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嬷嬷再笨也察觉不对劲,捧着药水,大着胆子问,“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好像不记得了?” 谢钦阖着眼,手中似乎想攥些什么却是了然一空, “昨日太子转递给她一杯酒,酒里被下了药。” 后面的话不用他说,黎嬷嬷明白了,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还以为水到渠成,原来是被人算计了。 幸在沈瑶回了府,若是在宫里,黎嬷嬷不敢想象后果。 她连忙屈膝,“老奴一定照顾好夫人。” 谢钦很想叮嘱黎嬷嬷盯着沈瑶,到底是舍不得让她不自在,最终作罢,摆摆手示意她出去,独自在案后坐了一会儿,这才换上朝服出了门。 太子不会蠢到当庭给沈瑶下毒,还有谁能在给太子喝的酒水里下药粉呢,只可能是东宫,联系后宫诸嫔妃的底细,谢钦很快锁定目标,抚了抚被沈瑶咬破的嘴皮寒声吩咐暗卫, “将涉案之人全部藏起来,等着戚贵妃与东宫自乱阵脚。” “是。” 黎嬷嬷拿着药瓶回到故吟堂,小丫鬟告诉她,沈瑶已带着碧云前往延龄堂给老太太请安去了。 沈瑶实则是怕谢钦杀个回马枪,顾不上身子不舒服溜去老太太处。 走了几步,袅袅婷婷,似合不拢腿,幸在她不是娇气的姑娘,走着走着也就麻木了,到了老太太茶话间,里面已坐了一屋子人,大家相互见礼,谢家五姑奶奶谢曼竟然回了娘家。 旁边还坐了个装扮得十分娇艳的女郎,看眉眼与谢曼十分相似,当是她的女儿怡宁郡主。 平日里老太太爱招着她去身边坐,今日坐了平南王妃谢曼,自然得寻旁的位置。 好在周氏聪慧,连忙起身给她让座,顺带瞥了一眼她面颊, “六婶婶今日气色真好。” 老太太听见了,目光挪到她身上,“是吗?” 沈瑶被大家打量得极不自在,抚了抚滚烫的面颊,“哪有,天热罢了” 她掏出绣帕给自己拭汗。 大夫人与三夫人坐在老太太左侧,怡宁郡主坐在老太太右侧下首,往下便是二夫人,沈瑶挨着二夫人坐,与老太太当中隔了两人,老太太眼神虽不大好,却瞧得出来幺媳妇这张脸红彤彤的跟霞晕似的,眉梢更是含情带怯,老人家可是过来人,一眼就瞧出端倪来。 “瞧你香汗淋漓的模样,怕是走了一路累着了,来人,将我早膳没吃的那碗燕窝热了给六夫人吃。” 谢府富贵,老太太又指望她生孙子,日日燕窝不断。 沈瑶来谢家这段时日,实则养得极好,她心生愧意,“无碍的,我出出汗,人还精神些。” 片刻,一老嬷嬷从后面甬道将燕窝给端了来,“老祖宗,还热着呢。” 沈瑶推脱不过,只得接在手里。 其他人对这等情形已习以为常, 倒是怡宁郡主还是头一回见这等阵仗,颇为看不过去,“原先娘亲告诉我,外祖母格外疼爱幺儿媳,今日见了果然如此。” 老太太却知外孙女吃味了,笑得前俯后仰,“别看她是你舅母,年纪比你还小一岁,你还在闺阁里没出嫁,她十几岁却得嫁给你舅舅,替他掌家,很是不容易。” 这话怡宁郡主就更不爱听了,她轻轻哼了一声,“她能嫁给舅舅是她的福气,哪来不容易一说。” 这下火药味便浓了。 大家心里都这么想,却是无人敢说出来。 屋子里戚戚然。 沈瑶心里想,看吧看吧,这就是高门大族,宅院里除了争风吃醋,掐尖斗嘴再无旁的事,幸好她当机立断,忍一忍,两年便过去了,若往后日日在这里与她们争长斗短,可真是无聊。 沈瑶把自己当外人,自然不会跟怡宁郡主计较, “郡主说的是,我确实高攀了侯爷。” 沈瑶说的是真心话,在旁人眼里便是抬杠。 怡宁郡主脸色胀红,话是她起的头,沈瑶承认了,她反而下不来台,甚至有些心慌,万一舅舅晓得了,会不会说她,她求助地看向平南王妃。 平南王妃并不喜欢沈瑶,沈瑶差点给太子做妾,在她眼里便上不了台面,她一直不能明白谢钦为何要娶沈瑶,幼弟可不像是沉迷美色的人。 无论怎么说,人已进了门,面子还是要给。 “小孩家家的,说话没个忌讳,弟妹莫要放在心上。” 沈瑶笑了笑。 老太太倒是没把孩子之间的玩闹当回事,“瞧那她那张鹅蛋脸,面若银盆,可不是有福气的面相?”一句话揭过,又问身旁的怡宁郡主,“听说你娘近来在给你挑拣郎婿,可有看上的?” 一提到议亲,怡宁郡主面颊含羞,双手交握在膝盖上,连坐姿也腼腆了些, “还在挑呢,我实在是不知怎么选。” 老太太颔首,“说来听听,我们也好替你参详参详。” 怡宁郡主是平南王夫妇的嫡长女,又因舅舅是当朝首辅,她在皇室中格外有体面,求亲者不胜枚举,王府左挑右选,留到十八岁未嫁。 这种事不好让姑娘家开口,平南王妃答道, “吕尚书家的嫡长孙,倒是一表人才,只是听说家里有两个通房,怡儿不喜,我也犹豫着;大理寺卿家的嫡长子,母亲您知道,他家就他一个儿子父母定是事事贴着他们,只是怡儿见了一面,生得不够俊俏,她又嫌。” “哦对了,还有蓟州总兵段家的儿子,”说到这里,平南王妃语气一顿,戴着长长玳瑁护甲的手指轻轻捏起手绢,侧眸问沈瑶道, “这位段公子该是六弟妹的表兄,你可知晓其人?” 沈瑶正将一碗燕窝粥喝完,一面擦擦嘴,“我没见过,不甚清楚。” 她对外祖段家一无所知,听平南王妃这么说,原来段家老爷是蓟州总兵,也算是了不起的人物。 平南王妃并不知沈家缘故,以为沈瑶是不乐意告之,脸色有些不好看,老太太在一旁劝道, “你别怪她,她是真的不清楚。”又问,“还有哪家?” 王妃有提了一些人选。 周氏等人露出艳羡,“都是顶顶好的人家,难怪郡主挑花眼。” 怡宁郡主很受用,扬眸笑了笑。 老太太有些犯愁,“虽说都是好人家,也着实难选,论理这段家很有诚意,就是嫁去蓟州远些了,你就这么一个娇娇女,如何舍她远嫁。” 五奶奶崔氏却是接话,“依我瞧,吕尚书家的公子就很好呀,我先前见过几回,口才很不错,至于那通房,可以让吕家事先安排出去嘛。” 大夫人扭头睨了小儿媳妇一眼,“你想得过于简单,未过门之前,就要求人家处理通房,传出去名声不好听,那些通房也不过是穷苦孩子,如何说弃就弃。” 崔氏娇生惯养,不太懂得同情那些小妾,嘀咕一句,“谁让她们自甘堕落与人为妾?” 大夫人没料到小儿媳敢顶嘴,脸色立即拉下。 老太太这回倒是没偏帮孙儿媳,那吕家女儿为东宫太子妃,是东宫的中流砥柱,原先求娶过谢京,后又盯上怡宁郡主,说来说去就是想跟谢钦搭上姻亲关系。 崔氏年纪轻不经事,并不懂内里水深,见婆婆责了她,闷闷不乐红了眼眶。 怡宁郡主心里也最中意吕家少爷,只是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容忍丈夫在她未生子之前纳妾,一直拖着不定婚事,也是想看看吕家的态度。 她与崔氏本就交好,见她面有窘迫,立即起身换到她身侧坐着,抱着她胳膊悄悄道, “崔姐姐,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崔氏被她逗得一笑,也就丢开了。 老太太这厢扭头与平南王妃道,“婚事哪有四角齐全的,段家公子见过没?” 平南王妃摇头,“不曾,倒是昨日沈夫人见着我说了几句客套话,言下之意是见个面。” 沈夫人指的就是段氏。 老太太想了想道,“见见也好。” 挑起怡宁郡主的婚事不过是起个头,平南王妃今日别有目的,她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大奶奶宁氏, “大侄媳,我方才与你提的人如何?我瞧着配京姐儿正好,是亲上加亲。” 谢京是大奶奶宁氏与大爷谢文义的嫡长女,也是国公府的嫡长孙女,在谢钦无子嗣的情形下,全京城都盯着谢京的婚事。 谢京目露担忧看着母亲,而宁氏则往婆婆大夫人瞥了一眼,见她捏着绣帕一动不动,便猜到婆母的心思,挤出一抹笑道, “姑姑说媒自然是极好的,只是此事我一人做不得主,待回去与夫君商议才好。” 平南王妃笑了笑,眼神往不动如山的大夫人递了递,“大嫂,您觉得如何?” 大夫人眉目低垂,并没有立刻接话。 沈瑶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方才给怡宁郡主议亲众人谈吐间十分自在,到了自家姑娘身上反倒遮遮掩掩,沈瑶喝完燕窝粥,婢女又递了一杯茶给她,正喝完递回去,坐在对面的谢京朝她露出一脸苦笑。 沈瑶越发觉得疑惑,十五岁的姑娘议亲是寻常,谢京没有半分憧憬也没有一点羞涩,却是如此苦恼,怎么回事? 来到谢家,除了老太太外,也就与谢京有几分投缘,沈瑶不由替她悬了几分心。 短暂的沉默后,那方大夫人开了口, “李家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到底离得远了些,我就这么一个孙女,膝下养大的,不舍得她嫁去扬州,还是两小无猜自小知根知底的好。” 平南王妃暗暗叹了一口气,悄悄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我乏了,你们去花厅玩吧,曼儿留下陪我说话。”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几位夫人回了房,年轻的媳妇耐不住寂寞,周氏做主张罗大家去后面抱厦纳凉摸牌,沈瑶不想凑热闹,正想回房,谢京却跟了过来,拉着她特意隔开人群,往西侧抄手游廊走,待行至一片□□,她急得眼泪都滑下来了, “瑶瑶,怎么办,我祖母欲将我嫁给她娘家的侄孙,可太婆婆也想叫我嫁去她娘家扬州李氏,我爹娘夹在当中整日愁眉苦脸。” 沈瑶闻言目瞪口呆,原来整了半日是婆媳在斗法。 细想也不奇怪,老太太出身扬州李氏,是江南富裕大族,把持着两淮转运使之职,在当地首屈一指,老太太上了年纪,与娘家联系不如以前紧密,眼看着谢家蒸蒸日上,又有个当了首辅的儿子,自然也想替娘家牵线,再续两家情缘。 哪知大夫人亦是如此作想。 谢京是谢家嫡长孙女,她身份可不是那些庶女偏房可比,两家都盯得紧。 沈瑶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从角门出来,往湖边凉亭走, “我说怪怪的,原来是这回事。” 谢京苦笑道,“阖家都晓得此事,无人敢插嘴,唯独瑶瑶你,嫁来没多久又万事置身事外,我才敢跟你吐吐苦水,你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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