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阿姊却是这一道不可多得的天才,垂髫之年便已几乎掌握了所有蛊术,只可惜一场意外,永远夺去了阿姊年轻的生命。 阿姊的逝去,也是阿母心中永无法言说的痛。 小时候她没少跟阿母争吵,总觉得阿母念念不忘阿姊,给自己的关切和爱意不够。 阿母政务不繁便会耐心哄她,若是繁忙便送她些小玩意儿解闷,后来更是将她扔给草鬼婆一走了之。 然而,自从那夜她差点从高处坠落后,阿母便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抱着她摸着她的脑袋说,“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从此,阿母再也不逼着她去学那蛊术了,只求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行。 那一次,也是她第一次见着阿母落泪。 也是那一天她才知晓阿母对她的爱其实一点儿也不比对长姊的少,所以她才那般笃定,不会是阿母给她和谢不归种下的情蛊。 还是那般害人的亡国夏姬。 南照先王女,卒于十八岁……项微与叹息:“先王女如此年纪逝去……实为兰摧玉折、玉碎香销,不能与之结交,引以为小臣平生一大憾事。” 芊芊叹道:“大人之哀思,妾身心领,阿姊生前才德兼备,宛若天上明月,今虽暂隐云后,光辉犹照人心。” 她正色看着项微与,“君身居邺城,与之相隔千里,却仍能记着阿姊,悼念阿姊,此情令妾身纵使身在异乡,也倍感慰藉。有道说,情人易寻,知己难得。” “阿姊在九泉之下知道还有大人这样的知己记挂着她,也一定会感到欣慰和高兴的吧。” “娘娘过誉,臣不过是以道心观世。”项微与道,“修道之人,本应心怀天下,悲悯众生。娘娘之言,令臣愧不敢当。吾之悼念,不过沧海一粟,娘娘若能因此而感到一丝慰藉,吾心甚慰,只愿先王女在天有灵得以安息,娘娘亦能常怀喜乐。” 多少谩骂和诋毁,她都未曾泪下? 却为此刻风雪之中,这一点微末的善意,而红了眼眶。 芊芊轻轻侧过身去,道: “多谢项大人。” 这声音清柔孱弱,语带一丝哽意,他微惑看去,却只见那白皙的侧脸,弧度光润。 他移开视线,拱手道:“风雪已止。微臣先行告退。” 而此刻,含章殿的议事也已经结束,朱红色的殿门缓缓地向着两边打开。 最当中的那人白衣金冠,负手而立,眼神淡漠地朝她看来。 景福:“娘娘,请。” 第20章 020 020 数名身穿官袍的臣子从含章殿走出, 朝着芊芊迎面而来。 其中有那夜见过的刑部侍郎,端的是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玄青色朝服的年轻人, 眼眸明亮, 朝她笑着拱手: “微臣见过娘娘。” 但有两三人簇拥着一人,对她目不斜视, 便连最简单的行礼都不曾有,颇不将她放在眼里。 年纪都是稍长,三、四十岁上下, 为首那人是其中最年长者,虽中年样貌,鬓发却掺着银丝。 他生着拔地而起的鹰钩鼻, 眸亦是如同鹰隼一般, 自有迫人的威压, 就在即将与芊芊擦肩而过时, 他倏忽脚步一顿, 停了下来。 “戚妃娘娘?” 这声音。芊芊想起来。 正是之前在她向谢不归询问情蛊之事时, 劝说谢不归将她打入大牢、终身监/禁的臣子。 她一双秋水明眸稍转, 视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面上,似乎是想记住他的样貌。 那臣子见她竟然一声不吭,只那般无动于衷地盯着自己瞧, 眼底一派清冷无物, 连声招呼也不打,实在是无礼至极,脸色不禁一寒: “此处恐怕不是娘娘该来的地方。” “娘娘既是后宫之人, 就该好生待在深宫,莫要四处走动, 只需等候天子召幸便是。” 他身旁有一臣子,双手笼在袖中,慢声附和道: “正是。含章殿乃君臣议事,国家机要重地。娘娘一介女流,又是异国出身,贸然踏入此处只怕有些不大合适。” 这臣子貌似是个无甚城府之人,眼神和语气透着藏不住的鄙夷,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一句,污秽不祥的南蛮女子怎能玷污了这天家圣地,触怒谢家列祖列宗。 翠羽扶着芊芊手臂,脸庞通红,气得浑身发抖。 原来并不是所有大魏臣子,都如同方才那位项大人般温和可亲的。 更有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狗眼看人低的垃圾存在! 他们三三两两,就这般堵在芊芊与谢不归之间,令她难以寸进。 芊芊依旧不发一语,只淡淡地盯着这些人,眉眼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手突然抚了一下鬓发,莞尔道: “诸位大人说得有礼,那本宫便不叨扰了,这就告辞。” 她转身便走。 女子身姿窈窕,乌发蝉鬓,鬓发和衣裙间的银饰轻晃,冰蓝色的裙裾和飘帛被风轻飘飘地吹起,仿佛下一刻便要羽化而去,消失在这偌大天地之间。 “站住。” 一道分金断玉的声音倏地响起。 芊芊顿住了脚步。 须臾,薄荷香气缓缓漫过周身。 芊芊转过身,对上男子一双清冷的眸,她面容平静,矮身行了个礼: “臣妾见过陛下。” 他看她一眼,又将视线缓慢地投向那些臣子。 男人负手而立,声音似那碎了冰碴的小溪流淌过耳边,无端的清幽冷淡: “众位爱卿若是觉得,朕的爱妃不配踏入此地,” 他侧了侧眸。 “景福。” “在。” “传朕旨意。戚妃祝氏,性情柔婉,温良恭俭,善解人意,深得朕心。其德行之美,如兰之馨,如玉之润,实为后宫之楷模。赐金千两,以彰其德。并增其份例,以示优渥。” 他沉吟片刻: “为显尊荣,这封号,也该改一改,” 却像是早便思索好了似的,眉尾稍扬,淡淡道: “便赐封号,‘宸’罢。” “奴才谨遵圣意。” 此言一出,那数名臣子都露出惊色。 自古以来,天子后宫,设有一后四妃九嫔。 四妃为贵、淑、德、贤,这戚妃的位分,虽是一般妃位,居身末流,但这“戚”字却是当初皇帝另拟的封号。 人人都道是陛下厌极了这罪妃,那“戚”与“凄同”音,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想不到今日竟给她改了,改的还是那尊贵无比的宸字! 宸这个字,可非同一般。 宸极,代表王位,宸轩,代表帝王的宫室,而紫宸星,更是往往用来比喻君王。 如《论语·为政》中有句:“为政以德,譬如北宸,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这样的封号,比贵妃这个本就在礼制中的封号,隐隐地还要尊贵,已经是莫大地逾越了祖制。 登时,众臣脸色一变。 那年长者厉声道: “还请陛下三思!戚妃娘娘有罪在身,理应偏居一隅,静思己过,陛下不追究其罪责,册为妃位已是天恩浩荡,怎可赐下如此尊贵的封号?” “此为朕之家事。” “陛下家事,却更是国事。” “朕乃天子,天下之主,朕之决定岂容尔等置喙?”他轻描淡写道,“诸位若是对朕之决策心怀不满,但可效法顾御史。” 他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 “众卿家,有何异议?” 那几个臣子不再吭声。 陛下连对生身父亲都能动手,何况他们几个关系不远不近的叔伯? 他们不会忘记,刚刚就在那含章殿中,陛下颁布了一道什么样的旨意——那藏匿僧人的顾氏全族,无一幸免,皆被诛杀! 包括陛下口中那,顾御史。 所以,陛下根本不想听到任何一句劝诫,他的那一番话的言外之意,便是敢阻拦于他者,斩! 京城各大世家之中,顾家虽算不得什么顶级门阀,但那也是旧日里与谢家有所往来,还结了几门姻亲的官宦世家。 虽那僧人,乃是千真万确的前朝逆党,证据确凿,藏匿逆党,按律当夷九族。 但那对世家连根拔起的狠辣,对故人都是那般的冷血无情,还是叫人不寒而栗。 彼时,他们跪在阶下,余光是那长及垂地的如云衣角。 男子冕旒下的玉珠轻晃,云纹和龙纹蜿蜒地绣在袍服之上,他端坐明堂,冠袍甚华,清冷高贵,如在烟中雾里, 却再无一人觉着上边坐着的,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 他分明是那手执屠刀的鬼! 那身洁净如雪的白衣,在他们的心中早已笼罩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恐怖凄厉非常。 当那御前太监捧着那长长的的名单,一个又一个死人的名字划过耳边,几个曾与顾家过从甚密的臣子,皆惊惧得大汗淋漓,腿弯都打起战来。 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初践祚时,处处受他们掣肘的困兽,而是那逐渐苏醒的虎。 当初推举他上位的几个老臣,除了他的本家淮阳谢氏,或多或少都遭到了反噬。 众臣脸色难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在皇帝那不容违抗的威压之下,臣子们齐齐低头,拱手: “微臣不敢。” 而那乌发蓝裙的纤柔身影,悄然地立在男人宽厚挺拔的身影之后。 她脸色如镜面池水般平静,就好像从头到尾都置身事外。君臣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那些风波、尘埃、血腥,不曾沾上她的衣角半分。 只是那样无声无息地站在皇帝身后,如同一道静谧的影子。 - “谢大人您说,陛下这到底是何意?” 那长着鹰钩鼻的臣子,正是谢不归的叔父,谢晋将军的次子,谢云起。 如今他被封为淮南王,领兵部尚书一职,掌管武官选用,在朝中颇有地位,众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前朝后宫,向来休戚相关,陛下自登位以来,久不入后宫。昨夜却宠幸了那戚妃……听闻今日还赏赐了许多奇珍异宝,方才更是当众赐下封号,实在令人惊疑。” “陛下身边无人,后宫空虚,莫不是动了立那戚妃为后的心思?且不说戚妃出身,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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