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去将你那姐妹,还有那禁卫带来,我亲自审问。” 如缨立刻道“是”,连忙就往漪兰殿外去了。 没等一会儿,如缨带着一名宫女进来,和她道:“没找到那禁卫的人,奴婢托赵公公去办了,求他务必找到那人。” 她带来那名宫女跪下道:“奴婢小柔,拜见公主。” “起来吧。”司妤说着,看向她,小柔似乎是清秀的长相,但如今脸上满是伤痕,额头缠着纱布,双眼亦是红肿。 司妤问:“你脸上的伤也是那人弄的?” 小柔点头。 如缨替她答道:“他将小柔打晕了,小柔身上也是伤。” 司妤问:“具体是怎样的?” 小柔要开口,却哽咽得说不出话,如绵急道:“你快说呀,除了公主,还有谁能替你讨回公道?” 经她提醒,小柔擦了擦眼泪,说道:“今日傍晚,天已见黑,奴婢自尚衣局回掖庭……途经荒废的沁芳宫附近,就被人抓住了,将我往沁芳宫内拖……奴婢挣扎着要呼救,便被他扇了两耳光……后来奴婢被拖到沁芳宫内,趁他解裤子,奴婢要跑,就被抓着头发往地上撞,奴婢一下就失了神智,再也动不了……” 后面的,小柔便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 如缨接着道:“等她清醒,已遭污辱,身上全是伤,那人已经不见了。” 司妤深深吸气,自大兴开国以来,宫中只怕还没出过这样恶劣的事。 她问:“你们知道那人的名字职位吗?” 如缨回道:“不知道,小柔只认出来是生面孔,不是以前见过的禁卫。” 这就代表是高盛的人。 自舅舅辞官,高盛任命卢慈管理宫中禁军,为了迅速接管,卢慈便调了许多自己人编进禁军中,既然是生面孔,那就是新调来的,高盛带入京那一群西凉军。 司妤问:“那人还没带来么?若找不到,便让卢慈过来!” “奴婢再去找赵公公。”如绵说着下去了,又过好一会儿,倒是卢慈亲自过来了。 司妤让小柔退下,待卢慈行礼,朝卢慈道:“卢慈,你手下禁军强|暴宫女之事,你如何处置?” 卢慈回答:“禀公主,此等小事,还劳公主亲自过问,是臣之罪,臣听说此事后已让人去查了,待有结果,便立刻回禀公主。” “你错了,这不是小事,染指后宫女子,无论宫女还是后妃,都是杀头夷族的大罪。”司妤定定看着他。 卢慈道:“是,臣定命下面人尽快查知真相。” “真相?”司妤怒道:“什么真相?苦主在此,证据确凿,你把当夜在沁芳宫附近值勤的禁卫叫出来,本宫便让受害宫女去指认,这有何难?” 卢慈停了半天才道:“万一是宫女诬告呢?” “你……”司妤被气得不轻,待稍平复,才道:“宫中有嬷嬷,太医局有太医,京兆府也有仵作,不如叫他们来查验,宫女是否遭人玷污,一查便知,若为实情,则即刻将犯案者斩首!” 卢慈这才道:“现在么?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令人详查?” “现在。”司妤肯定道。 卢慈之前对长公主的印象便是,貌美,犹如天仙一般的美,太尉很是喜爱,如今才知她竟还有几分倔强,发起脾气来,虽是娇嫩的声音,竟也让人不可忽视。 大概这就是天家威严?半晌他才道:“是。” 大约过了两刻,卢慈才下令将人集结至漪兰殿,当天值班一共三十人,司妤让小柔出来指认,小柔看了一圈,却都不是,只有一个人,小柔一会儿说是,一会儿又说不是,竟拿不定主意。 卢慈道:“姑娘,你连人也分不清,还是说你只是自己偷懒躲到没人的地方睡了一觉,做了个梦,醒来就随意诬陷禁卫?” 卢慈也是西凉人,声如洪钟,铿锵有力,如此说话,带着狠厉,一下让小柔吓得后退几步,缩着身体哭起来,再也不知怎么办。 司妤道:“掌灯来,检查他身上是否有脏污或是可疑痕迹。” 如缨端来一盏三连枝的烛台来,与如绵一起在禁卫旁边查看,她们看得越仔细,却越发现这禁卫身上干净,并没有什么脏污。 沁芳宫是个无人居住的荒废宫室,里面无人打扫,小柔之前破损的衣服上全是灰尘,那人没衣服可换,身上一定有脏污的,不可能这么干净。 卢慈在一旁道:“公主,我西凉军,军纪严明,更何况是选入宫禁的禁军,绝不会有这样的人,我看这宫女八成是在宫中待久了,心中寂寞,才做了个逼真的春|梦,反倒诬蔑了这些禁军的清白。” 他这样说,那些禁军也面带笑意,小柔听这话,一时悲愤,不声不响的,突然朝殿中柱子撞去。 好在如绵眼尖手快,立刻上前去拽了她一把,让她摔在了地上,小柔顿时羞愤痛哭道:“我没有诬蔑,没有……” 就在此时,另有宫人从外面进来,到司妤身边低声耳语道:“公主,那人叫元炳,不在这儿。” 司妤这才明白,卢慈好一个只手遮天。 那个被小柔错认的人,可能就是他故意放进来的,为的就是让小柔犹豫,当时已是天黑,小柔根本看不清,弄个形似的,小柔拿不准,反倒让卢慈拿了把柄,指责小柔自己都不知道是谁。 在场三十名禁卫,不可能全是卢慈嫡系,大部分都还是原有的禁军,可这些人当着卢慈的面,一个都不敢站出来说一句原本值勤的不在此列,哪怕有她在场。 何其可悲,这甚至不是高盛,只是卢慈,她这个公主在宫中禁卫面前竟没有一丝威信。 她看着卢慈,一字一句道:“将今夜值勤的,名叫元炳的,交出来。” 她想,元炳出来,哪怕亲自动手,她也要杀了此人,替小柔伸冤。 卢慈道:“回公主,臣也不知此人,要不然公主先行休息,臣即刻命人去找。” “现在便找!”司妤道。 “是,臣这就让人去找。”卢慈道。 司妤叫来原本漪兰殿的禁卫队长欧阳策,吩咐他道:“你也带人去找,务必将此人带到我面前。” 欧阳策高声回答:“是!” 卢慈将他看一眼,也下去了。 再过半个时辰卢慈来报,却说没找到,欧阳策那边竟也没消息,因为许多新任将领都是卢慈派来的人,存心阻拦,不让搜查,他无可奈何。 司妤这时明白,卢慈是铁了心要包庇这元炳。 再到后半夜,欧阳策来禀报,卢慈夜半开了宫门,放人出去了,料想一定是元炳。 如缨听闻,在一旁垂泪道:“他既逃出去,那便再难抓到他了。” 司妤回答:“既认识他的人,为何抓不到他?” 如缨低下头去,没再说话。 司妤也知道,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她手上无人可用,在宫中尚且不能捉拿元炳,何谈到了宫外?
第08章 这一夜过得心力交瘁,司妤将宫内宫外的人都在心里扒拉了一遍,到第二天一早,突然想起来一群和皇权一没落的人:绣衣使者。 绣衣使者为文帝时创立,管官员监察之事,隶属御史台,但又不受御史台管束。 第一批绣衣使者全由皇帝亲自选拔,虽官职低微,却有面奏皇上之权,所以文帝期间以及其后近百年时间,绣衣使者都是朝中不可小觑的一拨人。 直到后来父皇沉迷炼丹,宠幸术士吴弼,而吴弼打压绣衣使者,失去了皇帝宠幸的绣衣使者便什么也不是,待在御史台被人遗忘。 绣衣使者的职权既然超脱国法之外,自然受到朝中官员的唾弃,也因他们行事狠辣鬼祟,一般的人都不会喜欢他们,也包括司妤。 但司妤想来想去,发现此时也许找他们是最合适的。 她要抓到元炳,元炳逃出宫了,还有卢慈维护,她对宫外不熟,也不知什么大臣是靠得住的、是否已与高盛沆瀣一气,唯有绣衣使者。 他们是皇帝鹰犬,而高盛是凉州武人,绣衣使者怎么也不会加入高盛一党。 于是她招来了绣衣使者,命绣衣使者去宫外查探元炳消息。 绣衣使者原本干的就是稽查官员的活儿,元炳再藏也不可能藏到京城外,探查他的下落,对绣衣使者来说并不难。 隔一天后,宫外,卢慈一早找到了高盛。 高盛见他,先道:“你前夜私开了宫门?” 宫门与城门都有禁制,非皇帝旨意不得擅开,如今这权力在高盛与尚书令手上,卢慈命人开门,已是逾越。 卢慈连忙道:“我也知道不该,但当时别无他法。” 高盛看向他,他将前夜的事和盘托出,恳切道:“大哥知道,我这条命是元炬救下的,他家就剩这么一个弟弟,我不能让他们绝了后,长公主又较真,非要让人去将元炳捉来,我看那阵势,她是要元炳拿命偿,我就只能急急忙忙让他逃出宫了。” 高盛大概知道宫里出了事,但宫中禁卫交给了卢慈,他并没有过多干涉,此时才知这事还与司妤有关,于是问他:“公主要捉元炳?” 卢慈回答:“我听说,公主身边一个宫女和那尚衣局的宫女是同乡,她求的公主。” 高盛坐在椅子上不答话,卢慈着急地唤他:“大哥……” 高盛看向他,目光凌厉道:“这元炳敢在宫中淫\污宫女,可见是个色胆包天的,你早该知道他德性,还将他调去宫中!” 卢慈低下头:“宫中禁军都出身士族,不听话,我只能多调自己人进去,元炳是冲动了些,但绝对信得过。” 高盛沉默,卢慈在他面前跪下:“大哥若要罚便罚我,我欠元炬一命,让我替元炳去死也行!” 高盛睨他一眼:“来京城了,鬼心眼也多了,还会用苦肉计了?” “我……”卢慈认真道:“我说的是实话!” 高盛回道:“既然已经将他放出来了,那便算了,下不为例。我们是军队,不是流匪,若我们烧杀抢掠、欺男霸女,也到不了今天。” “但眼下……元炳已经被人找到了,我也没想到他们找得那么快,说是什么绣衣使者,受公主之命,他们要带人走,我派了一队人过去才将人拦住,没让他们带走。” “绣衣使者?”高盛久在军中,对这名称不熟悉,但也略微知道他们的来历,似乎是专门暗中监察官员的,是公主派的他们?她那好看的小脑袋,竟还能想到这群人,看来是真心疼自己的宫女。 思忖半晌,他道:“稍后我进宫与公主谈谈吧。” 卢慈知道,大哥既然愿意保元炳,公主那里自然不成问题,她在自己这里能摆公主驾子,到了大哥那里,便只有在床上嗯嗯呀呀求饶的份。 他一笑,神色促狭道:“好,这回给大哥添麻烦了,后面我就把他调离禁军,不让他再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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