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义女,按辈分来说,便是秦淮舟的义妹,同样也是她的义妹,这样处理,不算突兀。 她漫不经心拨着四弦,“你可想好,我出面,可大可小,回头若惊动清远伯——” “我与你同去。”秦淮舟飞快改口。 她却摇摇头,“请那位来一趟吧,我苏府之中俱是内廷之人,不该乱传的话,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你……”她感觉到对面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出的话也隐隐带出迟疑,“打算怎么做?” …… 苏露青不喜拖沓,能立刻就做的事,一定是立刻着手去做。 所以当这个决定刚刚在两人之间达成共识,她就差人去清远伯府,将清远伯世子周晋请来。 乌衣巷的都知乌衣使相邀,周晋尽管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乌衣巷的人盯上,也还是立即前来。 周晋被府中宫人引到一处偏院,看到院中烧得正旺的火炉,心里下意识就凉了半截。 等进屋看到秦淮舟也在场,凉了半截的心才算有所缓和。 他战战兢兢与两人见过礼,便小心的候在下首,问,“不知苏都知邀周某来,是为何事?” “听说你送了把琵琶给裴娘子。” 周晋心头突地跳快几下,疑心是事情败露了,“……是,是周某小时候曾听家中父母亲大人说起过裴相年轻时的风采,对其后来发生的事多有惋惜,如今听闻裴娘子就在京中,从前又擅琵琶,周某斗胆,请人制了一把好琴,赠与裴娘子,也算聊表周某的一番心意。” “送了琵琶,之后呢?” “没、没了……” “没留下什么话?” “没、没……” “那就好。” 苏露青径直往下带流程,眼风往秦淮舟那边一扫,秦淮舟立即将琵琶拿给她。 她拎起琵琶,经过周晋身边时,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然后当着周晋的面,把琵琶插进火炉里。 “你送的琵琶,最好的归宿,是在火中,明白了吗?” “……明、明白,苏都知教诲得是。” 清远伯世子几乎是逃命似的告辞离开苏府。 屋内,秦淮舟走出来。 苏露青听到声音,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仍有些神色复杂的看自己,问,“怎么?觉得我这是焚琴煮鹤?” 秦淮舟呼出一口气,摇摇头,“苏都知快刀斩乱麻,他此后定不会再做纠缠。” 院中火光里,那把精心制作的琵琶被烈火炙烤,琴身因高温爆裂,噼啪的声音听上去与柴火之声无异。 秦淮舟的目光再次从火中转向身影渐远的人。 看她烧琴时决然又慨叹的模样,总像是……曾经于什么时候,当真这么干过。
第69章 第69章 春耕时节,一年里最忙的时候。 开明坊内开垦的农田虽说大部分都已经耕种,但仍有一些田地才刚刚犁完,田里光秃秃的黄褐色与旁边成片成片的青苗成鲜明对比。 “……是啊,花生种子不好弄,我家郎君也是紧着跑了不知道多少个地方,才替娘子弄回来的种子,这不,我家大娘子得了花生种子,立刻就交代下来,一定抢在春耕的尾巴把这些花生都种下去。” 开明坊田地边上,梁眠带着几名伪装成农人的亲事官,忙活着田里的事儿,顺嘴和听到热闹赶过来悄悄地张武侯说着闲话。 “话说回来,还是要多谢张老兄照看我家主人的田,开春水渠也没有淤堵,省了我们再去透开水渠的功夫了。” 张武侯大笑着摆摆手,“嗐,这算个啥,老张和你家裴郎君也算交情深的兄弟,自家兄弟的田,老张能帮着弄的,肯定就帮着弄了,都是顺手的事儿,还谈啥谢不谢的,不过……” 他打量着梁眠等人侍弄的这块田,“前儿我还觉得奇怪呢,裴兄弟都派人来种过一轮麦子了,那麦苗都从地里顶起来了,咋还空着一半啥也不种哩?看兄弟你这模样,你也是裴家派来的庄头把式?为啥不和他们一起种?” “哦,是这么个事儿,” 梁眠心中记着临来时苏露青对他的吩咐,一字不差的说道,“我家郎君很疼爱娘子的,自打我家大娘子想着要种花生,郎君就上了心,这不,干脆直接分了一半田产给大娘子,由着她安排去。要不是这种子晚来了几天,我们早都跟他们一起种了。” 张武侯跟着感叹,“真的啊,老张在这坊里种了这么多回田,确实没见过哪家像你家郎君娘子这么恩爱的,这就叫那个啥,家和……啊对!家和万事兴!” “哎对!就是家和万事兴,我家郎君对大娘子的好,那真是好得没话说!” 说话间,张武侯也在一旁帮着种了一垄,等全部忙活完,太阳也快落山了。 张武侯张罗着要留梁眠几人吃完饭再走,梁眠客气婉拒,趁着暮色赶回乌衣巷,向苏露青复命。 “……大多数田里都种满了麦苗,名义上在骆泉名下的田里也都种上了,那片田归张武侯一家操持。张家两个儿子已经在田边搭了个简易木屋,这些天忙的就歇在田边的屋里,连多走一段路回家的功夫都没了。” 梁眠说到这里,跟着又摇摇头,“这几日属下带人留在开明坊内,本想找机会探探情况,不想坊内因着春耕的原因,人数比以往多了数倍。这些人全都守在田边,暂时还找不到机会接近那些田地。如今要想只用眼睛看来辨别种下的究竟是麦苗还是栗缨,恐怕需要找个对栗缨非常熟悉的人才行。” 对栗缨非常熟悉,且还能在京中找到具体人的,只能是从绛州押来的那些人。 梁眠说完这话,观察一番苏露青的神色,继续说道,“苏都知,此事恐怕还要和大理寺那边打声招呼,你看这……?” 这件事和之前的提审不同,需要将人从牢里带出来,带进坊内,不但要确保全程无人察觉,还要防着带出来的这人动心思坏事。 怎么想都是……难办啊。 梁眠眼巴巴看着苏露青,眼里意思明显: 这事儿,别人谁去都不好使,只有与大理卿成亲且和睦相处过这么长时间的苏都知亲自出马,才行。 苏露青却没注意梁眠的目光,她正低头看着自己刚刚写在纸上的几个名字: 何璞、屈靖扬、襄王元汾、靳贤。 梁眠也跟着往纸上看去,看到这几个名字,也皱起眉头,开口说道, “长安的这几个官员,相互之间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但唯独襄王,明明身在绛州,与长安并无联系,在其中却像占据着关键位置似的。” “而且,如果不是陈御史在绛州出了事,引来朝中关注,恐怕京里到现在也不会知道,襄王早已掌控了绛州的探事司,要举兵谋反了。” 她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 梁眠想了想,“原本我还以为,襄王伏法,就能找到那本账簿,乌衣巷一直在查的事就能有结果,可以复命了,但没想到,账簿竟然根本不在绛州。” “襄王府、夏家都被我们搜了个底朝上,谁知道最后能够确认的线索,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靳御史这里,看来绛州是个障眼法、替罪羊,关键还得揪出靳御史背后的人才行。” 她听到这里,面上带出赞许,“嗯,你说得不错。那药的事,查得如何?” 除了那天以外,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靳贤发病的消息,又查过给靳贤看诊过的郎中、靳府中的仆从,得到的回答都是,靳贤没有任何会不是发作的旧疾。 因此答案是什么,不言而喻。 梁眠回道,“此事查问的隐秘,暂时只从这段时间的行踪上推算,其他人暂时都没发现什么异样,只有医官刘贵,曾在半个月前去过城隍庙。” 城隍庙每月逢一、二、九、十便有庙会,不光是长安城中的百姓常爱往城隍庙去,京畿一带的百姓也时常会选个日子来赶庙会。 不过…… “刘贵去城隍庙的时候,城隍庙没开庙会。” “那他是怎么说的?” 梁眠回想片刻,“他说家中幼子恐是中了邪,他去城隍庙请一枚平安符。” 说到这里,他接着说道,“属下也是因此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论理,京中华严寺的符箓最为灵验,再不济也有兴国寺、洪福寺。刘贵的幼子算是他的老来子,他对这个幼子极为上心,怎会舍近求远,专门跑城隍庙一趟呢?” 苏露青听到这里,略一挑眉,“然后?” “然后……” 梁眠的声音弱下去,“刘贵如今还在探事司那边,处处有长礼的人看着,若动作太明显,容易被长礼发现,所以属下还在查着。” 她听到这话,皱眉思量着。 长礼是单独从鲁忠的身边到探事司独当一面的,虽说与她在绛州夏家时配合还算可以,但他到底是被鲁忠提拔起来的人,立场不明,不可尽信。 想到这里,点点头,“鲁忠虽被分权,但他也在总衙经营多年,眼线众多,此事暂时还是暗中行事,多加提防。” “是。” “还有,” 她看看天色,想了想,取出一张手令,交给梁眠,“绛州分司的事,乌衣巷还在追查,那些人与绛州各处官员勾结颇深,所以分司虽被清剿,还是有些要紧话要问。你带人去大理寺,凭这份手令,调个人出来问话。” 梁眠会意,立即动身前往大理寺。 …… 这时候已经过了放衙的时辰,大理寺内官员已经走了大半,除开一部分在衙署值夜的,还留在衙署内的,都是些打算把手头一点事情做完再回去的人。 其中就包括秦淮舟。 绛州一事,事关重大,涉案之人大多被押解进京,与绛州案有关的卷宗也重新整理过后,送了一份到他的案头。 先前大理正对襄王等人的判决刑罚过重,如今大理正等人正重新拟判,秦淮舟如今在看的,是关于三清丹的供词。 尹唯在一旁说道,“……绛州的灵药已经摧毁殆尽,按理说,松鹤堂作为制药之处,松鹤堂被查封勒令整改,这灵药也该越来越少才是。但长安这边,灵药在鬼市之中却还是屡禁不止,下官猜测,京中恐怕还有一处像松鹤堂一样的所在。” 秦淮舟点点头,又问,“开明坊那边情况如何?” “如今农田几乎都已经耕种完毕,但麦苗才长出来不久,只凭肉眼来看,看不出区别,除非是对栗缨非常熟悉的人,才能从一众麦苗里,看出哪株是栗缨。” 尹唯说到这里,犹豫片刻,还是说道,“侯爷,从绛州押回来的人里,有些是对栗缨极为熟悉的,不如……” 正说着,忽然有人来报,说乌衣巷来使持手令,要求提审一名绛州犯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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