翻了一下手,指腹朝上,上面沾着刚刚抹下来的灰尘,“柜子里面也有积灰,”说话间,她再快速将布包底面冲上,“这里沾灰,上面倒是干净的。” 秦淮舟余光里看到薛铭往他们这边走来,直接一个使力,将卡住的柜门彻底拉到一旁,跟着探手往里面也拿出一只包袱。 继续压低声音,快速道,“上面的也一样,都是后被放进来的。” 秦淮舟拿出来的那只包袱里面装着日常衣物,他拿起一件,展开看了看,转头问薛铭,“陈御史平日里都穿着官服吗?” 薛铭摇摇头,“陈御史除了来绛州传旨的那天穿着官服,之后穿的都是便装。” 苏露青转头看向他,“那他出城那日,穿的是什么?” “也是便——” 邹凯忽然清了清嗓子,因着声音有些突兀,他又咳嗽几声,才有些歉意的对两人道,“这屋子里久未打扫,灰尘实在太大,嗓子有些干。” 被他这么一打岔,薛铭刚刚的回答顺势就断了。 这会儿重新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接着说道,“陈御史出城那日,穿的是官服,衙差见到以后,只当是陈御史要去哪里巡查,便也没有太过关注。” 说到这里,薛铭再次叹了一声,“唉,没想到就是那日,陈御史竟然遭了毒手,而凶徒却至今逍遥法外。” “看这陈御史也是个简朴的人,”秦淮舟重新看回手中拿的衣服,“这几套衣服,看着也是反复浆洗过多次。” 邹凯颇为感慨,“是啊,陈御史为人简朴,一心为公,偏生这样的好官却平白丢了性命。” 之后苏露青陆续在屋内检查过一番,东西都是些日用之物,屋内器具有些灰尘大,有些只有一层浅浅的薄灰,她猜测有些东西是这屋子里本来就有的,还有些是从陈戬真正的下榻处搬来的。 屋内查过一遍,邹凯上前询问,“不知二位府君可有什么收获?若有什么需要重点收整的东西,我这边叫人来收拾?” “不必,”苏露青说,“这些东西看上去并无不同,且继续放在这里,若有什么要查的,我会再来查看。” “好,那就听苏提点的。” “我倒是觉得——”秦淮舟突然出声,不过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了顿。 邹凯连忙问道,“栾司马的意思是?” 苏露青也直起身,往他这边看过来。 秦淮舟随手把刚刚在书架上拿起的书拍回原处,震起一片飞灰。 他抬手在身前挥了两下,才接着刚刚的话说,“可以再派两个人守在此处,免得走漏风声,给了那凶徒机会。” 邹凯连连点头,“栾司马提醒的有理,薛参军,”他对薛铭道,“一会儿叫两个人来,就守在此处。” 薛铭拱拱手,应道,“是。” 接连查看过陈戬的尸身还有住过的屋子,天色已然不早。 邹凯专门安排了一场接风宴,席间整个府衙的官员胥吏都在其中,一顿饭吃的是其乐融融。 散席后,二人在衙差的引路下,回到客房。 苏露青透过窗子看到那几个衙差依然和前一晚一样,轮流值守在院外。 回想白日里在绛州府衙走过的路线,她所在的客院是在西侧第一间,邹凯引她进入的陈戬屋子是在最西侧,两处地方一头一尾,中间的空屋每一间都有可能是陈戬居所,要探查起来并不是易事。 而且秦淮舟还专门提醒过邹凯,要在白日里的那间屋子前再放两个衙差守着,无疑又增添了些许阻碍。 对于这件事,秦淮舟的回答是: “与其被动承受,不如主动出击。” 然后他看着她身上不知何时准备的一身劲装,问,“你打算出去?” 跟着看一眼院外,“那些人还守在外面,即使他们中途有轮值,但这么近的距离,还是会引人察觉吧。” 苏露青在桌边稳稳当当的坐着,似笑非笑看着他,“如果秦卿愿意帮忙……” “夜深了,我准备歇了。” 似是知道他会回绝,苏露青转而问道,“你可知道,白日里在去陈戬那间屋子之前,邹凯都和我说了什么?” 当时他们两个隔了很远,秦淮舟始终走在前面,即使听到后面的人似在低声交谈,也没有回身加入其中。 现在回想起来,在廊下的那一段路上,邹凯的确是对她说了许多话,甚至如果不是薛铭后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他们还会再说上一阵子。 此时再看她眼中的神色,似是笃定他一定会感兴趣,目光里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写着“你问我就告诉你”。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顺了她的意,开口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 苏露青放缓了语速,借着窗边光亮,盯住他的眼睛,“后花园,有鬼。” 秦淮舟有些意外,随即想到什么,问,“有鬼?是当初乌衣巷闹过的那种鬼?” 啧。 苏露青毫不掩饰的白了他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这人竟还翻出旧事来。 “总之就是有鬼,至于究竟是什么鬼,他没说完就被薛铭打断了,”苏露青往后花园的方向示意一眼,“而且……查完陈戬的屋子,秦侯就不好奇,陈戬究竟被安排在了何处?” 这也是秦淮舟一直在想的。 白日里看过的那间屋子,看上去是一副原封不动的样子,但东西大多都是从别处搬来,如果不是为了掩盖什么,邹凯等人何至于费这么大的功夫? “还有,”又听苏露青说,“陈戬是奉命到绛州巡查的监察御史,巡查结束以后,他会将此间诸事写成奏疏,快马急递进京。” 她说着话,下意识向前倾身,搭在桌沿儿的手臂不慎磕碰到桌角,她猛然“嘶”了一声,又撤身回去。 秦淮舟注意到她的变化,跟着想到她之前重伤的模样,“你伤还没好——”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已经被她截断,“六百里急递,从绛州到长安,不过一日光景,邹凯说陈戬正准备回京复命,算算日子,这份奏疏应该已经递送出去,但京中并未收到奏疏,只收到了绛州发来的请罪奏疏。” 秦淮舟顺着这话往下想了想,点点头,“奏疏可能是被人截下,也可能还没来得及送出,如果是后者,那么在陈戬的屋内,就一定会有一份写好的奏疏。” 苏露青起身走到窗边,向外看一眼衙差值守的情况。 接着说道,“但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连陈戬的屋子都有假,邹凯之前故意说的那些话,还有薛铭突然打断他说那些话的时机,都像在故意引导一件事——” 秦淮舟跟着道,“他们想将凶徒往鬼的身上引。” 她回身看向他,笑道,“这鬼在后花园盘桓了两三年,鬼力惊人,听说只要去过一次后花园,第二天清早醒来,就会发现自己不在房中,这么好的理由,不用用,可惜了。” 秦淮舟坐在桌边没动,只目光里带着审视,“你若是想去后花园,大可就穿着今日那一身。” 她张口就来,“后花园疏于打理,说不准树枝杂草有多碍事,我本就有伤在身,谨慎些有何不可?” 听这话的意思,就是不会透露动机了。 秦淮舟对那处后花园本也有些好奇,想要探一探究竟,便也没再坚持追问,起身整理了整理衣襟,推门出去。 苏露青等他走到院门口,与那几名衙差交谈的间隙,悄然翻过院墙,往后花园行去。 角门上了锁,但看着并未完全锁死,只要轻轻扳动锁孔就能将锁打开。 身后隐隐透出光亮,静夜里衙差的声音还算清晰,“栾司马,后花园真的去不得啊!” 秦淮舟的声音很快也传来,一副不信邪的样子,“如何去不得?” “那里、那里真有鬼,轻易招惹不得啊!夜深了,栾司马还是快请回吧。” “本将与车冉蛮子拼杀时,刀下亡魂也有无数,照样吃得香睡得着,从不怕半夜鬼叫门,就算那园子里真有鬼,来找本将就是。你们回去吧,我今晚有些睡不着,随便走走,走累了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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