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扬扬手,仆从不情不愿地给了老板铜板。 “你要是再敢——”贵公子转过头来,才发现眼前的少女已经跑没影了。 连狗也不见了! 好。 很好。 池大力,本少爷记住你了。 第2章 无法自证 最重要的东西,被偷了。…… 从贵公子手里逃脱的少女悠闲地逛在大街上,抛了抛手上的馒头,甩了甩手里翡翠玉佩,是半点没有姑娘家的样子。 身后的黄狗忠诚地跟随着。 都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那个臭纨绔今天挡了她的财路,让她无法行侠仗义,锄强扶弱,那就顺走他腰间的玉佩来抵“债”了。 少女远远看见当铺,嘴角扬起。 大约过了一刻钟。 她从当铺出来时,榕城街头开始出现异象:有乞丐给乞丐派钱了! 真是天下奇闻。 此时,有个圆润的小丫鬟凑过来,左瞧了瞧,右瞧了瞧,冷不防“哎呀”一声,吓得少女抬起头来。“小姐,奴婢总算找到您了,家里出大事了!” “玉桃,我娘又吓唬你,要将我嫁给谁?那个瘸腿的李家公子?还是那个痨病鬼董三少?”这种鬼话,说多了就没人信了。 “都不是,是四肢健全的贺家二少!”丫鬟连连摆手,喘着大气说,“我亲眼看见,聘书聘礼都送来了,比珍珠都真!” “不会吧?玩真的?”少女一听,什么都顾不上了,一个劲地往家里赶。 * 榕城之北,是槿城。 槿城不同于繁闹的榕城,它依山势而建,顺地脉而走,高处一片林海,低处一汪清泉,视野十分开阔。槿城的山腰间,有一座别院,远看像个寺庙,近看才知是一座朴实无华的院落。 这座院落旧时在泮上,易地而未更名,有匾曰“芦荻山庄”。 这里便是少女的家。 “池妧,给老娘站住!”少女一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喘上半口气,就听到了庄主夫人何婕“杀气腾腾”的吼声。 震耳欲聋。 “娘……”池妧讪讪地赔了一个笑容。 虚。 庄主夫人又见女儿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地回家,气不打一处来。“我们芦荻山庄是缺你吃的还是缺你穿的,一天到晚往外跑,还穿成这个鬼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养了叫花子呢!”庄主夫人轻扯过她不像样的衣衫,接着呵斥,“长大了是吧,翅膀硬了是吧,我们治不了你,那就找人来治你!你老爹老娘呢,前几日收了棉城贺家的聘礼,你和贺家少爷的婚事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跪我也没用。贺家的人说了,你八字旺夫,与那贺二少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求着我们早点完婚呢!” “我不嫁,要嫁你嫁!”那些无良的商贾之家,觊觎芦荻山庄的财富罢了。她池妧就是一条狗,一条鱼,一条虫,八字算出来也是旺夫的。 “你这死丫头,都十八了,还不嫁,等着做老姑娘吗?” “对,我就在庄里呆到八十岁,到时候谁来提亲就嫁给谁。” “你存心要气死我是不是?”庄主夫人刚抬手要“拍死”她,她已经一溜烟跑了,“池妧,你不嫁也得嫁,你找不到比贺二爷更适合你的人了!”庄主夫人换过一口气,眼神是恼的,却充满温情。 这孩子生性顽劣,言行无状,要不是贺二少出身乡野,还接不住这尊“大佛”呢! 哎,她嫁过去不要拆了贺家才好。 那毕竟也是大户人家。 池妧进家门后洗漱了一番,别上金珠发簪,穿上落英长裙,脚着苏绣宝履,美如月下芙蕖,灵动生色,果真一副大小姐的模样——不算上举止的话。 她靠在床边抠着脚,一直琢磨着如何让贺家退婚。 棉城贺家,她也略有耳闻,早前好像死了儿子来着。 天啊,贺家少爷不会都是短命鬼吧! 不行不行,这贺家的门呀,是万万不能进。 怎样才能逼贺二少“知难而退”呢? 讨人喜欢的本事她没有,恶心人的本事倒是有一些。 男人嘛,讨厌的不就那几样吗?她做尽便是。 “小妧,睡了吗?”这时,有人在房外叩门,池妧听出是爹的声音。 “爹,我还没睡,您进来吧。” 庄主池文耀推门而进,一张瘦尖的脸上镶着两颗黑珠般的眼睛,走起路来,那把灰白的山羊胡一挺一挺的,像只什么奇异的动物。 “小妧,别跟你娘置气,她是担心自己百年后没人照顾你,千挑万选才给你选的贺家公子——” “别别别!别用这样的借口让我嫁出去,我池妧不需要男人照顾。再说我哥也还没娶媳妇,你们怎么不关心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池妧看出来了,老爹是来当说客的,她可不会轻易妥协。“这样,你们尽管跟贺家说芦荻山庄的小姐有多贤良淑德,温柔体贴。我呢,直接去找贺二少,跟他培养培养感情。”顺道让他娶妻的美梦碎一碎。 “你,你这是要气死我们哪!”有这样的“好女儿”,庄主自然有一颗无比强大的心。 “爹,我困了,您慢走啊!”池妧往床上一躺,大被盖了头,要把老爹打发。 “臭丫头,你娘给你选夫婿,要求只高不低,之前就没人能入她的眼。好了,现在出现一个万里挑一的贺辛止,你娘满意了,你又不满意,这,这都是什么事儿!”庄主自说自话没意思,郁闷地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这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她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贺辛止……狗屁名字……”池妧从被窝里冒出头来,心头空落。 回望墙上挂画,画中漫天飞花,孤高背影,有义士手执长剑,步履坚定,一步一行趋向远方。 长髯如玄。 白衣胜雪。 那是她景仰之人,虽有盗贼污名,不改侠义初心。 若不退掉这婚,她就要被关在高墙中一辈子,又怎能追随那人的脚步,实现心中抱负? * 棉城贺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之家,其府邸奢华无匹,富丽至极。橑檐枋、红勾角、门连楹……更不必说琉璃砖瓦,丹槛绣桷。 正因为有如此气派的府邸,高门大户背后之事,才会被高墙隔绝得那般彻底。 贺家正门外空无一人,而侧门处,则有两个年轻人端正跪地,听着门内之人争吵。 “他肯定就是我儿子!” “无凭无据,你说他是你老子也行!” “毒妇,别以为老爷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两个妇人吵了有一阵,被一声洪钟般的吆喝噤了声。 “都闭嘴!”男人打开侧门,不曾露面,但威严不容挑战。“你们两个,进来。” 门外跪候的两人,正是遇到过池妧的贵公子贺辛止和他的仆从小保。 “辛止,我苦命的儿啊,你终于回到娘的身边了。来来来,快起来,进屋再聊。”凌姨娘将贺辛止扶起,帕子上的香气令他很不适应。 这是他的亲娘。 遗弃他二十年的亲娘。 她身着沉暗的云织缎,头戴黑金珠络,珠圆玉润,眉眼富贵,无怪家主贺丰毅宠爱她多年。 面对亲娘,贺辛止却无亲近之感。 他冷漠地摒开她的手,径直走进了这座“深不见底”的大院。 他不喜欢这道隔绝自由的门墙,更不喜欢这些虚情假意的亲人。 但,他是贺家子孙,无法逃避。 贺辛止与仆从穿过山石湖泊俱全的前庭,来到肃穆的正堂。 正堂中央,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方脸圆鼻,眉眼狭长,不怎么正眼看人,即便是看,也带着十分怀疑的目光。 他如神佛般端坐在主座上,高人一等,气势十足。 看样子,他必是贺家家主,也就是贺辛止的亲爹——贺丰毅。 堂前除了父母,还有一个长相妖气的女人,容貌不算绝色,身材倒是不错。她手里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虎头虎脑,加上虎皮短袄,十分可爱。 这女人和孩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方姨娘和三弟贺劳止了。 贺辛止与仆从小保进了正堂,像在外头那般跪候着,等待家主发话。 贺家新丧,大哥贺艰止永年二十二,这是贺辛止被接回贺家的唯一原因。 他只是一个替代品。 “你就是辛止?”贺丰毅狐疑地打量着他,眼睛眯得跟睁不开似的。 “是的,爹,我就是,咳咳咳……辛止。”贺辛止的“病弱”是装给他们看的,一叫父母心疼,二叫方姨娘“放心”。 “你撒谎!”方姨娘毕竟有儿子,不可能让他轻易回家,上前一步理论,“老爷,别院的婆子说,二少的玉佩从未离身,这个人一定是冒牌货。” “老爷,我是从小服侍二少爷的小保。我可以作证,二少爷的玉佩被一个诡计多端的女贼给偷走了,此事千真万确。”小保亲眼所见,自然说得诚挚。 “谁知道你是哪儿来的戏子,演得不错嘛!金不丢,银不丢,偏偏丢了认祖归宗的玉佩,当我们是傻子吗?”方姨娘可不好唬弄。 “你当老爷跟你一样糊涂?”凌姨娘忍不住开口护儿。眼前的儿子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只要他接得住贺家的家业,替她保住这泼天的富贵,就是她凌芳的好儿子。“大家瞧瞧,这眼睛,这鼻子,这英俊的相貌,不就是老爷年轻时候的模样吗?他就是辛止,错不了!” 贺老爷没有自知自明,瞧着儿子俊朗,越看越觉得他像年轻时的自己,心已经软了大半。 “如果他不是劳劳二哥,他怎知今日要回贺家认亲呢?”贺劳止这个“吃里扒外”的孩子,看见二哥欢喜,童言无忌添上一句。 “劳劳这话有理,爹爱听。”贺老爷动摇之际听了幺子的话,认可了贺辛止。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方姨娘掐了“投敌”的儿子一把,快气出烟来,“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二少是要回来继承家业的,倘若他是个冒牌货,那贺家百年的基业就等于拱手送人了。” 贺丰毅本来疑心病就重,老觉得有人要谋取他的万贯家财。方姨娘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在理:贺家血脉,不容有失。 “凌芳,辛止赶了十几天的路,想必累了,你带他回房歇息一下。玉佩之事,我自会调查清楚,不会让辛止蒙受冤屈。”他说得再好听,也只是找借口验证眼前之人的身份罢了。“来人,去别院找来管事的婆子,让她们认一认二少。” “是。”下人领命去办。 贺辛止苦笑一下,既自嘲这愚蠢的选择,亦讥诮家人虚伪的言行。 他是贺家少爷无疑,真金不怕火炼,就让他们折腾去吧。 第3章 身份暴露 娶妻当娶“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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